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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的复仇甜心 正文 第5章 易氏公司的小实习生

“好吧……”

“你看我的妆怎么样?这样穿会不会太性感?不对,易少有过那么多的女人,应该喜欢更性感的才对!”

边自言自语着,脑残粉边又把深V领的上衣往下拉了拉,露出更深的沟壑起伏来。

这时,一道刺耳的急煞刹车响起,随即便见一辆深蓝色的法拉利超跑,停在了总裁专属车位上。

“来了来了!天啊,我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小隐,怎么办?怎么办?”

脑残粉花痴得不知所措,一会儿猛摇着聂隐单薄的手臂,一会儿压抑地尖叫着。

以一副黑超遮去半张俊颜的易少寒,对那花痴的赞叹声充耳不闻,径直走向专属电梯,却因余光撇到个熟悉的身影而又折返回来。

“易少,我……”

以为自己当真被垂青的脑残粉,赶忙凑上前去,不想却被他一只大手罩在脸上——推开,露出刻意躲到背后的身影。

“来易氏实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太见外了吧?”

易少寒冷笑一声,拉起聂隐纤细的手腕便往总裁专属电梯走,徒留下早已傻眼的脑残粉无语凝噎。

“你放开我!”

直至被扯进电梯里,聂隐才忍无可忍地甩开他的手,果然雪白的手腕已然红了一片。

“别跟我玩儿欲拒还迎这套,没用的。”

目光闪耀着阴冷星芒的易少寒,抬臂单手支在光可鉴人的电梯墙面上,将聂隐困在角落里,微微凝眸须臾,便骤然吻上两片嫣红的唇瓣……

近距离迎上那双阴郁的凤目,噩梦中的恐惧瞬间笼罩,聂隐拼命推拒着,却发现他的身体竟若小山般强壮,完全无惧于她手脚并用的踢打反抗。牙齿如吸血厉鬼要上了她的红唇,她痛得叫出声……

直至传来电梯到达总裁办公室所在楼层的提示音,易少寒方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被欺负的聂隐再顾不得其他,推开他跑出电梯。

身后传来易少寒轻飘飘地命令:“本少爷允许你靠近,明天开始,来总裁办公室上班。”

先有脑残粉的“亲眼见证”,随后便传来易少“钦点”某聂姓实习生,到总裁办公室上班的消息。

一时间整个易氏开始谣言四起,内容无非是编排着新任总裁与实习生之间的暧昧纠葛,当然少不了羡慕嫉妒恨!

然而身处谣言旋涡中的聂隐,心底却有别人无法理解的郁闷——最初的动机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她自己倒快被这个无赖的男人骚扰疯了!

家里和公司都逃不开那如影随形的阴郁目光,她只好逃到华泽涵这儿来松口气。

华泽涵虽刚满二十二岁,却已经拿到职业心理医生资格证,且已颇负盛名。

总是习惯处于紧绷状态的聂隐,只有在他这个小小的心理咨询室内才能放松下来。

午后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来,映着一坐一躺的两人,气氛难得的温馨。

华泽涵爱恋地看着映在阳光下的那张安静的睡脸,修长手指缓缓上移,眷恋地在细嫩的脸颊处徘徊着,却仿佛指下是只极易受惊的脆弱蝴蝶,让他只敢虚浮地勾勒着她的曲线,却始终不敢落到实处去触碰。

这么多年,聂隐的心结他也在跟着一起痛苦。那么努力地学习心理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她释怀。可是现在,他虽然成为很多人心目中成功的心理医师,却依然帮不了自己爱的女人。

顾家。

聂隐回到卧室前时,发现门竟是虚掩着的,立时便意识到有人进过她的房间,但她却毫无所觉般地走了进去。

才刚进门,便猛然被揽进一方强健有力的胸膛里,门则在她身后被冲撞得呯然紧闭。

“怎么,终于舍得离开华泽涵了?想不到他平时那么文弱的样子,竟然也能霸占你整整一上午,看来人当真不能貌相呢!”

