阳光不错,坐在楼道里的长条木椅上,能看到窗户外面的风应该很大,天上的云被扯的七零八落的,空中不断飞舞着各种颜色的塑料袋子、也有庄稼地里没搂尽的草和庄稼叶子。
母亲穿着一件褐色的布棉袄,外面罩着一件灰色的单衫,单衫应该是夏天的衣服了,没有里子。领子和袖口都磨烂了,被母亲在里面垫了块布子、用缝纫机密密麻麻地绕圈扎严实了。母亲的腿上穿着一条褪了色的蓝色涤纶裤子,膝盖上也是密密地扎了两个方块。脚上穿的是一双自己做的棉鞋,黑色的轮胎做的橡胶鞋底,黑色的锦纶鞋面,鞋口左右各有一片两厘米宽的蓝白色相间的松紧。
杨红军穿着军绿色棉袄,腿上也是一条老棉裤。外面套着医院的蓝色条纹病号服,脚上趿拉着一双母亲做的老布鞋。
母子两个闲坐着,杨红军没话找话:“妈,晚上吃点好的吧。你中午也没吃饱!”
跟新媳妇叫妈一样,一旦开了口,杨红军再喊起来妈便全然没有什么负担了。相反的,他特别喜欢现在的这种状态,他也是有家,有妈的宝贝了。
母亲用手擦了下鼻涕,又习惯性地在鞋帮上蹭了蹭手:“红军你想吃什么?要不妈给你买包方便面吧。”村里小卖铺新出来的华龙方便面油很大,而且是双包调料,泡出来味道非常不错。上次在家感冒生病,母亲花七毛钱给杨红军买了一包。当时感觉,方便面应该就是最好吃的美味了,因为他确实比农村的病号饭鸡蛋挂面要好吃很多。这些记忆都被留存了下来,杨红军点点头:“那就来两个吧,妈一包,我一包。”
母亲想了一下,有些舍不得,摇了摇头说:“算了,妈不喜欢吃,给你买一包就行了。”
=============================
梁红梅下午做了一台手术,手术做完后她鬼使神差的就寻到杨红军这里来了。因为她总觉得十六岁的杨红军看起来就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她想要知道这个谜团后面的答案。走在楼道里,不断有人和她打招呼,问候:“梁医生、梁主任……”
梁红梅站到了杨红军面前,这一次她没有戴口罩,无法挑剔的美貌赤裸裸地展露在杨红军的眼前。
杨红军早察觉到了靠近自己的梁红梅,但他愣是没有回头,装作一心一意在和母亲聊天。直到母亲看到了梁红梅赶紧站起来问好的时候,杨红军才慢悠悠地回过头去看那一抹羞涩。
梁红梅心里有些恨,她清楚杨红军早就知道自己过来了,却能装模作样的不搭理自己。梁红梅轻轻地咳了一声:“杨红军,感觉怎么样?”
杨红军点点头:“大风和严寒都被挡在窗外,阳光又这么作美,我感觉很不错呀。梁主任,您感觉怎么样?”
梁红梅说:“我问你身体怎么样,你绕了一圈不说,还问起我怎么样了?我怎么样?我很好啊。”
杨红军微笑着,说:“不是你很好,是你很美!”话说完,杨红军自己都愣了,这是什么情况,这么轻浮的话怎么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更何况身边还坐着自己的母亲。难不成以前那个沉默寡言、木讷自卑的少年竟然深深埋藏着一颗狂放不羁的内心吗?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感觉真的很爽,哪怕前一世不惧世俗的自己也没有过这种感觉。想说嘛就说嘛,畅快淋漓。哈哈,我爱这种感觉,我要继续保持下去并且要发扬光大。
母亲在后背拍了他一巴掌,杨红军站起来面向梁红梅说:“我向您道歉,其实您也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梁红梅没有接杨红军的话,自行坐到杨红军身边的椅子上,说:“你的正骨手法是在哪里学的?”
杨红军大大方方地坐在梁红梅身边,还侧了半个身,以便自己能随时看到眼前这朵花绽放娇羞。杨红军随口编了一个谎话,大大咧咧地说:“跟我师父学的,额,你应该见过,前两天我师父都在医院来着。”
梁红梅没有怀疑,问:“你师父是个医生?”
杨红军撇嘴笑了,梁红梅皱了下眉:“你笑什么?这个问题好笑吗?”杨红军说:“不是好笑,是太好笑,我师父是我们镇上最出名的杀猪匠。”
梁红梅有些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说:“杀猪匠?你说你师父是杀猪匠,然后你师父教会了你正骨?”
杨红军点点头,他喜欢眼前梁红梅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一丝不苟的神情:“是呀,不只是正骨,我师父的中医还非常的厉害。有多厉害呢?嗯,我感觉,我师父要说自己是天下第二,估计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吧。”
在楼道的时候,你说自己杀猪看多了骨头,稍有心得。现在又说是跟世外高人一般的杀猪匠狮虎学的,到底哪句才是真的。嗯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总归是没毛病的吧。
梁红梅本想说你快看有一头牛被吹起来了,可从早饭过后,眼前这个家伙就是整个楼层的话题。这不,自己坐到这里还没有和他说了几句话,又围上来一圈人。
梁红梅说:“我不信!”
杨红军也不辩解:“你爱信不信!”
梁红梅反而就吃杨红军这套,说:“你证明给我看。”
杨红军盯着梁红梅的目光顿了一下,这让梁红梅产生了些不好的预感,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里这个家伙在想什么坏主意。杨红军的脸上突然绽放了笑容:“你把手伸过来,我就证明给你看!”
梁红梅有一些后悔了,人这么多,真让这个小家伙把自己给戏弄了的话,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奈何现在已经轮不到她给自己做主意了,围着的一圈儿人里有护士有病人,也有病人家属,纷纷说道:“梁主任你就试一下么,看看他有没有吹牛皮。”
“就是,梁主任你就试一下,又少不了什么。”
梁红梅狠了狠心,把自己的左手递了过去,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家伙究竟是何方的毛贼亦或者神圣。
平时,每次见梁红梅她总是带着一副白手套,如今毫无遮拦的将手送到自己面前,竟然使得杨红军40岁老辣的灵魂;16岁稚嫩的心肝无辜多跳了几下。这是一双怎样的柔胰呀,皓腕纤纤,手指修长,光洁粉嫩如玉。指甲修剪的短而整齐,轻巧如贝壳亦如花瓣绽放。
玉手一出,明显听到周围人群里一群大老爷们吞咽唾沫的声响,真是令人尴尬。当然,尴尬的不应该是杨红军,尴尬的是梁红梅,她再一次后悔自己急急追过来,上赶着让这个小家伙戏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