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克劳迪娅和她的贴身侍女凯瑟琳既是主仆关系,又是师生关系,现在随着公主的年岁增长,他们之间更是渐渐变成了平等的知心朋友关系。
克劳迪娅忧心国事,又被父亲的提议弄得心烦意乱,晚间梳洗的时候,被凯瑟琳瞧出了端倪,她主动先安慰道:“公主,您是不是受了鲍罗特公国那些人的气了?他们趾高气昂,骄横跋扈,皇帝陛下真是认错了人呢。”
克劳迪娅长叹一声:“父亲他不但没有决断,竟然还想要我嫁给那个阿尔伯特殿下,真是老糊涂了!”
“公主,伯爵大人一生庸庸碌碌,毫无作为,但他毕竟是您的亲生父亲。眼下,我们德斯蒂尼有亡国之危险,他的这个主意虽然唐突,却也并不是没有几分道理的。”凯瑟琳边给克劳迪娅梳理头发,边话锋一转道。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是他的女儿,他却如此把我作践,真令我伤心欲绝!”
凯瑟琳宽解几句之后,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公主,我们女儿家本就没有办法同男人争夺什么权利,只能顺势而为,明哲保身。贫穷也好,富贵也罢,都是男人赐予的。几千年下来,也没听说过什么女皇帝女公爵,即使有,那也不过就是个傀儡和花瓶罢了。过去我让您要避免骄奢淫逸,避免任性胡为,一来是由于您是公主,需要给臣民做个表率,二来也是为了让您能宠辱不惊,适应将来可能的变故。我说句知心话吧,您的父亲如此沉迷酒色,却没有亡国,只能说是运气使然。我们的国家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没人看得上,这反倒成了他最大的福分。如今肯坦国蓄意谋反,我们成了要冲之地,伯爵大人那样的行径很难配得上他的爵位……”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父亲呢!”克劳迪娅突然站起身来,冲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大声质问道。她虽然怨恨恨父亲的无能,可却不会容忍别人在自己面前对其横加指责,不论她是谁。
伯爵府邸里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像凯瑟琳那样不避嫌疑地对公主推心置腹了。有些人是不敢,有些人是不屑,更多的人则是得过且过,存着看好戏的态度。
老伯爵毕竟有权有势,在一方称王称霸。他再怎么折腾,跟着他的人总有好果子吃。既然可以轻轻松松地皆大欢喜,又为什么一定要做个愣头青,去硬生生地指出伯爵的不是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伯爵没有远大抱负,他手下的人也就不会有什么特别高人一等的志向。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管你谁做伯爵,我只要有吃有喝,活得自在就行了。
伯爵府邸里充斥着这一氛围,也就怨不得老伯爵自始至终都是浑浑噩噩了,要不是这次突来的横祸稍微警醒了一下他,恐怕其直到临死也还是这幅腔调。
凯瑟琳的出身,伯爵府里无人能道个明白,只知道她刚进府的时候并不出挑,但是性格比较温柔和善,老伯爵在这方面还算是眼光独到,就把其派到了小公主那里服侍。渐渐地,大家都发现了她的才干,无论是教养还是学识,似乎都像是从大户人家出身的。克劳迪娅从小娇生惯养,幸得有她从旁点拨,才避免了成为一个只知道吃喝玩耍的蠢才。
当然,凯瑟琳也有局限性,她把自己的身世埋藏得很深,就连克劳迪娅公主也无从知晓。她有时候过于谨言慎行,有时候又突然会仗义执言,这个性格是如此突出,以至于间接影响到了小公主的个性。
伯爵的一言一行,凯瑟琳看在眼里,不屑在心里。但她和公主则是真正的朋友关系,因此此番才会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考虑最多的是作为一个女人应该保有的尊严和权力。公主的想法,她不是不清楚,但是公主太年轻,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思考问题过于单纯,以至于把次要矛盾当成了主要矛盾来看待。
在凯瑟琳看来,人活着才能有尊严,宁死不屈虽然可以豪迈一时,但却是懦夫的表现。她没有考虑什么家国情仇,而是为了公主的实际利益在着想。
自此,两人当晚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各自带着满腹的心事,躺到了床上。公主想的最多的是自己的父亲还有德斯蒂尼国,凯瑟琳想的最多的则是她自己不为人知的凄惨往事及克劳迪娅公主暗淡的前途。她不想让公主从此沦落下去,打定主意要去探听一下那位阿尔伯特殿下的路数及为人。
第二天一早,天空异常晴朗,太阳早早地挂在了空中。克劳迪娅和凯瑟琳都没有赖床的习惯,早早爬起来梳洗完毕。
两人枯坐桌前,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分着。
忽然门外有人传报道:“鲍罗特公国监国阿尔伯特殿下前来求见!”
