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明遇还想再做做姿态,但是听了刘辉的这句话后,便再坐不住了,现在陈明遇最怕的就是清兵突然攻城。看看刘辉,又看看自己的女儿,“珠儿,去把我的东西都拿过来!陈安啊!”
随着喊声,老管家从外边走了进来,“老爷,您叫我?”
“陈安,你把家中的后生们都叫起来,从今日起,家中所有的人都聚居一起,所有的钱粮用度都有你来管理,切莫要浪费了!”陈明遇叫过老管家交待起来。
刘辉本以为陈明遇要说些大事,没曾想是这些婆婆妈妈的家庭琐碎,可自己在陈家实在没什么身份,没法开口,只能等在一边。
“爹,安伯自然知道如何做的,咱们还是快走吧!”把刀、弓都交给陈明遇后,挂着一把腰刀的珠儿拿出一块包头巾扔给刘辉。
见少女没对自己说话,刘辉恶作剧的把包头巾在鼻子上用力闻了下,然后才把自己的光头包好。刘辉这轻浮的动作,又惹得珠儿对着刘辉直瞪大眼睛。
因为在江阴城中并没有县令,所以城内众人议事的地方是文庙的明伦堂。听说要连夜议事,街上巡逻的乡兵便充做传令兵,开始寻找起城中那些有名望的人来。
夜晚的文庙除了祭祀孔圣的主殿还有些灯火,都是一片黑暗的。看人挂上了四个宫灯,原本黑漆漆的明伦堂中顿时大亮起来,暂时没什么事情的刘辉随意的一看,这个摆着长椅、方桌的大厅,还真有些类似农村大队部的会议室。等过一个时辰后,明伦堂中已经是人满为患,乱哄哄的一群人正等着陈明遇发话。
“各位乡亲父老,陈某在这里把大家找来是有要事相商!”见到人大部分都来了,陈明遇便大声说起来。
听到陈明遇发话了,乱哄哄的声音慢慢静下来。
“大家知道城中守备顾元泌私通清军已经被正法,我深感能力所限,恐怕会负了大家的厚望,便派人前去邀请前典史阎应元大人来领导大家,可惜阎大人已经以身殉国了!”
陈明遇话音刚落,顿时引起一片私语,可见阎应元在江阴城中颇有积威,大多数人对这个消息都感觉震惊。
“大家还请静一静!现在正是江阴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所以把大家都找来,为以后的对策做做打算!”
听到陈明遇说的是对策而不是出路,刘辉就知道降清这一条是不在陈明遇的考虑之中了。
“我看还是需要出去找援军!清军势大,咱们还得有外力相帮才好!”有个头戴四方巾的书生喊了声。
这个提议首先得到了大家的认同,顾元泌私改求救信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而且求救信的原件也已经找到,向大明的正规军寻求救援,这点是大家都赞成的。
“刘大帅也做过咱们大明的高官,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咱们也许可以派人和他谈判,只要不剃发,咱们不是可以送一份功劳给他?”
这个潜台词是投降的提议马上换来一阵嘘声,但是也有人赞成,下边顿时乱成一团,分成两派的人大声的争论起来,不大的明伦堂中马上充满了蜂窝一样的噪音。
陈明遇听着众人的话莫衷一是,几个有德望的乡老围着他私下的交流。刘辉听着这些人的意见不住的摇头,说了一堆,没有一个是相关如何守城部署的。
同样嫌弃这里声音吵杂,在边上捂着耳朵的珠儿见到刘辉在摇头,便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我爹爹总说你是少年英雄,有胆量有见解,你怎么不发言!”
因为明伦堂里乱哄哄的,所有人说话都要喊着说才能听清,捂着耳朵的珠儿,喊出来的声音格外响。在一群大男人的声音中,传出了清清楚楚的女人声音,刚刚还乱哄哄的明伦堂突然静下来了,只听到珠儿在喊,“有胆量、有见解,你怎么不发言!”
