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气却依旧不曾转晴过。虽不再飘雪,天气却还是冷的厉害。天还没亮,就听见冷风呼啸的厉害。都已过了巳时,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狂风卷起落叶无数。
刚出凤仪宫,一阵刺骨的冷风就迎面袭来,让容雅贞忍不住地一阵哆嗦。扶着她的玉儿不由得皱起眉头,“娘娘,今儿个天气冷的厉害,要不赶明儿个,天气温和些,您再去看皇上吧。反正皇上也不会在意您去不去。”说到后面的时候,玉儿想是怕容雅贞伤心,音调明显的变小。
容雅贞用责怪的眼神看了玉儿一眼,才一面走着一面说道:“昨儿个因为爹把皇上气成那个样子,本宫不方便插话;可是不管怎么说皇上也是本宫的夫君,皇上病了,本宫怎能不照料呢?”
待到龙轩殿内,容雅贞看见容锦轩正半身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书,甚是专注,她只得安静地站在一旁,不忍心打扰。
虽然她已经极其轻声了,容锦轩还是发现了她。他依旧看着书,声音却冷的刺骨,更甚外面狂乱呼啸的冷风。
“谁让你来的?”
容雅贞接过一旁玉儿手中的药,慢步上前,走到他身前,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柔声道:“昨儿个爹惹恼了皇上,臣妾在这替爹陪个不是。”
他的视线自书上移到她脸上,丹凤眼里的冰冷让她不由得一阵心怯。他冷冷道:“何必在这假好心!回凤仪宫去!”
说完他又转头看着手中的书,容雅贞看着他的冷漠,又听着他的冷言冷语,心里酸楚不已,一旁的玉儿忍不住上前,正欲扶她回宫,却被她制止了。她又挥挥手,示意玉儿退下。此刻殿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容雅贞掩藏自己的酸楚,强颜欢笑道:“皇上先将药喝了吧,喝完药,臣妾便不再打扰皇上了。”
“朕不喝!”
容锦轩将手中的书一丢,正好打落她手中的瓷碗,里面热烫的药汁,有些溅撒在她白玉般的手背上,开始泛起红色的烫痕。不一会手中便传来灼热的刺痛感,仿佛连带着神经都跟着痛了起来。
青色瓷碗瞬间在地上碎裂,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各处。容雅贞看着地上的残片,泪水不由得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她清了清有些许哽咽的嗓子,又看着容锦轩说道:“皇上不喝药,病怎会好呢。”
容锦轩猛地抬头看着她,眼里的怒火熊熊燃烧,仿佛要将她摧毁!“朕说了不喝!”
这样的眼神,让容雅贞心惊,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谁知脚踩在了裙摆上,整个人便向后倒去。她的手心一不小心压到了碎片上。
“啊——”一股疼痛自手心处传来,她忍不住的疼叫一声,但又怕惊动了外面的宫女太监,所以她死死咬着下嘴唇,强忍着痛楚。插在手心里的碎片仿若已经触到她的神经,让她全身都不由得剧痛。
手心早已是血肉模糊,血不停地掉落在地上,鲜红的血如恶魔般狰狞,让人看了都忍不住心惊肉跳。纵使百般恨她的容锦轩也不由得皱起剑眉,正欲宣李德进来,谁知刚好看到童洛初站在殿门口。。
童洛初的视线冷冷的扫过他们两人,眼里除了震惊,还有斥责。她本来是想看看容锦轩身子好些没,毕竟他也是因自己而生病的。可是她一走进龙轩殿,见着的却是温婉的皇后被他吓得倒在地上。
童洛初走上前,蹲在容雅贞面前,看着她血肉模糊的手心处插着一块碎片,不断有血液自那里涌出。青色的瓷片早已被染成了狰狞的腥红。即使是看着,童洛初也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她的手心也隐隐作痛,头皮都痛的发麻了。
一阵阵疼痛袭击者容雅贞的脑部,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地向外渗出,苍白的嘴唇早已被她咬破,她虚弱地对童洛初笑笑道:“本宫没事的。”
说完,便昏了过去。童洛初急忙将殿外的太监宫女叫进来。半晌过后,容雅贞被送回了凤仪宫。
此刻的殿内寂静的仿若没有生气。童洛初一直盯着那摊自容雅贞手心流淌下来的血,狰狞的鲜血,让童洛初都忍不住一阵难受。
她猛地抬头看着依旧发愣的容锦轩。她的眼中一片冰冷与难以置信,她冷冷道:“皇后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这般对她?”