霸道地埋首在聂隐馨香颈窝间的易少寒,闷笑得胸膛轻颤着起伏,似要将她嵌进他身体里般。

“他才没有你这么龌龊!”

无论在易氏还是顾家,聂隐都已经记不清这些日子里,被他明里暗里占去了多少便宜。

“恩?我龌龊?只是亲亲你、抱抱你,就龌龊了?那那天晚上我们岂不是更龌龊了?话说,本少很怀念你当时的样子啊,要不我们再来一次?”

话落,易少寒熟练地俯首吻上聂隐总是冰凉的唇瓣。

“别……”

聂隐对这个男人的厚脸皮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小脸因为气愤泛起层嫣然色泽。

这样的聂隐落在易少寒的眼里显得更加迷人,抓着她的大手不由得加大了力气,疼的聂隐冷清的眼底已然罩上层迷离水雾。

“小隐,你在吗?准备下楼吃午饭喽。”

暑假已经正式开始,身为易氏集团副董事长的易雅,为了多陪陪孩子们而给放起年假来。

此时的她当然不知道,自己习惯性叫孩子们下楼吃饭的举动,却意外救了聂隐一次。

顾文轩的父亲顾建华是育英小学的前任校长,虽然未及退休便不得不提前请辞,但随后创建的新华教育机构,却将他的事业推上第二个顶峰。

因此,尽管他只是迎来第六十四个生辰,亦仅是在顾家老宅中简单举办寿宴,却还是惹来各界名流云集而至。

仿俄氏建筑的顾家老宅前,往日肃穆的法国梧桐夹道上,俨然变身成了电影节红毯般热闹的地段。

各家媒体蜂拥而来,对在此经过的所有大人物都疯狂抓拍一番。

聂隐向来不喜欢人多拥挤的地方,但身为顾家的一员,顾文轩父亲的寿宴自然不能不来出席。

而且,她也很想见见这位曾经的老校长,毕竟她也曾是育英小学的学生……

“这就是华语涵送给你的礼服?真够老土的!”

趁着宾客尚未到齐,易少寒举着杯红酒晃到聂隐面前,满目不屑地打量了她身上保守可爱风的公主裙一眼。

这样幼稚的装扮,根本与聂隐的清冷气质不搭得很,这单纯只是华语涵想象中她该有的样子吧?

“易总裁自是喜欢那些穿性感礼服的美女,那就不要在我身边浪费时间了,反正语涵哥是喜欢我穿成这样的就好啦。”

其实聂隐穿上这样可爱款的粉嫩礼服,自己也觉得十分别扭,但却不愿表露出来让某人得意,且说话间还不忘故意亲昵地叫着“语涵哥”,并略扬眉梢透出几许挑衅意味。

“你这丫头,又欠教训了是不是?”

易少寒顿觉无名火起,高大的身子一转,便将站在墙边的她隔离在众人的视线以外。

“你如果敢在这里吻我,我就敢立即大喊非礼。”

聂隐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冷厉的凤目,平时总是刻意低垂收敛的下巴,此刻却是高高扬起。

“哟,我看似温良的小野猫,这么快就学会反击了?”

虽早就看出她绝非任人欺凌的性子,易少寒却仍不禁对她又多出些许兴趣。

“少寒,快过来,欧华集团的几位高层都来了,我给你正式介绍下。”

易雅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让易少寒终究还是暂时放过聂隐,转身投入越聚越多的宾客中应酬。

但在与欧华董事长华茂春等人寒暄时,易少寒的目光仍会偶尔不着痕迹地,向聂隐独立的方向瞥上一眼。

华语涵与顾峋先后过去与她说话,并没引起他太多侧目,但当一名短发裤装女子与她接触时,他眼底却悄然掠过抹异芒。

待宾客全部到场后,身为主角的顾建华自是免不了上台客套几句,且周全地不忘礼貌谢过前来捧场的各家媒体记者们。

就在顾建华准备下台时,媒体席中忽然响起个轻脆女声。

“顾董事长,请问可以向您提几个问题吗?”