看着明伦堂中的众人都在看向自己,捂着耳朵的珠儿傻呵呵的向四圈看了下。看着这个漂亮女孩,刘辉没避讳的把珠儿捂在耳朵上的手向下一压,屋子里静悄悄的感觉,让珠儿赶紧躲到陈明遇的身后。
“嗯嗯!”陈明遇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明伦堂里是禁止女人进入的,自己把女儿带到这里,怕是有人要说道了。
“陈大人,这……”县学的训导冯厚敦忍不住发问,可有碍于陈明遇的面子不好明说。
“各位父老乡亲,我想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商谈如何才能守住江阴城,理清城内各种事项。清兵攻城在即,我们还是分清要务为好!”感觉这些人不知道扯皮到什么时候,刘辉忍不住说话了,后一句话说的有些不客气,但是并没引起什么反弹。
刘辉的话顺利的转移了讨论的话题,关于乡兵的问题成了讨论的主题。听乡老们说了半天,刘辉才明白这乡兵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些乡兵平日里就是农民,每年要出役一个月维护当地治安,便被叫做乡兵,而现在是战争时期,所以这些乡兵就成了近似义勇的非正规军。而江阴城的乡兵大部分来自周边地区,本应由江阴的县令来管理,可江阴的大明县令挂印而去,满清的县令已经被处决了,所以这些乡兵成了没人统管的散兵。
“这些乡兵各有统领,在城中为乱各业,比那无赖尤甚之,可也是杀清兵的,前两次攻城,皆由其抵挡下去!”城内痒生许用把乡兵在江阴城内的作用说了下,这些乡兵的位置的确不好处理。
“城内的乡兵数量是多少?兵、饷的来源都是哪里?”刘辉向许用询问到。
这个问题许用并不清楚,摇了摇头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刘辉见他没回答,又向着其他人看看。
“城内各部乡兵约有万余,兵、饷具是自给!”说话的人是汪清,曾经做过把总,在整个江阴城里是少数有过正规军经历的人。
“原本这些人由徐观海游击来统领,可惜徐游击年老体迈现在已经卧床难行,这些乡兵自持悍勇,怕是难管理!”一个黑壮的汉子补充了下,此人是江阴城里的一个武举人,名叫王公略,因为没什么门路,所以虽然有功名,但是一直没能从军。
刘辉带着谢意向着两个人点点头,便没再继续发问,而是看向陈明遇,又把主导权交回。见到刘辉看自己,陈明遇把嘴张了两下,并没说出什么来,明伦堂中一时又静下来。
“这位小哥,看你面生的很,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后生?”冯厚敦见刘辉不像是江阴城中的人,便忍不住发问了。
“这是咱们新聘的兵备!”珠儿嘴快,没得冯厚敦的话音落下,便说话了。
冯厚敦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熟读理学经典,这明伦堂中本是禁止女人进入的,可现在也不能再做计较了,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看珠儿。
陈明遇只能抱歉的一笑,冯厚敦掌管县学,培养的学子无数,在江阴城中也是德高望厚,自己把女儿带到这里,冯训导的心中怕是有些不快。
刘辉哪里会管这些,珠儿的介绍也省了刘辉的麻烦,要是让陈明遇来介绍,十有八九会说自己是个满清投降的奸细,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恐怕要没机会再站在这里了。
“小人刘辉,由北地逃难至此,幸得陈大人提点,现在充做兵备!”刘辉简单的把自己介绍了下。
“刘小哥文武双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所以我把他一起带来了!”陈明遇插话进来,说话的口气里还带着些欢喜,明伦堂中的众人一听,看向刘辉的眼神马上变了。
“陈典史这是招了上门女婿啊!”见到刘辉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堂内众人不由得想,又想想刘辉方才主动的拉过珠儿的手,“难怪陈典史把两个人都带来了,原来是让大家心里都有个计较,城里那些对珠儿一往情深的少年郎怕是要伤心了!”
刘辉、陈明遇、珠儿还不知道众人把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想偏了,听到自己的爹爹在赞刘辉,珠儿又向着刘辉瞪了一眼,这一眼在有心人眼中顿时变成风情,看来这刘小哥已经是陈典史登堂入室的女婿了。
众人有了这种印象,无形中刘辉说的话就多了些份量,陈明遇素来少谋断,众人便同陈明遇的代表刘辉商讨起来。
“现在是非常时间,这些乡勇既然为兵,就要有军纪约束,我想明日起,还请各位乡老推荐人选同这些乡兵首领商议,兵、饷可以由我们支付,但是这些乡勇绝对不准许扰民!”刘辉借机提出了如何应对这些乡兵,而且对于乡兵的用词改作乡勇,并不承认这人是兵。
“刘小哥,可现在守城全仗乡兵,这样怕是不好处理关系吧?而且一旦狮子大开口,咱们岂不是要被动?”乡老中有人问。
“这位老人家说的没错,如果守城只靠这些乡勇的话,确实有问题,但是我想问一句,江阴城内青壮无数,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组成城防军?保自家安宁,守自家幸福,我想各位乡老应该明白吧!”刘辉的话似乎让众人茅塞顿开,原本有些冷清的场面,再次热闹起来,相对应的,引申出的话题也开始变多了。
冯厚敦、许用两个人开始拿出笔墨,把商讨出的意见整理成册,同时按照刘辉的意见,江阴城成立了一个长老会来充当最高议事机构,这样就避免了江阴城没有县令的弊端。
看着刘辉在众人中侃侃而谈,陈明遇看向刘辉的眼神带着欣赏带着佩服,这在众人的眼中却像是老丈人看女婿的得意,而珠儿直撅着嘴,想不透这个吃自己豆腐的登徒子,怎么现在这么受欢迎,这时的众人感觉珠儿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