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瞧!这衣衫多漂亮!”落秋惊喜地朝我喊:“小姐快来试一试!”
我懒懒地朝她手里的衣服瞧去,正值午后,绯红的坎肩上缀着的珍珠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月白的衣襟上绣着一色的梨花,朵朵清丽,恍眼间,竟像真的梨花坠在画布上,灵动至极。只一眼,便落入我心里去。
我难得地挪动我的身子,快步走到镜子前。落秋一边窃笑着替我更衣,一边道:“明日便是大小姐出嫁之日,奴婢定要将小姐好好打扮一番,好教那些从前编排您的公子小姐们惊艳一番。”
我噗嗤笑起来:“惊艳他们作甚?‘女霸王’的名声我已是习惯了,何必怕他们说。”提起‘女霸王’,脑中不由得想起那个蒲絮下悠然站立,吹着一支紫玉长笛的男孩子。
“小姐如今不怕,过几年到了大小姐一般的年纪,可便要挑选夫婿了。若京城那些与小姐年龄相仿的公子听得小姐‘女霸王’的名声,不愿来求娶,便有小姐哭的时候了。”落秋感叹道。
我一边细细地咀嚼着她的话,一边默默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绯红的衣衫衬得我的皮肤格外粉嫩白皙,眉目如画,不施粉黛已让人觉得清丽可爱,再多一分也是多余。
落秋将最后一颗扣子替我扣好,慢慢退到我身后,凝视着镜中的我,不由惊叹道:“好美!”我微微一笑,镜中的小美人儿也随即笑起来,微红的唇色,灵动的双眸,如星子一般的瞳仁闪闪发光。我心中不由感叹,这个赫舍里·景汐确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我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既然‘女貌’,将来我必定要为这苦命的赫舍里·景汐找位‘郎才’了。
若真找不到你要求的那种人,你就来找我,我娶你。
不知为何,一想到将来要将自己嫁出去,脑中总是想起那个陌生的男孩子笑眯眯地盯着我的脸庞,轻快地告诉我,若真找不到你要求的那种人,你就来找我,我娶你。
玩笑的话却被他说得莫名认真。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能在皇宫中自由行走,自称阿哥,得到最好的教育,自小拥有良好的修养并且胸怀天下。这个人的存在,好似是完全完美的,可又似乎,是完全寂寞的。我在现代的记忆中努力地搜寻康熙同一时期的阿哥,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怪我对清朝的历史知之甚少,康熙那一辈的我只认识一个叫福全的阿哥,不过听说福全后来成了武将,看那白衣男孩子的气质,虽也是练家子,但气度居上,不像是武将的小时候。我心中暗暗叹了一叹,这回算是得了教训,早知道当初那个教授老头讲中国古代史的时候多听一句了。只是如今我被困清朝,想了解也没用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呀,如今算是真真切切地领悟这句话了。
“小姐,小姐?您在想什么呢?”落秋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本能反应,脱口而出:“啊?”
落秋疑惑地看着我,我心下一惊,方才落秋好似对我说了一大堆话,我竟一个字也未曾听见。
难以置信,我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恍了神。
我尴尬地对落秋笑了笑,故意转移话题:“衣服试好了便替我换下来罢。”
落秋并未多想,听话地去解我的扣子。我懒懒道:“方才你说什么?”落秋顿了顿,一边继续为我更衣,一边道:“奴婢方才问小姐是否去一趟大小姐那里。今早大小姐来过,请小姐去吃早茶,见小姐还在熟睡便回了。”
我望了望外边的日头,沉吟片刻:“这会子姐姐怕是该午休了,咱们晚些时候再去吧。”
落秋点头称好,替我换完衣服静静地替我梳头。我默默看着镜中的落秋,第一次用心地打量她。她今日着了件桔色外褂,左袖口绣着一朵淡粉的桃花,衬得落秋格外活泼秀丽。十五,及笄之年,在清朝,虽已过了婚配的年纪,却刚好在情窦初开的岁月。落秋虽称不得漂亮,却也生的端正清秀,这一年来照顾我也是妥妥帖帖,放到现代,那也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型的难得的好女孩。若不是身世可怜,生来为奴为婢,这时候怕是早已与相爱之人恩爱两不疑了。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人因着时代背景不得不分上三六九等,可爱情,怎么也跟着分出了三六九等呢。
“落秋,你有心上人吗?”
我感受到头上的梳子一顿,落秋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夹着一丝紧张:“小姐为何这样问?”
“你别紧张,我只是好奇,随口问问罢了。你若不愿讲,我也是绝不逼你的。”我诚恳道。
片刻,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传来,若不是离她近,怕是听不清,“奴婢……奴婢有的。”
我惊喜道:“是哪一位?府里的么?他喜欢你吗?若你们两情相悦,我可以做主将你许配给他。”
落秋似是曲解了我的意思,惶恐地扑通跪在地上叩首:“小姐不要赶落秋走!落秋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小姐尽管打骂,落秋绝无怨言。落秋只求小姐不要赶落秋走!”
我被她突然的举动逗乐了,笑着扶她起来:“你误会了。”我看着她复杂的表情,嗔笑道:“只是你年纪不小了,你光替我想着婚嫁之事,你自己却不嫁,传出去倒像是我亏待了你。我想着你若有心上人,不如由我成全了你们,也算是我为你做了一件事。”
落秋这才缓过来,只是眉头仍蹙着:“落秋自进府第一日,便签了卖身契,允诺终身不嫁。落秋不敢违约,何况小姐待我那样好,已是别的丫鬟无法想象的恩宠,落秋早已决定终身服侍小姐。小姐如今这样恩典,落秋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被她的认真感动了,落秋确实与我朝夕相伴,我在清朝的这一年与她的感情已像亲人一般,只是没想到,落秋也是性情中人,对我竟是感恩戴德。我拍拍她的肩,“你不必为我放弃你的幸福,你可知,若是你幸福,我会很高兴。另外,那份卖身契你不必担心,我保证,它便是我给你的嫁妆之一。”
落秋激动落泪,立刻跪在地上,咚咚咚给我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谢谢小姐。”
我随口道:“等你嫁出去再谢我罢。”落秋破涕为笑,我继续取笑她道:“现在你可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谁了吧?”
落秋腾得羞红了脸,一只手绞着地上的裙摆,默了半晌,才低低地出口:“小姐见过的,去年死士年考中最优秀的那一位。”
府里的死士每年都要进行年考,一来是为了提醒死士们精益求精,不要只满足于当前的成绩,另一方面是给死士们光明前途的机会。在年考中表现出色的,便有机会被父亲提拔或推荐去政府机构,长泰已成年,也有挑选死士的资格。而去年年考中表现最为优秀的是被长泰挑去的……长泰挑去的……长泰……我一拍脑门,惊讶地脱口而出:“庼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