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神儿追他的时候,这家伙像是突然蒸发了似的,一阵风都没留下。我又失魂落魄的回到楼上,看见和尚搂的那个破煤油灯搂的正紧,像是做梦抱媳妇儿似的。
我叹了口气直接扑到另一张床上,鞋也没脱,把脑袋埋进床头的枕头底下。这是我惯用的思考问题的方式,我这个人嘴不笨,但脸皮薄,说话奉承少,一针见血却居多。也正是这点,几乎在前二十多年间没怎么交到知心的朋友。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狐朋狗友一大帮,整日的议论哪家姑娘屁股大,笑话人家走路像是母猪过街。
后来出了村寨,一屁股坐在大马路上,我才知道这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复杂,自从应了老哑巴的承诺,我一个人东跑西颠,边给人家打零工边举步寻觅,人间正道,沧桑过野。我习惯性的让脑袋承受着压迫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认真的思考一件事情。
脑袋埋的久了呼吸有些不畅,我在思考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感觉危险时刻都在迫近,自己就像一个人站在航海船的甲板上,孤立无援又害怕每时每刻都会沉入海底,神经一根比一根拉的紧。
……
口渴难耐,我又疲惫的从床上爬起,从床底下拖出水壶,拧开盖子一看,那个石门凸刻画的拓帖还在里面,我咣当了两下子,那玩意儿好像被壶底儿的凝血给粘住了,干晃不下来,我没办法又把盖子拧上,准备下去直接用嘴灌得了。
这脚刚沾地儿,我就觉得眼前有个东西不太寻常,和尚怀里抱着那个煤油灯正呼噜呼噜的睡,两个搂紧的手臂渐渐松弛下来,那煤油灯险些滑落到地上,我寻思这蛮和尚要是醒了,发现这煤油灯摔碎了,上来不讲理全赖在我身上就麻烦了。
想着就帮着把那煤油灯从他怀里取出来给放到了矮桌子上,这放的时候心里就感觉好像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儿,我想了又想,自个儿默默叨咕着,“民国…民国…值两棒子酒…”。
脑子像过电一样,我一下子想起这老爷子说他进这墓的时候吹嘘是这一千八百多年里的独一份儿,可惜后来被那驴皮子纸人给否了。驴皮子纸人推测那个躺在棺材里的大骨架子北方人可能在他们之前进去过,只不过不小心死在了里面。老爷子本来说里面财宝无数,怎么我进去后却空无一物?难道在老爷子之后,还有人摸过这旮旯?
我恍惚记得当时老爷子当时入墓的时候没怎么在意过墓里的东西,唯独拓了石门上的浅浮雕刻画,后来为了安慰和尚,给了和尚一盏破煤油灯。老爷子对这个破煤油灯所在的方位极其清楚,直接就从一堆骨头渣子里给挖了出来。
我晃了晃脑袋,心里琢磨出来两种可能,这老爷子没准儿故意隐瞒了一件事,当时进墓葬的时候除了他和驴皮子纸人旁边可能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手里提着煤油灯,很明显是有备而去,那驴皮子纸人也应该知道,不过他帮老爷子撒了谎。还有一种可能是老爷子后来自己又进去过,按和尚说把东西藏好后,走的急无意中把煤油灯也给落下了,那这样的话,他就彻底的撒了个弥天大谎,不过细想一下还是前一种可能大点儿。
我这全身的营养全都让我的老二给吸收了,弄的成年后脑袋小,老二粗,走路极不协调倒是小事儿,关键是脑子不够用。榨干脑汁儿也就想到了这么两种可能,但世事不可预料,真正的情形也许千种万种,每一种可能都不可估量。
……
我把门虚掩好后一个人跑到一楼的厕所里找个干净的水龙头就开始灌水。
我一直疑惑的是这人喝的水为什么和撒尿的池子放在同一间屋子,这给人的明显暗示就是咱喝的不是水,而是百家尿。我灌完水又擦了把脸,理了理头发,发现自己多年不照镜子,竟然变化这么大,差点儿没认出来镜子里的人是谁。只能说,时光匆匆,夺走我的帅气逼人,又给了我一副成熟稳重。越看越觉得此物只应天上有。
对着镜子凝望了一会儿,突然又感慨起来自己老大不小,孑然一身,没票子没女人,失败感像是气管子打气,直接从肛门灌入全身各处,把我轻飘飘的托成皮球,灰溜溜的带着飘离了镜子前。
我心里想着反正死活一摊无用的肉,不如先回去睡个好觉,等第二天醒来找那老爷子把这一切都问清楚了,老子单纯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凡事都要问个为什么,死的瞑目张胆些。
这家小旅馆的楼梯从下向上数,前三阶还都是大理石的,凸显了那么一丁点儿档次,再往上就成了木板子搭建,我估计肯定是这家老板吃喝嫖赌搞的经费不足,勉强修了几阶石头的吃不住了。
我穿的布鞋俗称千层底儿,这鞋那个时候还便宜的很,一块钱两双。和现在的老北京布鞋一个样子,不过现在的老北京布鞋成了牌子货,一般工薪阶层还都舍不得买。可惜了老子当年是那么的羡慕人家穿翻毛皮鞋的,和苏联老毛子似的,走起路来咔咔直响。
我这布鞋走路袅袅无音,倒是这上面几阶的木板子搭的阶梯,咯吱哎呀的直叫唤,把周围安静的空气荡开了十里之外。上到二楼准备赶紧先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个昏天暗地,快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隔壁的房间里传来噌噌的磨刀子声,这旅店为了安全弄的是铁皮子门,可惜这铁皮子的隔音效果还不如那破木门,那噌噌的磨刀子声嚯嚯不绝于耳,弄的整个楼道都充满了宰割的气息。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心想这他娘的不会又是家黑店吧,先把人宰了再卖给那个杨家老字号做成红烧肉。想着吓得我赶紧窜回自己的房间,顺便把门给堵严实了,把那个矮桌子也给挪了过去,和尚在床上睡的正死,估计这会儿正抽周公嘴巴子呢,梦话全是那些骂骂咧咧的脏话。我又把那个煤油灯给扔和尚脑瓜子后去,省的在矮桌子上看着别扭。
我哆哆嗦嗦的从床底下把那破红袍子给拿了出来,这袍子估计也是上等丝绸做的,按老爷子所说的,穿这袍子的女子死的时候也不短了,这身上的袍子竟然完好无损。我想象着这女子会不会也是东汉的人,和那群殉葬的一起被杀给埋到了地底下。
可惜老爷子并没讲这个姑娘是哪个年代的人,但是这袍子肯定不是近几十年的,最起码也要追到清末,或者更往前一些。
我抚了一抚,手感丝滑如昔。心里默念着,“真他娘的真是块儿上好的料子,没准也能卖几个钱。”
别看我不懂鉴赏,但是东西的好坏咱是个人就能辨别出个一二三等来。我心里琢磨着这死去的年轻姑娘当年肯定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普通老百姓哪穿的起这身儿料子,粗布衣服没准儿还得露半个屁股呢。
我这抖搂着袍子不小心就把里面的东西给抖出来了,一看我从那墓里带出来的那个石木鱼,一下子傻眼了。
眼下那个石木鱼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摔碎了,成了几块儿大石片子,除了这些,里面竟然还冒出两个让我目瞪口呆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