此言一出,早就蓄势待发的各家媒体记者们,立时响应声一片。

“既然各位记者朋友这样捧场,那么顾某今日便破例,回答一下诸位的合理疑问吧。”

曾经从政后又从教的顾建华,在这般场合下说话向来可谓滴水不漏,端正国字脸上亦保持着最为标准的礼貌微笑。

“听说新华教育将要在欧洲开设分校,是真的吗?”

“您女儿身为市长夫人,又是育英小学的现任校长,您可曾与她对当下的教育问题做过讨论吗?结果是什么?”

“……”

接连几个还算不温不火的问题过后,不待顾建华一一作答,最初要求提问的那个女声再次响起,而抛出的问题却是让全场震惊的重磅炸弹。

“请问前顾校长,大概在十年前,育英小学年幼女学生,在校时被人带出闪非法拘禁长达三天之久,其家长以跳楼自杀方式向学校抗议,这件事您可还记得?可否说明一下,最后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

满场哗然中,顾建华从容的脸色霎时大变,凌厉的目光直接锁定媒体席,看到提出这个问题的是个貌不惊人的短发女子。

“你是哪家媒体派来的?重提起十年前的事情是什么目的?如果你是恶意来破坏寿宴的,别怪我立即请你离开。”

接替父亲成为育英小学校长的顾盼,最为清楚当年那件事在父亲心中,留下了怎样深刻自责的烙印,以至于情绪激动得声音微颤。

“怎么?我们做媒体的不过就是关心下事件真相而已,现任顾校长这么容易就恼羞成怒,该不会是因为对当年的事情心怀鬼胎吧?”

那相貌平凡却言语犀利的短发女记者,似乎当真不畏顾家权势,竟继续咄咄逼人。

但她想要的答案终究不会有人作答,顾文轩一个眼色,管家便已然派人将这恶意捣乱的记者“请”出了顾宅。

音乐响起,灯火辉煌的大厅里,重又觥筹交错地热闹起来。

只是众宾客面色隐晦地交头接耳间,难免又将十年前几乎已被尘封的旧事再度提起。

而事不关己般站在角落里的聂隐,唇畔隐约勾起丝冷笑,但却用垂首轻啜香槟的动作给掩盖下去,犹如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但她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已落入始终暗自观察着她的一双凤目中。

处理完其他记者的问题,顾建华由顾盼搀扶着走下司仪台时,右手一直紧按着左胸心口位置,嘴唇泛紫,脸色苍白得不见血色。

“爸,您一定累了,快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在呢。”

顾文轩见状,赶忙张罗着安排父亲去休息,其实对于十年前的事情,他又何曾不是遗憾至今?

如果他早知道聂岚便是小隐母亲,或许她就不会以在育英小学教学楼顶跳下,以这般惨烈的自杀将悲情人生收场了……

这一晚最想看的好戏已然散场,聂隐连再待在大厅里都觉得气闷,便顺着无人注意的侧门走出来,眼前豁然出现在夜色下倍显幽静的花园。

凉薄月光下,一朵叫不出名字的小白花静静开在大树脚下,却意外地惹人注目。

就在聂隐绕过灌木,蹲下身去欣赏它时,却听到灌木外传来脚步声。

“茂春,你突然单独找我出来,太不安全了。”

蹲在灌木丛下的聂隐,自然看不到外面的人是谁,但听声音不难分辨得出,说话的女人正是易少寒的母亲——欧婉秋。

“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可是我刚刚亲眼见到回国的少寒,实在是激动得很。”

而与欧婉秋单独对话的男声,聂隐却并不熟悉,一时难以辨认出来。

“你,见过少寒了?”

听他这样一说,欧婉秋原本有些不耐的态度,竟忽然略显尴尬地柔软下来。

“是啊,他如今真的长大了。婉秋,你把他生得很好,照顾得很好……你觉不觉得他现在越来越像我了?尤其是他那双眼睛……”

“够了!”

