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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惑 浮生若梦(十八)

日夜行路,在第四日的清晨,马车驶进了秦国都雍城。

紫桐困倦至极,歪在白行简的怀中睡得很沉。白行简扯过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轻轻地打横抱起,下了马车。

大世子府外,管家白炎领着一队侍卫,恭谨肃然地分立两旁,迎接大世子回府。

眼见白行简下了马车,白炎趋上前去迎接,赫然见到世子怀中抱着一个女子,一丝惊异之色稍纵即逝,微俯着头,错开一步,跟在白行简身后走进大门,边行边细声禀告:“世子,陛下已得知您回来的消息,请您即刻进宫。”

“嗯,知道了。吩咐下去,将我隔壁的院子整理一下。”白行简轻声地吩咐着。

“是。”

“准备些软糯可口的点心端过来,都先下去吧。”白行简抱着紫桐径自回到了主院。

白炎恭敬地退了出去,遇到院外提着一个绒布套和包裹的白显,对他挑了挑眉,努了努院里,以眼神询问:里边儿那个,什么情况?

白显面无表情,对白炎的眼神询问彻底漠视,提着绒布套和包裹走进院里去,将东西放到厅里的桌上后,快速地退了出来,眼观鼻,鼻观心,一眼也不多瞄。

白炎在院外遗憾地叹息,多么好的机会啊,这石头怎么就不会好好把握,多探听点儿情况呢!这可是世子第一次带女人回来,看样子还是很重视的女人!怎么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呢!

白显走了出来,擦过白炎身边,冷冷地吐了两个字:“多事。”

白炎看着走远了的背影,不稀罕地“切”了声,“我自个儿打探去。”

主院隔壁的院落可是世子妃的院子,自世子府落成之日起,这个院落一直是空着的。世子这趟回来,不仅带回来一个女人,还吩咐他整理院落。这里头的意味,可不简单啊!

越过一扇白玉雕刻的屏风,白行简将紫桐轻轻地放到床上,怀抱的分离顷刻间涌入一股寒气,紫桐瑟缩了下,寻着暖源又要依偎上去。

白行简看着她那迷迷噔噔的样子,不觉失笑,顺着幼滑的乌发轻声哄着:“乖乖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这几日*日夜行路,宿在马车上弄得一身酸软疲惫,紫桐实在是困顿极了,迷迷糊糊地睁眼嘤咛着“嗯”了一声,将整个人埋进松软的锦被里头。

白行简拂开紫桐散落在脸上的几缕发丝,在额头轻轻地啄吻了一下,掖好被角。出门后转到另一间房换了一身玄服,五条金线纹绣的金龙自衣角盘旋而上,吞吐着威仪的霸气。

世子府外已备好马车,四匹毛色纯亮的矫健黑马打着响鼻,温顺地等候着主人。

世子府离王宫不远,马车在长安街上徐徐前行,不过一刻多钟,已抵达了王宫正门。守门侍卫一见是大世子府的马车,恭敬地下跪行礼。

入了王宫正门后,需得再过一道宫门才能进*入王宫内城。崇阳门外,车马一律停下,不得进*入内城。

白行简身份尊贵,入了内城后自是不必步行,早已有轿辇候在一旁。

这内城中,除了王上的车辇能够进*入,余众人者,尊贵如世子,也得步行而入。二世子还在时,骄横跋扈,仗着手中权力一日*日的饱胀,竟然无视禁令,车辇直入内城,直接挑衅王上威仪。满招损,被诛的下场早已埋下了伏笔。

今日又为何有轿辇候在崇阳门呢?

宫内谁人不知,当今王上已是油尽灯枯,只提着一口气等着大世子回来接掌大宝。大世子如今的尊荣身份,已不再是世子这么简单了。

崇阳门的侍卫长自作主张,命人准备好轿辇迎接世子入宫。

一下马车,几个侍卫抬着轿辇快速地移到白行简的面前。

白行简略略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道:“侍卫长何在?”

“属下下。”侍卫长疾步上前,恭敬地朝白行简行礼。

“将侍卫长杖责一百,押入大牢。”毫无起伏的声音冷冷地下令。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属下知错了,属下知错了!”侍卫长脸色煞白,伏地叩首求饶。

“哦……错在何处……”

“属下……属下……不该擅自做主,私自命人准备轿辇……”侍卫长嗫喏着出声。

“无视王宫禁令,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拉下去。”

“世子……世子饶命……”侍卫长的哀嚎声远远地传来,杵在四周的侍卫都噤若寒蝉,呼吸都显压抑。

白行简理了理袖口,闲适地一步步走入内城。

秦王的寝殿中,一名内侍正跪在床边,细声细气地向秦王禀告着方才崇阳门前的一幕。

秦王听罢,点了点头,挥退了内侍。

躺在龙床上的秦王,满面的枯瘦蜡黄,气息也是断断续续,时轻时重,强撑着精神听了一会儿内侍的禀告后,又虚弱地闭上了眼。

白行简走到了寝殿门口,守在殿外的内侍正欲扬声上报,白行简抬手制止了内侍,轻声道:“父王病重,莫惊扰了。”

内侍了然,向白行简行礼后,轻声道:“陛下已等了世子许久,世子快进去吧。”

白行简又细细询问了几句秦王的身体状况后,方举步踏入殿中。

内侍自秦王登基伊始就随侍在秦王左右,白行简言语中对他也颇有尊敬之意,全不似那个嚣张跋扈的二世子。内侍看着白行简的背影,赞许地点点头。

寝殿中,白行简踏着地面光滑的琉璃瓷砖,足下一点声息也无,轻轻地移步到秦王的榻前。

人还未靠近,秦王已睁开了眼,虽是病重,但眼中无一点浑浊之感,依旧是精光逼人。秦王没有侧头,已知来人。“简儿,过来。”

“是,父王。”白行简恭身上前,单膝跪下向秦王行礼。

“坐到孤身边来,孤有话要对你说。”讲完一句话后,秦王的气息有点急促,喘*气声突然加剧。

“父王!”白行简急忙上前,抚着秦王的胸口替他顺气。

待一口气缓过来后,秦王虚抬了抬手,表示无碍,“孤是不行了……这大秦天下……全靠你了……”

“父王何出此言,儿臣还要追随父王建功立业。”

秦王虚笑着摇摇头,“大秦交到你手里……我也可以瞑目了……来……在床壁上第三条龙的左眼上按下去……”

床壁上盘旋着九天飞龙,双目皆以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缀饰,闪着熠熠的圆润光滑。

白行简依言照做,探身上前,在第三条飞龙的左眼上用力一按,一个暗格霍地突了出来,里面安放着一个阴沉木雕就的盒子。

“把盒子拿出来……打开看看……”

白行简从暗格中拿出木盒,将前倾的上身收了回来,坐好后才谨慎地打开木盒。盒子开启的一瞬间,白行简不得不承认,他心底的震惊是多么的强烈。

盒子里安放着的,赫然就是消失了近百年的传国玉玺。

周王室为何会失去天下共主的地位,衰微到今日这般境地,失去传国玉玺虽不是全部的原因,但也占了绝大部分。传国玉玺,天下共主的象征,得之,能够让民心归一,名正言顺地一呼百应。

“这枚传国玉玺……是孤偶然间得到的……今日孤将它交给你……统一霸业孤是做不到了……你要替孤完成……”

白行简双手捧着传国玉玺,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个头,“儿臣谨遵父王教训!”

“好了……孤乏了……你退下吧……”

“儿臣告退。”白行简将传国玉玺收好,恭敬地退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