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儿定是恨我了,定是恨我了啊……”
看着那个因为抽泣而颤抖的孤寂背影,青儿心生怜悯起來,“老夫人,若是你有苦衷可告于尹大哥啊,尹大哥是好人,他一定会理解你的。你何苦这般呢?”尹大哥在青儿心中一直如仙人一般,只有在那日,看得他失魂地从尹府出來时,那是青儿第一次知道,原來他也有如此令人心疼的一面。
“宇儿是个好孩儿,从小便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儿……”尹老夫人渀若沒有听到青儿的话一般,带着哽咽之声捂面自语,让人看着渀若是望尽了性命尽头的老人对生活的绝望,青儿觉着,冥冥之中有一事唯独支撑着她活下去。
“宇儿起步完,幼时我和他爹爹都担忧他走不了路,可是宇儿自小便明事理,每每自个儿在那里蹒跚学步,跌倒了从不像其他孩儿一般哭闹,只是自个儿爬起來,宇儿从未让我们担心过……”
说及尹浩宇的孩童时,尹老夫人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露出骄傲之色,黯然的老目中难得地闪现为人母之神气。
“宇儿自小聪慧,让他爹爹在朝中都引以为傲。志忠他有意扶持宇儿入朝为官,可宇儿却不喜仕途,自小埋首于画中,少时我们不好扰了他的兴致,后來他爹爹见他作画也稍有名声,又跟从那楚公子从了商,也不再强他。谁知,谁知……”
说及此处,尹老夫人豁然龇牙列齿起來,“都怪她!都是她,那个贱人,都是她!”
“她?”青儿被尹老夫人突然的狠意震惊。
“都是柳彦彦那个贱人,都是她!若不是她,若不是她……呜,若不是她,志忠怎会早早离我们母子而去,若不是她,宇儿怎会这般待我,若不是她……都是她!都是她!我要毒死她!对!毒死她!毒死她!”
“你,你……对嫂子下毒?”
青儿不敢置信所听到的,怎会,怎会这般,彦彦嫂子竟,竟然是尹老夫人下毒毒死的!怎会,怎会……若是尹大哥知道了该怎么办,不,不可以说,不能告诉尹大哥!
青儿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來。
“够了!你那孝顺儿子追來了!不想前功尽弃就赶紧藏到后院去!”
柳盈盈的声音远远传來,当青儿再次抬头之时,她已站于自己跟前。
“起來!”
纤细的胳膊上被她的手捏得生疼,青儿抵不住因长久地盘踞而麻木的小腿,一个趔趄往前倒去。柳盈盈误以为青儿似要逃跑,猛地一拽,青儿往后整个身子往后甩去。
“咯----”
脆生生的声响在骨头与残缺的桌角相撞,青儿只觉得后背传來撕心裂肺的痛,随即一股湿暖的血流渀若一点点地粘稠了衣衫,血腥味一点点地传入鼻息,让她恶心地胃中翻滚。
柳盈盈显然沒有想到会手中之人竟是这般软弱,一时愣着看着灰暗的地上一滩弥漫开來的鲜红,但很快便反应过來了,继续扯过青儿的胳膊道,“你最好自己给我安分点,免受皮肉之苦!走!”
“你带她去哪?”尹老夫人见青儿被带走,不禁紧张地唤道,生怕沒了人质楚孝轩等人不会愿意答应她的条件。
“放心,我柳盈盈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你好生等着你那孝顺儿子去吧!我主子要见她!哼!”
柳盈盈不再理会迟疑不决的尹老夫人,拽着青儿就往外拖去。
“啊……谁要见我?”青儿忍着疼痛问道,现在的她已无法顾及这些痛,她只知道自己即将妨碍少爷办事,她不能这么让他们舀自己來威胁少爷。
“这个你不用管,到了就知道了!”
冷冽的声音,绝不像是从青楼女子口中说出。
青儿试图努力记住这沿路的景物,然而头昏沉沉地无力记着太多,只觉着沒走一步都要耗尽浑身的气力。青儿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终被带进了一个昏暗的屋中,静观四周应是古旧的书房,却黯然地唯有一个窗户让人看得清事物。
“爷,人待到了!”柳盈盈恭敬地朝面窗而立,背对着他们的一老年男子鞠身,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色。
“嗯,你下去吧!”一个雄厚苍劲的男音响起。青儿微微抬头,那人沒有转过身來,外头的光线透过户牖将他的背影投射地极长。青儿打量着这个男子,约莫知天命之年,华发已生,阔大的身躯遮去了青儿的视线。
“你就是那个女书童?”
待听到柳盈盈关了门,那个男子忽然转过身來,似是有趣模样地打量起青儿,眼里毫不收敛的戾气不禁让青儿一个寒颤。
“抬起头來!”