男人的话还不及说完,便忽然被欧婉秋压抑的低吼声打断。

“你难道疯了吗?这里是顾家!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少寒才刚刚回来而已,虽然被扶上了易氏总裁的位置,但他毕竟还很年轻,许多支持易雅的董事,更是对他都还心怀排斥,这种时候你应该想着多帮帮他才对,而不是在这里跟我……”

声音一点点低下去的欧婉秋,最终也没有把话说完,两人便这样站在顾家老宅的大榕树下,双双沉默下来。

满腹狐疑的聂隐眉心悄然蹙起,即便久久未再听到灌木丛外的声响,她仍一动不敢动。

她似乎在无意间,窥听到了关于某人的身世真相……

就在聂隐蹲在地上失神时,突然有双漆黑锃亮的皮鞋出现眼前,她还不及惊呼,那朵脆弱的小白花,已然在他脚下被碾落成泥。

“易总裁,你不是有过很多女伴吗?怎么到现在连最基本的礼貌与温柔都没学会?”

在被一把抓起来后,聂隐边揉着发疼的手腕,边冷冷看着用双臂将她“囚禁”在树干与他之间的易少寒,心中则还在为那朵无辜小花而哀悼着。

“聂小姐,你不是很感激顾家和我姐对你的无私收留吗?为什么还要特意安排人,在顾建华面前旧事重提呢?你是想要害他当众下不来台,还是想害他心脏病发而死啊?”

噙在薄唇畔的冷笑比月光还要寒冽,易少寒缓缓俯首逼近她白净水嫩的脸,直至近得鼻息相贴方才止住。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尽管心中倏地咯噔一声,聂隐却仍故作镇定地露出一脸茫然来。

“哼,你少在我面前装了,刚才你和那个短发女记者接头的时候,我可全部看见而且还录了像。如果你不乖乖说出原因,可别怪我立即把那影像资料都传到姐夫的手机里去。”

易少寒当时虽注意到了她与记者暗中交流,但却并未偷拍,可即便是谎话他却仍说得气定神闲且理直气壮。

“原来易少不仅冷酷无情,还无赖、无耻至极!”

聂隐气得暗自咬牙,怎么这个难缠又阴狠的男人,就偏偏盯上她了呢?

“哦?既然你都已经这样说了,我如果不做些真正无赖、无耻的事情,岂不是被骂得很冤枉?”

好看的眉心轻轻挑起,易少寒似乎当真在思考着什么。

“这样吧,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人,直到我厌倦了你的身体为止,我就可以把那偷录的影像毁掉,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真相。”

眼看着聂隐的唇形是要骂出个“流氓”的“流”字,易少寒不待她第二个字出口,便骤然吻上她轻启的朱唇。

聂隐挥手踢脚,却怎么也挣脱不掉易少寒的掌握。

“你可想好了再说,不然我还会继续吻,吻到你再没力气说我不想听的话为止。”

易少寒单边勾起的浅笑,弧度变得更加邪恶,微眯的凤目里满是警告。

“你无……”

聂隐正要再说什么,不想易少寒竟又突然封住她的唇,可是她根本还没有说出任何让他不想听的话啊?

对于所有上班族而言,周末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往往是最难熬的。

当然,对于实习生来说也是如此。

聂隐虽然名义上是被调职到了总裁办公室,但实际做的却仍只是些端茶倒水的新人打杂工作。

只不过是从原来的为许多同事服务,变成了专为总裁大人服务,而已。

邻近下班时,她刚把一杯才煮好的咖啡送到某人面前,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语涵哥啊!恩,我还在上班呢,什么事?”

脸色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聂隐却是故意要在正伏案工作的某人面前,语气轻柔地接起这通电话。

“什么?下班后约我去看电影?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哦,真的吗?那要恭喜你的论文又获奖了……那好吧,我应该也没什么事,就等你来接我喽?”

挂断电话,聂隐刻意忽略旁边传来的一道阴冷目光,没事人般径直往外走去。

“我今天要加班。”

气结半晌的易少寒,在她走到办公室门前时,才冷冷吐出这样一句来。

“哦,好,我会打电话告诉易阿姨,晚上不必等你吃饭了。”

聂隐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下巴轻扬地回首向他勾了勾唇角,然后毫无笑意地开门走出去。

“所以你也要留下加班!”