容锦轩无力的闭上眼不语,其实他心里也升出一股罪恶感,仔细想想,容雅贞自小就待他极好。若不是因为容阔,或许他倒也不会那般恨她。
童洛初见他不说话,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怒火,她厉声道:“你真的很残忍!皇后那么温婉的一个女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你知不知道那碎片刺在手心有多痛!你知不知道在这么冷的天,还特意给你送药,是有多细心!你知不知道你很无情!”
容锦轩猛地睁开双眼,也急急地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以为你知道什么?!你又有什么立场在这乱说!”
童洛初怔怔地看着他,随后她尴尬地笑笑:“是啊,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在这说什么呢?”
容锦轩想是知道自己的话说的过分了,他不由得降低音调,淡淡道:“我只是——”
“好了!”童洛初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说完,她转身朝殿外走去。容锦轩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是难受不已,想解释可是不知如何开口。
巧月刚出屋子,便瞧见童洛初脸色不好。她迎上去,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先前都不好好的吗?怎么从龙轩殿回来,就成这幅样子了?”
童洛初不回答她的话,突然大叫道:“容锦轩就是个王八蛋!”
巧月惊恐地连忙捂住她的嘴巴,紧张地左顾右盼,继而才说道:“小姐啊,这可是皇宫,你这样说,可是会杀头的!”
童洛初拿掉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淡淡道:“杀头就杀头好了!反正他也够无情!”
说完童洛初丢下巧月独自往屋子里走。片刻之后,又见童洛初拿着一个药瓶出来。
巧月问道:“小姐,拿药作何用?”
童洛初一面朝外走,一面说道:“给皇后娘娘用的。”
冷风一阵阵的刮着,童洛初本就怕冷,现下冻得身子都僵硬了。她不由得加快脚步朝凤仪宫走去,一旁的巧月见了,无奈地摇头道:“小姐对别人总是那么上心,对自个儿却是漫不经心。”
来到凤仪宫还没见着容雅贞,就被屋外头的玉儿拦下了。童洛初想着容雅贞病了,便不想与玉儿计较,只是担忧地问道:“娘娘的伤势怎样了?”
玉儿轻哼道:“你放心,娘娘是金贵之身,哪能那么容易倒下。所以你别想着做美梦了!”
童洛初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扯出了笑容,淡淡道:“玉儿,你想错了,我只是来给娘娘送药的。”
说完,便拿出手中的药瓶给玉儿看,谁知玉儿看都不看一眼,就将药瓶打落,冷声道:“自会有太医院的人给娘娘用珍贵的药材,你是想拿药来害死娘娘吗?”
童洛初深吸几口气,试图平住自己心中不断燃烧的怒火,倒是一旁的巧月有些看不惯了,自她身后走出来,看着玉儿,说道:“我家小姐是好心,你别当成驴肝肺!”
“你——”玉儿正欲抬手打巧月,手却被人半空截住,只见童洛初冷声道:“你区区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打她!”
玉儿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听见自屋内传来的虚弱声音:“是苏姑娘来了吗?快进来吧。”
童洛初放下玉儿的手,故意在她面前扬起头,气得玉儿抓狂不已!
童洛初与巧月进屋,玉儿随后跟上。童洛初看着容雅贞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虚弱地仿若没有一丝生气,她的手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还有血丝隐隐可见。童洛初不由得皱起眉头,走到容雅贞床边。
看着容雅贞,童洛初沉默片刻,才道:“一定很疼吧?”
容雅贞虚弱的轻轻摇头,淡淡地笑道:“不碍事的。不知苏姑娘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童洛初不由得瞪了身后的玉儿一眼,才转头看着容雅贞说道:“民女本来是送药给娘娘的,谁知被玉儿打碎了。”
容雅贞听了,看向玉儿,责怪道:“玉儿,你怎可这么无礼?”
玉儿正欲解释,童洛初却接过话道:“没事的,民女也是想来看看皇后娘娘的伤势怎么样了,但又苦于找不到借口,这才有送药一说。”
容雅贞感激地朝她笑了笑,“有劳苏姑娘担心了。”她停顿了一下才迟疑道:“可否麻烦苏姑娘一件事?”
