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框架没缘由地空着,对面的白墙和射灯都看得一清二楚,那种绝对真空的寂静让人害怕,时间像流体一样被人抽空了,没有了时间,没有了一切,活着,对白,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要时间来做依托的。
我的房间里好像出了个小洞,有一些具有特别本领的人能够自由出入。张小湄就是在大崔消失之后出现的,门关得好好,她是如何钻进来的,实在让我费解。总之当我一抬眼皮,她就在那里了,我揉探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疲劳过后的某种幻觉,可是——可是——那是真的。
——你怎么进来的?
——有没有看到大崔?
——你和他……
张小湄一直站在那儿,不出声。
天哪,见鬼了!这个通体透明的小妖精到底是真是幻,还真让人拿不准。她穿一件浅粉色缎质外套,里面的小白裙子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细瘦的两条腿套在透明丝袜和长极了的长靴里,如同从漫画书中走出的人物。
“玫瑰,有天晚上你做梦,梦见大崔了吧?”“没有啊?”
“真的没有?”
“真的。”
“你撒诡。”单眼皮的小湄嘴角轻灵地笑了,“玫瑰,你一直喜欢大崔,所以我让大崔进入到你的梦里,同你做爱。”
“唔——”我像电视里某个牙膏广告里的那群孩子,发出声音奇怪的赞叹。
那天晚上,春日原野一夜未归。第二天早晨打来电话解释,说昨天忙到夜里二点,就干脆在办公室沙发上横了一夜。
“反正天快亮了,又不想吵醍你。”
他在电话里口气自然轻松地说。
“你们几个人?”我问。
“三个人。”他答,“仨男的”,然后他说,“好了,玫瑰,我又要忙了,挂电话了啊。”
放下电话我就再也睡不着了,想象着春日原野在《雪线》杂志社里忙进忙出的样子,就忍不住还想打个电话给他。有时他在杂志社一天,我要打三四个电话给他,也有的时候一个也不打。
我就是这样,干什么都情绪化。
但我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给春日原野打电话。我知道人在忙的时候,最烦应付那些嗯嗯呀呀的无聊电话,哪怕电话是他老婆或者情人打来的,没心情的时候,听着也不是那么顺耳。
整个上午一直躺在床上,想张小湄昨天夜里说过的话。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出卖过自己的身体,张小湄是我惟一亲眼见过的有过卖淫经历的女子。以前关于妓女的某些印象,都是来自于纸张和各类传媒,想象中她们必定是张牙舞爪,牙齿上沾满劣质口红,像污浊的血一样令人恶心。
她们穿着吊带背心和短而局促裙子,满街乱晃,或者待在高级饭店的房间里,等待与人性交,然后拿钱走人……当然这些都是我对这类女子的想象,像活生生的张小湄这样,自己走到我面前来的卖淫者,还从来没有过。
张小湄在我这里坐了很久,直到凌晨三点才走。
“你怎么走呀?”我问,“外面已经没车了。”
她说:“我自有办法,你不用管我。”
在我转身去厨房取一杯茶的功夫,张小湄就不见了,我简直觉得她的来去就像电脑开关一样容易,按一下,就亮了;再按一下,就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