终于,忍无可忍的易少寒还是冷吼出声,还站在门外的聂隐听了个清清楚楚,却选择假装没有听见。

华语涵的座驾是款高贵优雅,又十分低调的黑色奥迪,以他的富二代身份,自然有足够资本去开更好的车,但还在读书的他却如这辆车般低调。

但即便如此,当车停在易氏集团大门前,文雅内敛温润如玉的他自车中走下来时,还是惹去了无数下班女白领的青睐。

“小隐,在这里。”

见到站在车前的华语涵挥手,聂隐立时报以微微一笑地走上前。

试问对于这样温柔儒雅的绅士,谁又拒绝得了呢?

待聂隐上了华语涵的车离开易氏门前,一辆深蓝色的法拉利超跑,亦随之驶出地下停车场,遥遥跟了上去。

向来知道聂隐不喜欢人多拥挤的地方,所以华语涵特意选了间远离闹市的新影院,即便是最当红的电影在这里播时,每场顶多也不会超过十个人同时在影厅内观看。

这便是华语涵,永远温柔周到,细腻得让人想不感动都难。

买好票后还需要等待十分钟左右,华语涵让聂隐坐在等候区的沙发里休息,他则跑去买些饮料和零食以备看电影时享用。

与此同时,一道堪比冷箭般凌厉的视线直直射向聂隐,在她莫名打了个寒战的时候,易少寒阴恻恻的脸便已近在眼前。

“谁准许你下班了?赶快跟我回去。”

“抱歉总裁大人,我已经下班了,拒绝加班。如果您觉得不满意,可以扣我薪水。哦,当然,前提是如果实习生有薪水拿的话。”

聂隐支起嘴角,扬起抹毫无笑意地弧度。

而不待易少寒再发飙,突然有个尖尖的声音插话起来。

“好啊,你们竟然敢偷偷跑出来约会!”

不知在哪里突然冒出来的顾岄,顶着满脸浓妆与颜色夸张的爆炸式假发,害聂隐好半天才认出她是谁。

“你不也一样是偷偷跑出来的吗?而且还是跟个不良少年一起。”

毫不见惊异的聂隐,冷冷瞥了眼她身后那个跟她一样非主流打扮的稚嫩男孩。

“那又怎样?反正全家人都觉得我是最不乖的那个了,但你可不同,你可是我爸妈眼中的乖乖女!要是被他们知道,你竟然偷偷勾引我小舅舅的话……呵呵,你知道后果的啦。”

顾岄状似亲昵地坐到聂隐身边的空位上,抬起条纤细地胳膊搭在她肩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聂隐并不介意顾家人知道,毕竟跟她小舅舅只是“偶遇”而已,但却忽然有了要逗逗这娇蛮千金的心思。

“不怎样,你也知道我经常出来玩,难免资金不足嘛。所以第一,你要答应以后在我需要时,都得‘借钱’给我花!第二,我不想再继续读书了……”

说到这里,顾岄指了指跟在她身后的非主流少年。

“他家是开娱乐公司的,已经答应会签我做偶像明星了,你到时候要在爸妈面前,帮我力挺这件事。如果他们不同意,你就要帮我闹到他们同意,否则我还是会把你跟小叔叔舅舅的事情告诉他们的!”

听顾岄讲完所有条件,聂隐嘴角勾起抹微不可见的不屑冷笑。

当抱着桶爆米花,拎着两杯果汁的华语涵回来时,顾岄和那非主流少年早已不见踪影,唯有易少寒还面色铁青地站在聂隐身边。

“我知道你不喜欢太甜腻的,所以就只买了这些东西,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要吃的,我再去买。”

尽管已经足够了解聂隐平日里的喜恶,华语涵却还是不忘再次征求她的意见,一时竟没注意到她身边多了个人。

“不用,这些满好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先去检票入场吧。”

聂隐含笑站起身,很是自然地挽住了华语涵的手臂,状似亲昵地向检票口走去,对身后那尊冰雕视若无睹。

夜已深,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外,漫天星斗将夜幕点缀得熠熠生辉。

刚刚沐浴完的易少寒穿着件深蓝色浴袍,头顶短发仍泛着零星的水光,他却已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屏幕上显示的资料。