童洛初点点头。容雅贞淡然道:“苏姑娘可不可以不要将本宫生病这一事传了出去?这宫里的人,本宫都打发好了,就只是苏姑娘——”
童洛初应允道:“娘娘放心民女自然不会说的,只是娘娘为何要隐瞒这事?”
容雅贞转头看着屋顶,轻叹一声道:“本宫是怕摄政王知道了,会去找皇上讨个说辞。”
童洛初明白的点点头,看着一脸温和的容雅贞,她心里不禁感慨万千,这样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要是搁在现在,定不知有多少好男人抢着要,可是落到这个古代皇宫,却甚是可怜。
自那日与容锦轩在龙轩殿争吵过后,容锦轩倒也不曾来过碧落苑。听闻皇后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童洛初也算是安心许多。
这日,她一打开屋门,便看见满天飞舞的雪花,如柳絮般的雪花飘飘洒洒。虽然大雪纷至,天气反倒不是那么冷了。
童洛初站在碧落苑的院子里,闭上双眼,伸出双臂,仰头,迎接飘落下来的白雪。感受到雪花落在她脸上,渐渐融成一滩水,滑下,冰凉的触感,却也舒服之至。
太久没有见到童洛初,容锦轩不由得想去看看她这几日过的可好。所以容锦轩一下早朝,便往碧落苑走去,刚走到门 口,看见的便是一个女子仰面迎接飘雪的样子。宁静而安详。容锦轩笑道:“你这会子倒是不怕冷了?”
童洛初睁开眼,转身,看见容锦轩朝自己走过来,她轻哼道:“既来之,则安之。再怕冷也得适应不是?而且这叫接近自然。”
她转念一想之前他对皇后的无情,语气也变得不怎么友善了:“像你这种冷血动物,是不会懂这些的。”
容锦轩自知她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所以他也不接她的话,只是伸出藏在暖套里的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触到她手是刺骨的冰冷,他好看的剑眉不禁皱了起来,责怪的话语也就脱口而出:“手这么冰,也不怕冻死。”
童洛初一听他这么说,气急道:“千金难买我乐意。就算冻死,跟你又有何关系?”
容锦轩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低头,用自己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护住她的小手,慢慢收紧,想将自己手心的温暖传给她。
而将这一切看着眼里的童洛初,心里早已不似刚才那般生气了,反而暖暖的。他手心的温暖让她冰冷的手瞬间温热。 她看着这个男子细心地捂着自己的小手,还不停地对着自己的手吹着热气,她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他乃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万千女子任他拥有,她童洛初到底是有多么幸运,穿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却能得到这样一个男子的疼惜。她感觉自己心里某个地方正如寒雪般被悄悄融化了。
许是被感动地昏了头,所以她一时想到了那个温婉贤淑的容雅贞,才不由自主地感叹道:“若是皇后也受到你这般的疼惜,定然感动死的。”
容锦轩的手顿了顿,冷声道:“不要提她!”
童洛初想起上次见到的容雅贞,不禁有些同情她,是不是这深宫中的女子若是得不到圣宠后,便是落得那般凄凉?她是该庆幸自己能让容锦轩这般疼惜,还是该担心有朝一日,如容雅贞那般落寞无依?
她不禁有些气容锦轩的无情,“你既然这般讨厌皇后,为何还娶她?何不放她自由?”
容锦轩淡漠道:“是她自己要嫁与我的。”
他的回答怎可这般置身事外?好像容雅贞嫁给的不是他,而是别人。难道自古君王都这般情薄吗?
童洛初气愤道:“她想嫁你,是因为她爱你;若是你不爱她,甚至讨厌她,又何必不还给她选择幸福归宿的自由?又何必让她在这深宫里孤苦无依地度过此生?你这样不会太残忍了吗?”
容锦轩抬起头,眼眸里冰冷到没有一丝温暖,让童洛初都不免怔住了,他说道:“你不懂。这是她活该!”
童洛初听到他的回答,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大声道:“你怎么可以这般无情?皇后她有什么错,让你这么糟践?是不是这世上的女子对于你们帝王来说,都是喜欢便宠着,厌弃了便丢在一旁?”
容锦轩极力压住自己的怒火,他沉声道:“我无情?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这么评断我?!”
童洛初转身,淡漠道:“是,我是什么都不懂!上次是我不懂,这次依旧是我不懂!民女是什么身份?民女不过是被抓来的齐国俘虏。对不起,民女太过高估自己了。民女现在有些累了,要歇息了,皇上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