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掀起,一束强烈的光芒倾洒一地,童洛初直觉性地转头,看见一年约六旬的老者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墨黑清瘦的脸上,有一对稍稍内陷的眼睛,微微下垂的眼皮却也遮不住老人一脸的喜色。她记得那个老者,因为她在昏迷前,看到的便是他。
老者见童洛初醒了,嘴里还是忍不住嗔怪道:“洛儿,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回倒把爹爹吓死了。来,打紧儿的,将药趁热喝了。”
童洛初怔怔地看着老者一身古装的打扮。她慢慢的回想之前的种种,她记得她从墓地回来,因为雨天路滑,所以车子冲向一旁的悬崖。然后便是感觉到一些碎片直击自己身子的各个部位。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不停地往下坠,仿佛掉入一个无底的深渊,等到她着地时,她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个老人。当她想仔细去看清楚时,却昏迷了过去。
一阵阵的疼痛从全身各个部位袭来,冲击着她的神经,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闭上眼,揉揉头痛欲裂的额头,然后再睁眼环顾四周。
暖暖的阳光从窗户处斜斜的倾洒进来,屋子中央的四角桌上放着图案精美的四个瓷杯和一个瓷壶,桌子四周摆放着朱红色的木凳,角落里堆放着一堆草,布帘做的门被风吹得轻轻摇摆,微风中还夹杂着淡淡的草药味。
童洛初望着头顶,青纱帐幔环绕整张床,屋顶用檀木搭建,从四周倾斜而上,形成一个锥顶。
她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在现代,这种帐篷只会出现在内蒙古的草原上。她自然不会认为自己出现在内蒙古, 所以她想她是穿越了,即使这个想法一点都没有科学依据,但是她还是不得不相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适?”老者见童洛初一脸的呆滞,刚放下的心,随即悬了起来,唯恐她这身子落下什么病根。
老者将有些褐色斑点的手搭在童洛初的手腕上,片刻之后,露出一丝轻松的笑:“还好,除了身上的一些外伤以外,倒也无大碍,只是——”
老者摸了摸童洛初的头,满脸疼惜,“怪爹没用,苦了你了。你放心,爹定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老者将童洛初扶起,然后朝碗面吹了口气,再将一碗黑乎乎的药送至她的嘴边。
童洛初一直紧闭着嘴唇,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她微微皱起眉头,闻到那药都能感觉到苦味,可是看到老者一脸殷切的目光,她又怎能忍心让他伤心,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将药一股脑地倾泻下腹。
看着老者慈祥的面容,童洛初很是感动,虽然知道老者的慈祥与疼爱不是针对自己,但是她枯竭的心里还是有着潮湿的温暖蔓延开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来自父母的关心了。可是如此善良的老人,她又如何能狠心告诉老者,她并不是他的女儿呢?
她的女儿或许早就死了,也或许穿到了现代童洛初的身上。
待到老者走后,童洛初开始回忆他说过的话,她明明都醒了,而且他也说她除了外伤,身子已无大碍,为什么他还说不会让她死?难道她的穿越不是偶然吗?这里到底又会有多少阴谋等着她呢?
经过老者三日来细心的照顾,童洛初已经能下床行走了,本来她想以受伤失忆来掩盖自己穿越的事实,谁知老者对于她会失忆倒也无丝毫半点的怀疑,像是早就会预料到的一样。
因为失去记忆,童洛初倒是可以堂而皇之地问出她心中的疑惑。经过老者,她知道了她现在所在的朝代是历史上并不存在的,现今她所处的国家是齐国,而与齐国隔海相望的是沧国。两国的关系,百年来一直处于战争爆发的边缘,双方都有统一天下的野心,这时日一长,战争的爆发亦是不可避免的事。
与齐、沧两国相邻的雪国,因为常年冰雪的缘故,资源一直处于匮乏状态,加上新皇登基,资质尚浅。如今,沧国却与雪国联盟齐力攻打齐国,齐国现在可谓是处在了腹背受敌的情形之中,就连深处皇宫的皇上都亲自率兵出征。
而老者,也就是本主苏洛的爹——苏子言,作为军用医师,被派遣与军队一同前行。苏子言除了苏洛,还有一个大女儿叫苏雪,苏雪已经嫁入皇宫为妃,成为当今齐国最受宠的雪嫔娘娘。而苏洛则是因为上山替苏子言采药失足,才摔下山崖受伤的。
童洛初听闻本主的姐姐也叫苏雪,就没来由地感到厌倦。因为当初她就是被一个叫苏雪的女子背叛的。不过这几日,苏子言的细心照顾,倒让童洛初心生不安,唯恐苏子言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而难过。
这时日一久,她越觉得愧疚,仰头叹道:“天啦!何时才能让我回去啊?”