“聂隐……原来你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难怪会让我觉得这么熟悉……哼,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易少寒被窗外暗夜衬得越发冷厉的凤目危险眯起,无形的仇恨怒气却若烈焰般燃烧着,仿佛视线能透过电脑屏幕,将那少女的脸生生焚烧殆尽。

自从顾建华寿宴后,易少寒便找人去查了聂隐的真正身世。

虽然他也可以直接去问姐姐或姐夫,但他一来不想打草惊蛇,再者易雅既然当初没有对他说明,现在也未必就肯对实言相告。

想来顾文轩对聂隐应该也是怀有些愧疚感的,所以才会想尽力保护她,不让过去的事情再来伤害她。

可是,她既然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就注定此生都再难逃出他易少寒的手掌心!

转眼十年,他们似乎也该“重温旧梦”了,当年念在她年幼最终没有实施的“惩罚”,现在似乎可以继续了……

仅仅想到这里,易少寒便惊觉自己竟该死地起了反应,略作挣扎后,他倏地起身走出卧室。

楼梯口的座钟正指向凌晨一点,易少寒的脚步很轻,由于顾家的人都保持着极其礼貌的敲门传统,所以通常所有房门都不会落锁。

这忽然让易少寒觉得有些庆幸,因为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一步一步,他终于走到了那扇早已熟悉的门前,黑暗中泛着层淡蓝色冷芒的净白手掌,轻轻搭在了银色把手上。

彼时的聂隐已然睡在床上,但她的睡眠向来不太好,这晚又是才入睡便做起十年如一日的噩梦。

以至于向来浅眠的她,并未察觉到那极其细微的,门被开启又重新关上的声音。

直至忽然有个庞大的身影压到自己身上,聂隐方才惊醒地想要尖叫,可那叫声却尽数消弭在了被对方紧紧封吻住的唇齿间。

仅仅用了几秒钟,快速清醒过来的聂隐便在黑暗中确定,合身压在她身上的人就是易少寒。

于是,她愤怒的踢打反抗更加剧烈起来。

“小东西,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害羞什么?”

利用四肢修长健硕的优势,易少寒轻易便将她制住,知道她已然清醒,也不怕她再尖叫引来其他顾家人,便略支起上半身看着她发红的脸。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正跟语涵哥在交往,所以请你立即、马上,滚出我的房间!”

聂隐适才被他一番霸道深吻弄得几近窒息,故而得以重新自由呼吸后,赶忙大口大口地回填着胸腔内缺失的氧气。

“可爱的小东西,难道,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易少寒修长白晰的手指,缓缓滑上她凝脂般的脖颈,璨若星子的凤目里,却溢满浓重的阴狠戾色。

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收紧手掌,将她活活掐死!

这让聂隐不由自主地便想起适才的梦境,想起那个可怕的阴雨天……

“还是说,要我再喊你一声小……”

不待声音低沉的易少寒将话说完,已然被他落了锁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小隐,你睡了吗?我好像听到你这边有声音,你是不是又作噩梦了?要不要我去帮你准备杯温牛奶?”

冰冷可怖的黑暗房间里,顾峋带着丝惺忪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让聂隐顿时有种如见救星的惊喜感。

可是下一刻她又险些惊叫出声,因为易少寒竟然一把撕碎了她身上的单薄睡裙。

“你尽可以让他破门而入来救你,看看到时候究竟谁比较难看。”

贴在她微凉的耳畔,易少寒的声音低沉轻浅得,犹如来自地狱的撒旦之语,聂隐的心顿时随着大面积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一并打了个寒战。

“小隐?”

顾峋再次担忧地轻问了声,但却始终没有试图去拧一拧门上的把手,这是他自幼便在家教中养成的礼貌底线,也是他对里面那个少女的基本尊重。

“恩……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事的。不早了,你……你快回房间休息吧,不用管我,真的没事。”

她现在的狼狈样子,绝对不能让他看到,绝对不能!