“好一个监国,好一个殿下!”克劳迪娅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
“公主,对方没有硬闯,反而如此客气,等待通报,我们不应该失了自己的礼数。”凯瑟琳从旁提醒道。
“那他昨天为什么要突入父亲的病榻前呢?态度还如此蛮横无礼,现在又换了副摸样,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公主,昨天是公事,今日可是私事。”
“什么公事私事,我和他之间还有私事吗?”克劳迪娅十分不悦,但还是不得不让人把阿尔伯特殿下给请了进来。
只见年轻的小阿现在又是另外一番摸样,昨天还是亮白银铠,浑身戎装,今日却一身素净白袍,越显出挺拔身姿。两眼炯炯有神,眉间器宇轩昂,嘴角略露柔情,面颊淡淡微红,好一个俊美小生!
凯瑟琳第一眼就被阿尔伯特吸引住了,只听殿下开言说道:“公主,昨日在下唐突,多有冒犯,还望恕罪。”说完,把手按在胸口,微微欠身,以示诚意。
克劳迪娅仍然在气头上,并没有伸手去把他扶起来,而是冷言冷语地回应道:“多谢殿下美意,本公主担当不起。您是皇帝陛下跟前的红人,平叛之重任全在你手,我父亲才疏智浅,理当把伯国全权交予你来掌管,对吧?”
阿尔伯特一时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倒是凯瑟琳主动上前解围,把他拉了起来,并搬来了自己的椅子,让其舒舒服服地坐下,一边赔不是道:“殿下,我们公主脾气大,您可得多担待呢。”
阿尔伯特见凯瑟琳云鬓齐整,粉面含春,一双眼睛柔情脉脉,不由心中一动,他笑着说道:“那是那是,公主脾气,哪里都是一样的,这我还是知道的。请问姑娘芳名?”
“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名叫凯瑟琳,殿下您不用在意我的!”凯瑟琳这话既有自谦也有一点自怜。
小阿算是明白人,听出了其中别样的意味。由于克劳迪娅仍然表现出一番冷傲的神情,他便只好旁敲侧击地和这位侍女攀谈了起来,两人东拉西扯,没啥头绪,一是由于身份差距,二是由于公主在侧,渐渐地就没什么谈资可以聊了。
正当三人陷入尴尬之时,门外再次传报道:“鲍罗特公国塔伦克劳福德将军有紧急事件要当面和阿尔伯特殿下商议。”
“让他不用进来了,香闺绣阁之地,也不知避讳!”小阿急忙站起身抱怨了两句,随后又弯腰向克劳迪娅及凯瑟琳道别。公主此时闷气也生够了,觉得再不表示一下的话,于理不合,便主动伸出手去把阿尔伯特扶了起来。四目相对,望了半晌,小阿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克劳迪娅却嫌他轻薄,一个甩手转身又坐了回去。
小阿心中一沉,只得勉勉强强地挪出了屋子。
原来这都是他和塔伦克劳福德设计的一个局而已。毕竟公主义正言辞的架势他们两个都见识过,此番唐突造访,很有可能就会落到僵持的局面。这不但会使阿尔伯特殿下个人感到尴尬不已,也会对鲍罗特公国后续的公干产生些许影响。塔伦便想出了这条妙计,不论小阿此去情况如何,半个钟点之后,他塔伦一定会以各种名义请求面见殿下商议所谓的大事,而小阿则可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不同的选择。要是相谈甚欢,气氛融洽,那就可当面拒绝,更能显示出自己的诚意。若不幸打不开局面,也可借此体面脱身,留待后日再做区处。好一条投石问路之计策!
塔伦一见阿尔伯特应声而出,心中便知道此去成果不大,他在路上小心翼翼地建言道:“殿下,我看这公主性格有些刚烈,她虽然明白一些大的事理,可又过于囿于成规,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对付这些性格的人,你越是逼得急,越是不能如愿。我们得放长线钓大鱼,方能取得奇效。”
“军师,不瞒您说,克劳迪娅公主她这样的表现,反而使我更加钦佩她。”阿尔伯特说着,又摇了摇头,略带自言自语地说道:“国事家事从来难以两全,我感觉自己方寸都有些乱了。”
“殿下,我看您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最近经历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都还没有喘过气呢。”
“北方战事如何?有什么新的消息吗?”阿尔伯特忽然问道。
塔伦克劳福德摇了摇头,毕竟在这西部偏远之地,讯息本就传播的比较慢。
倒是肯坦公国那边自打阿尔伯特亲自领兵赶到比尔提城以后,他们便主动放出了狠话,说是不惧怕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要攻就尽管来攻,他们会守株待兔,誓要给这位皇帝的钦差大臣来个下马威。
肯坦国最东面的关隘便是号称天下第一险峻的莽墩口,此处险要两边尽是悬崖陡坡,自身最窄处的宽度只够容纳两匹马勉强并辔而行。当年的古维恩帝国也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通过了此处,如今的难题又摆到了年轻的阿尔伯特面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