童洛初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才抱起自己干净的衣服朝军营不远处的河边走去。因为受伤,她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她仿佛能闻到一股异味从她身上的衣服上传来。
轻轻拨开水草,她透过湖面,看见湖面上的面容,一张圆圆的脸蛋,黑漆漆的大眼珠子,澄澈干净,透漏出一股青春活泼与单纯的气息。这张脸虽不比自己先前的美貌,倒也算的上清秀。她不禁苦笑,老天一定要这么残忍吗?夺走了她的一切,连美貌也要一并收回吗?
她让自己的乌黑秀发倾泻而下,解去腰带,解开钮扣,将外衣脱下,正当她要卸掉里衣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男子站在她的对面。
一身雪白如玉的锦袍包裹住修长的身子,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中间插着一支翠绿色的玉簪,额前掉落的几缕发丝随风而舞,柔美而轮廓分明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浅淡的光泽,墨黑的剑眉下是一双丹凤眼,墨黑的瞳仁中闪烁着邪魅的光,薄而性感的嘴唇紧紧抿着,处处显现出难以抗拒的魅惑。
童洛初不是没见过美男,可是看到眼前的男子,她还是忍不住地愣住了,她看见他邪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然后他微微勾起嘴角,瞬间站在了她面前。她闻到了男子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清新而馨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抬起藏在袖子里的手,五指白如玉,轻轻地抚过她额前的发,如妖魅般的声音自童洛初的耳边响起:“没人告诉你不该来这儿吗?”
童洛初正欲解释,可是眼前突然全黑了,然后整个身子失去了力量,向下滑。
苏子言见天色已晚,想着童洛初出去都已经一个半时辰了,却还不见踪影,心中免不了的焦急万分,站在军营门口来回踱步,间或问下士兵,有没有见到童洛初。
“这时辰也不早了,爹爹怎么还没歇息呢?”一个女声自身后传来。
苏子言转过身,看见一女子青色华衣裹身,外面披着一件白色雪绒斗篷,裙幅褶褶如月光倾泻一地,使得步态越加雍容柔美,万千青丝被高高挽起,发髻上的凤钗摇摇晃晃,无不显现出华贵之气,略施粉黛的脸有着惊人之色。
“臣参见雪嫔娘娘。”苏子言连忙跪下行礼。
苏雪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扶起苏子言,柔声道:“爹爹何须跟女儿如此客气,女儿就是因为太挂念爹爹了,才会求着皇上来到这里的,可是爹爹却对女儿如此生疏,倒是伤透女儿的心了。”
说完,仿佛有泪水要倾泻而出,苏雪抬起自己的藕臂,擦拭眼睛。
“臣不敢。”苏子言看着苏雪的眼睛里却有着敬畏,手也不自主的颤抖。
苏雪连忙用双手握紧苏子言的手,看了一眼周围,然后继而笑道:“女儿也有些时日没跟爹爹闲聊了,女儿倒也怀念曾经的日子,不如我们回帐篷里接着聊,可好?”
帐篷内,一个老人颤抖着手,一脸不安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美丽女子,诡异的氛围围绕在整个帐篷内,这种气氛让人窒息,压抑、苦闷、惶恐。
“为何要救她?”美丽女子猛地转过身,凌厉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老人。
“娘娘,她毕竟是臣的女儿啊,不过,臣担保她定不会坏您的事,而且她也活不久了,您这次就放过她吧。”苏子言苍老的眼睛里全是乞求与不安。
苏雪盯着苏子言不语,片刻之后,她才说道:“好,本宫就暂时放过她。你最好让她安分点!做事得顾着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别动些歪脑筋,想做皇上的妃子,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会的,不会的。这次她已经失去记忆了,她什么都记不清了,如今您就是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定不敢有这些非分之想的。”苏子言感激涕零地说道。
“失去记忆?看来老天都是站在本宫这边的。”苏雪美丽的容颜上满是喜悦之色。
“她人呢?”
苏子言瞬间沉默了,眼里尽是焦急,然后答道:“她出去了一个半时辰了,可是还未回来。”
“那就让她好自为之好了。”说完,苏雪正要离开帐内,掀开布帘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微微偏头,“对了,有些事你最好要有分寸。如果让皇上知晓那些事,你和苏洛这辈子定是不能好好过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