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后来跟我说,还是他那老师父说的对,吃素是非少,荤腥总沾尘。自从这次受了打击以后,他那弱小的心灵已经变得不堪一击,每当看见别人在吃肉的时候,他总是会情不自禁的瞎担心。甚至会觉得自己周围的人都是喜欢吃人肉的家伙。他的逻辑很简单,因为肉本身就很好吃,而人肉更好吃,那为何不吃?
对于和尚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死应该是一件重于泰山的事,可他却差点儿被恶心杀死,估计这也是人世间三千八百多种死法里最屈辱最窝囊的一种了。
和尚从帘子外回来的时候已经变得浑身瘫软,整个身子瘫坐下来时竟有种落地生根的感觉。我赶紧把他扶正了,又甩了他两个嘴巴子,他的意识才渐渐恢复清醒。模糊中他又问那驴皮子纸人道:“你怎么知道那老爷子去了少林寺?”
驴皮子纸人把吐出来的第二颗眼珠子又给捡起来准备再吃下去,和尚见状伸出软绵绵的手指,指着驴皮子纸人说道:“你……他妈的再恶心我,我送你上西天……。”
驴皮子纸人哪管这些,一张嘴,里面褐色的大舌头就伸了出来,那眼珠子就像是个紫葡萄顺着他的舌崖就滑向了食管……。
和尚挣扎着想站起来狠狠的揍这驴皮子纸人一顿,可惜他那个小腿现在像是棉花似的,使了半天劲儿还是爬在了桌子上,别说打架了,现在连说话都费劲。
驴皮子纸人咽下去之后,又咂了咂舌头说道:“半路上听你们说的,你不就是跟着老头子从庙里跑下来的那个和尚么?”驴皮子纸人指了指和尚,又接着说道:“庙里发生的事儿你应该比我清楚。”
和尚撑起脑袋,整个光头像极了保龄球,盯着驴皮子纸人说道:“我知道个屁,我就是呆不住想下山了,哪知道那老爷子拿没拿到东西,那庙里的经书多的这一辈子都读不完,谁知道他拿的是哪卷。”和尚说完这段话舌头都快要打结儿了,我赶紧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他往嘴里灌水。
我问驴皮子纸人道:“这大半夜的吃人肉你也不嫌瘆着慌,昨晚上的那些可都是刚死的人,你不怕阴鬼缠身。”
驴皮子纸人平静的告诉我说:“我吃死人的肉,是大善之举。我让他的灵魂知道了自己肉体的味道,我是终善终恶的使者,用最古老的方式安葬了他们。”
和尚喝完水刚缓过来点儿,我把他脑袋从桌子上抬起来说道:“这驴皮子纸人真疯了……”。话还没说完,和尚就把我给打断了,瞅着驴皮子纸人说道:“他没疯,他娘的,终于说了实话……”。
我一屁股差点儿坐地下,和尚的话吓了我一跳,他听到驴皮子纸人刚才那么一说,眼睛好像一下子蘸满了精光,像是见到了天天叨念的如来佛祖。我骂和尚道:“你个傻和尚,刚才把脑浆也给吐出去了吧?怎么还和他穿上一条裤子了。”
和尚支起身子搂着我脖子说道:“这该吐的真都吐了,就剩下这点儿脑浆子估计也不远了,这家伙也是个出家人,没准儿还是我的叔辈……。”
我站起来围着这驴皮子纸人走了两圈,又坐了回去,就差把自己眼睛给挖出来拿酒精给擦干净了再安上去了,满是怀疑的问那驴皮子纸人说道:“你也是个和尚?”
驴皮子纸人说道:“和尚?我能做那愁死太监的秃头和尚?不过我爷爷的爷爷的爸爸好像年轻的时候做过几天喇嘛……”。
这话听起来就是个玩笑,可和尚却当真了,和尚听他这么一说,一下子上来了精神,凑到驴皮子纸人跟前,说道:“刚刚真的是有眼不识真君多有得罪了,前辈大人大量就别瞒着这事儿了。”
驴皮子纸人盯着和尚看了一会儿,说道:“你还真相信我说的话?”
和尚马屁拍的震天响,说道:“这两天唯一没说过谎话的就属你了,我还能不信?”和尚这话里褒中带贬,估计驴皮子纸人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接着说道:“万事皆空,你一个出家人又何必较个真呢,我爷爷的爷爷的爸爸是谁我都不知道,就算是个喇嘛与你们和尚同一流宗,又能怎样?”
驴皮子纸人说完又加了一句:“这话你信么?”
和尚好像真把脑袋给吐坏了,这他妈的也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他刚刚还说要好好修理修理这个差点儿把他恶心死的怪物呢,这会儿竟然又把他给当成大英雄似的,说什么都信。就因为这驴皮子纸人说他吃死人肉是为了更好的安葬那些死去的人。
驴皮子纸人见和尚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也有点儿不知所措,好像和尚就要识破了他天大的阴谋似的,眼睛变得也不怎么自然了,有意识的躲着和尚。
和尚哪里肯放过,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的又继续问驴皮子纸人道:“你这吃死人肉到底有什么说道儿?”
驴皮子纸人说道:“我刚刚不是和你们说了,当时也是逼不得已,后来就上瘾了。不吃饿的慌。”
和尚俯着身子,大脑袋瓜子快要探到驴皮子纸人的鼻子了,接过他的话说道:“你不一样,你吃死人肉是在替他们超度,你给他们用了天葬,还是天葬中的最高规格。你是藏民?”和尚越说越激动,好像得知自己要成佛了似的。
驴皮子纸人按着桌角站了起来,说道:“你多想了,我是先吃了墓里头的腐土腐肉,会说鬼话之后才得知这样做其实是人鬼两得的善事,一开始我也怕吃人家的肉会触怒那些无辜的亡灵,可是与他们交流过后才得知,他们迫不及待希望我这样对待他们,至于你说的天葬不假,那也只不过是喂给秃鹰秃鹫,而不是用来填饱人的肚子,至于你说的什么最高规格,难道是说人吃人肉,就是人给人做了天葬?”
和尚听驴皮子纸人这么说,又瘫坐下来,抹了抹额头上激动的汗,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多想了?……。”
我走过去拍了拍和尚肩膀,问他道:“就算有人用了天葬,那又能说明什么?”
和尚抬起头说道:“那他一定是咱俩要找的人……。”
和尚此言一出,我脑海一闪划过的竟是那夜的月光,它清晰的照在关公的石像上,王二麻子的尸体被老哑巴绑在了自家门前的大树下,树上的猫头鹰跳落下来,一口一口的吃光了他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