门外有须臾的沉默,但对聂隐而言,却仿佛已然煎熬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

“好吧,如果有事你就叫我,千万别自己忍着。”

终究,少年粗心的顾峋没有再过分坚持追问,仅仅温柔地嘱咐她一句后,便缓缓离开。

在这一瞬间,聂隐心头极其矛盾地掠过抹淡淡的失望。

明明是她催促他回去的,可是他竟然真的就这样走了,留下她独自面对这个变态男。

清早的阳光和和暖暖地照耀下来,邮差送来了顾峋盼望已久的警校录取通知,他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跟父母分享,而是蹦蹦跳跳地跑回楼上去找聂隐。

最初聂隐被带回顾家时,顾峋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对于突然来了个要与他分走家人宠爱的孩子,他本是与妹妹一样反感的,甚至还一度帮着顾岄一起欺负她。

但当后来他渐渐长大,意外得知聂隐曾经的遭遇,不仅改变了对她的厌恶,甚至开始不知不觉喜欢上这个,对任何人都礼貌却疏离的“姐姐”。

他还为此而立志,一定要考上警官学校成为一名最好的警察,亲手将带给她无尽痛苦的那个罪魁祸首绳之于法!

现在,他的梦想终于即将实现,自然最急着分享这份喜悦的人就是她。

可是顾峋来到聂隐的卧室外,连敲了半响门都未见回应时,不禁升起抹莫名担忧来。联想起她昨夜的异样,情急之下他立即就去扭动门把手,这才发现她竟然在里面落了锁。

“小隐,你在里面吗?发生什么事了?快回答,别吓我呀!”

也不管会不会吵醒爱睡懒觉的顾岄,或是打扰到其他家人,顾峋大力地敲着门,似乎恨不得将那实木门板砸破。

终于,暂时停下巨大拍门声时,他隐约听到房间里传出线细微声响。

“我没事顾峋,只是昨晚没睡好,想多睡会儿。你有什么事吗?可不可以晚点……等会儿吃早餐时再说?”

自门内传出聂隐的声音,但却有些异于寻常的沙哑。

“哎呀,你既然都已经起来了,就来给我开门嘛。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看!”

顾峋仍有着孩子气的单纯,所以并未多想,只道她的声音是因为晚睡而早起,所造成的一时哑音而已,自然也未能注意到那声音里难掩的一丝疲惫。

又过了几分钟之后,卧室的门才被略略打开一道缝隙,顶着苍白脸色和黑眼圈的聂隐,探出头来问:“要给我看什么?”

还处在激动中的顾峋,登时便兴高采烈地举起入取通知书展,现在她眼前,“当当当当!我考上警官学校了!”

“哦,恭喜……那个,我想先去洗漱一下,等会儿早餐时再谈吧。”

聂隐比平时还要冷淡的表现,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顾峋的分享热情,也让他恢复些许冷静理智。

“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这么差?哎呀,你的嘴唇怎么都破了?是又做噩梦,自己不小心咬到的吗?”

在顾家,聂隐自幼便被噩梦困扰的事早已不是秘密,而冷静下来的顾峋渐渐发现了她身上更多异常的情况,眉心不自觉地挤出个川字来。

但现在他并没有想到她的异常会与其他人有关,只是单纯焦急地关切着她的状况,以为她生病了或是有什么要紧心事。

所以说话间,他便要推门进去仔细看看她,不想却惹来她少有的慌乱表情。

“外面是顾峋吗?小隐没什么,只是昨晚又做了噩梦,没有睡好觉而已。我刚刚已经帮她检查过了,真的没事。”

卧室深处突然传出易少寒的清冷声音,这让顾峋猛地滞住脚步,终于也敏感起来的嗅觉,忽然察觉到自房间里隐隐传出来,过去从不曾出现过的一种暧昧气味……

“哦,既然小叔叔已经帮你看过了,那应该没什么。好,我就去下面等你们吧,早餐时正好跟大家一起说说。”

顾峋脸上总是阳光灿烂、无忧无虑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而尴尬,再单纯终究已经成年的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自己首先便不愿意去面对那可怕而丑陋的真相,其次更不想伤害到聂隐丝毫,所以他终究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再追问,逃也似地又顺着来路下了楼。

“这样,你满意了?”