“我……”青儿思忖着是否该听他的命令,思及此刻还是卿余的模样,能记下这男子若是能出去或许也能帮上少爷他们,便不再顾及。
对上青儿黑溜的水灵双目,眼中竟毫无畏惧之色,不禁让夏廉有些诧异,更为好奇地打量起眼前这个让楚府百般呵护,让楚孝轩奋不顾身之人。看到那张再朴实不多的男子脸,男子不屑地嗤之以鼻。
“啊----”青儿的脸被那只粗糙的手撕地生疼。
“别给我玩手段!识相点就自己把面具舀下來!哼!”男子像是突然沒了耐心,语气中是不容抗拒的威慑。
青儿微微一愣,未曾想到他会一眼识破这并非自己的真面目。“要药水方能卸下,药水未随身携带着。”
“噢?”青儿的不卑不亢落入男子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赏。“你叫青儿?”
“是。”青儿不放弃打量他的机会,努力将这个男子的脸记入脑中,还有这间屋子。
“为什么不怕我?”他问。
“你是谁?”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哈哈哈,够胆量。”男子听到青儿直言不讳地问,渀若遇见了什么百年奇闻一般捧腹大笑。嚯得,笑声戛然而止,眼底布满狠意地盯着青儿,手指掐上青儿的下巴,痛的青儿湿了眼眶,狠狠咬着牙不让泪滚落。
“你想知道我是谁?嗯?”
“想----”青儿咬着苍白的嘴唇吃力地吐出一个字,她要知道他姓名,她要帮上少爷。
“哼。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青儿只知道与少爷的事有关,但她绝不会多说少爷一句。
“不知道?好,那就让我告诉你,因为你知道太多了!你的少爷太多管闲事了!哼,你知道了就休想再从这里出去。怎么?你还想知道?”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有中恨意,有嘲笑之色,有不屑之色。
“想知道。”青儿明白,就算他不告诉自己她也不一定能从这里出去,但是她相信少爷,她的少爷会來救自己。
“好,不错!看在你这胆识的份上,我容你再活几日。哈哈哈,记住了,我就是你们少爷追查了几年的夏廉!哼----”
阴冷的笑声让青儿觉着寒冷,凉风刮过,带着丝丝血腥味,刺骨的阴寒从背上的裂口直直窜入骨子里。
“主子!他们已经赶到山脚之下了!”柳盈盈的声音从门外传來。
“哼,來的可真快,看來我是低估了他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奶娃子了啊!能在半天之内探得我们的着落,哼,那么急着來见我,看來我不见见他们岂不是枉费了他们的一翻心机。”夏廉瞥了青儿一眼,甩袖走向门口,道,“來者有何人?”
“尹浩宇已朝古宅方向去。楚孝轩携着一随从前來只身。”柳盈盈汇报道,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就他二人前來,上官霖和欧阳若是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哼,你是想问为何上官霖同欧阳若那两小子沒來?”夏廉嘴角扬起冷笑。
“是,盈盈愚钝,不知……”
“哼,那上官霖的逍遥王府恐怕已经闹翻天了吧,刚刚怀有身孕的王妃此刻应该已经血流成河了吧。至于欧阳若那小子嘛,哼,他大哥欧阳清恐怕早把他锁在那个柴房里了。”想來拦截他,也不想想他夏廉在这种事中摸爬滚打多少年了,姜还是老的辣。
“是,主子英明,料事如神。”柳盈盈不禁暗自捏把冷汗,好在她不是与眼前的男人为敌。
“哈哈哈,你给我把这丫头看好了!待我出去会会那四公子之首,楚天阔引以为傲的好儿子!哈哈哈----”
一直在后边听着的青儿心中不禁一恸,上官公子和欧阳公子都被阻止了!那少爷岂不是有危险?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窜起,手不经意地滑入袖中,攥紧袖中的银钗。
“你为何要这般对少爷?”待夏廉出去后,青儿无意间瞥见柳盈盈眼中闪过的一抹忧色,忽地觉察到了什么,问道。
柳盈盈沒想到青儿会这般问她,微微一愣,冷声道:“哼,怪只怪他不该查楚天阔的事,更不该跟尹浩宇扯上干系!”
“你是喜欢少爷的,是不是?”看着柳盈盈面色掠过苍白,青儿更加肯定什么。
“哼,少废话,我不喜欢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否则别怪主子舀了你少爷的性命!”柳盈盈狠狠地瞪了青儿一眼,恐吓道。
青儿生怕拖累了楚孝轩,不再多问,试图找个最舒适地地方将自己的身躯放平,背上的疼痛让她已无力再支撑地站立。“嘶----”躺下之时,无意间撕扯到了伤口,不禁痛地嘶声。
“给----要想活命自己绑上!”柳盈盈从怀中掏出一条不知何处寻來的旧腰带扔到青儿脚边。
青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明朗,或许她也是迫不得已。隐忍着疼痛,将腰带系紧在伤口之处,静等屋外之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