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岸芷幽兰,汩汩幽泉。溪水宛若明绿柔透的丝绸从山涧缓缓而下,淌过各色的石岩,日磨夜舐,勾勒出天然巧琢的纹理。泉岸水环之处,一座与之相呼应的竹屋孤立着,似乎与这自然万物一同生长在这般。
汀汀水声,脆应空谷。
未久,铮铮马蹄声远远传来,打破了这一片和谐的静谧,仿若那无忧的仙境豁然闯入了凡物。
马蹄声渐渐逼近,传入竹屋中卧榻而起的鹤发童颜的老头儿耳中,本是闭目静养的眼皮动了动,却始终没有睁开,只是本已有了皱纹的眉头愈加的紧蹙。直到马蹄声停在了五十丈之外,才缓了眉宇。
俄而,屋外传来男子的声响:
“请问——张老前辈可是在屋中?吾等乃锦州四公子,前来叨扰。”
空谷没了马蹄声,悦耳的泉水声半着回音。
竹屋内,良久没有传来声音。
“请问——张老前辈可在?”
片刻,依旧唯得回应。
“张老前辈,我等有一稀物欲请张老前辈鉴定,可否容我们相见?”
谷中的回音未断,竹屋中却迟迟没有动静。
“霖,你说会不会他老人家不在谷中啊?”欧阳若不禁皱眉,难道要无功而返?
清泉居位于清泉谷中,清泉谷内一马平川,可以望尽一切,谷中除了此屋外无它处可以掩人身影。
“不会,众人皆知,金手指足不出户的习性。”霖断定道。
但众人不知的是,金手指不止习性怪异,脾性也怪异,遇到青儿这般人儿也是有违例的时候。
“那怎的无人回应?不如我等进屋去探个究竟吧。”欧阳若有些耐不住性子。
“不可。此乃无礼之举。”尹浩宇反对。
“宇说的对,此乃对老前辈不敬之举。且此番前来我等是有求于他,更不可冒然打扰。且在此地等候吧,此处景色怡然,是难得的佳境。”
楚孝轩打探着四周,确实是个不错的隐居地,再看那竹屋,户牖未闭,显然,屋中必定有人。而以前日传达的消息以及方才的叫唤,屋中人必定已听到,恐怕只是不愿轻易出来相见罢了。
两个时辰后,红日当头,竹屋的影子已缩至最小。
竹屋内的老头儿已从好眠中醒来,透过半开的窗户,望了望已在屋顶的日头,在偏见十丈外依旧伫立的四人,眼底泛起了满意之色。
起身踢了踢脚边还在懒睡的花犬道:
“花公,莫睡了,再睡便睡死了。”
花犬有些委屈地张开惺忪睡眼朝着老头儿挤泪。
“别装困,你刚产完一窝难不成又去外头勾引公的怀野种了。去!让外头那几个客人叫进来。”
老头儿脚无情地蹿了一脚花公的后臀。花犬委屈地奔了出去。
片刻,便听到谷中回响起犬吠声。
楚孝轩四人在花公的引领下进了竹屋,见到鹤发童颜的张小泉时,除了上官霖都不禁豁然明朗,方才为何会是一只母犬来传唤的。
“张老前辈,我等乃锦州四公子,今日前来叨唠了,敬请见谅。此乃我等的心意,不成敬意。”楚孝轩拿过从上官霖手中过来的紫檀木盒,双手奉于张小泉跟前。
张小泉瞥了一眼楚孝轩,眼中路过满意之色。取过木盒打开一看,黑眸一亮,嘴角微微勾起,轻咳道:“咳,你们是何事?”
“我等想询问张老前辈一件往事。”尹浩宇从袖中掏出双凤钗的右钗,“张老前辈可曾记得此钗?”
抬眼,发觉那明亮的黑眸中闪过诧异之色。
“你们是在何处得到此钗的?”他们夫妇已逝,难道当初的那俩孩子还在世?
“此乃我先妻之物。张老前辈可否告知此物是何人请你镌刻的?”尹浩宇款款而道。
“你先妻?你先妻可是何人?”
“柳彦彦。”
“柳彦彦……柳……”那必然是那丫头。难道已……“她是怎地……”
“抑郁而终。”尹浩宇眼底闪过哀伤。
“张老前辈可否告知此钗的主人?当年是谁人脱老前辈镌刻的?”楚孝轩继续追问。
“也罢,既然她乃你先妻,我告知与你也无妨,此乃彦彦那丫头的娘亲方玉之物。当年她娘亲救下我性命,而她父亲柳行知恰得了此物,我便镌刻了它作玉簪以报恩。后来,方玉诞下彦彦与盈盈两丫头,我便为他们划了左右钗。”
回忆起往事,张小泉的眼底也不禁闪过黯然。
“那可知方玉和柳行知前辈如今在哪?”
“他们……在孩子出生未久便去了……”薄命之人啊。
“抱歉……”楚孝轩虽然早已料到会如此,不过还是有些震惊。“张老前辈,当年方玉和柳前辈所住之处在哪?可否领我们前去?”
去安然村?张小泉不禁犹豫。
良久,他道:“此事且容我考虑下,我今日有些个累了,你等后日再来吧。”
楚孝轩四人诧异,这人还真的如传言一般的怪脾性,相视而觑,无奈地抚额告退。
“那好,我等打扰了,告辞——”
张小泉待四人退下后并未歇息,想到安然村此番的宁静,若是此次一去,不知是否又会生事。但想到青儿正办着学堂教习着村中的孩子,前些日子提起的要去找些人相助,若是这些人帮忙,那他的雨徒儿是不是就肯做跟自己学技了?
此刻在安然村为着老头儿做衣袍的青儿全然未觉自个儿已被老头儿算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