重新关上门,聂隐无比缓慢地转过身,脸色冰冷得如罩寒霜,隐在身后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她知道,顾峋一定已经察觉到了,不曾想她最丑陋的一面,竟然是被这个顾家最单纯善良的孩子给撞破的!

“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他不敢去乱说的,你放心。”

一夜过后,截然不同于聂隐的憔悴,易少寒整个人倒是愈发地神清气爽,神采飞扬。

“孩子?在你眼里,我难道便不是个孩子吗?”

这句话,聂隐几乎是在齿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透出浓浓的愤恨来。

“啧啧啧,你这无情的小东西,还真是穿上衣服就不认人啊。昨晚,确地说应该是今天凌晨,你可不是用这种面目来面对我的哟。”

似乎越是气得她脸色青白,易少寒越觉得心情愉悦,竟又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然后才步履轻盈地走了出去。

顾文轩家中为顾峋如愿考上警官学校的庆祝还未结束,顾家老宅那边,突然传来顾建华心脏病发,已被送进中心医院抢救的消息。

于是,迅速自喜悦中抽离出来的顾家众人,一起直奔A市中心医院而去。

“小盼,爸爸现在怎么样了?昨天我们通电话时他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会心脏病发了呢?”

才冲到急救室门口,顾文轩便一把抓住早已等在那里的妹妹,焦急追问的声音里已带了些许紧张颤抖。

“哎,今天也不知那家政员是犯了什么糊涂,竟然把重又翻出当年旧事新闻来炒的报纸,送到了爸爸那里。我猜这篇报道肯定是寿宴那天,被赶出去的记者写的,连我看了后都气得不行,更何况是爸爸呢?”

提起害父亲心脏病发的原因,顾盼就气得脸色发青,把顾建华送进急救室后,她就直接炒掉了那个令人发指的家政员。

“这……这一直是爸爸的心结啊,也怪我,早在那天出事时就应该提前防备的。”

其实那天被赶出去的记者,已然收下了顾家给的“封口费”,所以顾文轩才会以为事情已经了结,哪里想到那个居心叵测的记者,竟然会连他们给封口费的事都写了出来。

“文轩,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这里毕竟是医院,里面在做急救手术的医生们也需要安静,我们还是坐在这里等会儿吧。”

易雅向来沉稳理智,说话又中听得很,顾文轩和顾盼对视一眼,无奈地轻叹一声便坐回到等候区里。

暂时安顿下来后,顾峋方才将视线偷偷转到化了淡妆的聂隐身上。

虽然正是炎炎夏日,她却穿了件高领的雪纺衫,隐约想到原因,让他心中不禁泛起丝异样酸楚。

“我去给大家买点喝的吧,小隐,你帮我一起去拿回来,好吗?”

向来比较冷情的易少寒,竟然主动提出要去给大家买喝的,这回连易雅都不禁微微诧异了。

但聂隐却心中清楚,他定然是有话要与她说,便十分乖驯地点点头,默默跟着他走出急救室。

“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易少寒故意学着她早上质问他的语气,形状完美的薄唇,勾起丝冷凝浅弧。

“我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我真的只是想气气他而已。”

看到连顾文轩都红了的眼眶时,聂隐竟有些后悔,虽说母亲临终前的话言犹在耳,但她却未曾想过要因此害死谁。

“如果顾建华真就这样死了,会怎么样?”

纵然聂隐对那位老校长怀有怨恨,但理智也在不断提醒着她,母亲的死是自杀,并不能完全怨怪到顾家人头上。

更何况十年来,易雅和顾家人都给了她太多温暖,让她复仇的心越来越煎熬、迷惘。

“你想听真话?若是顾建华就此一病不起,甚或是就此不起,那么他旗下的新华教育,必然要被顾家其他人瓜分掉。尤其是他弟弟,那位眼看着就要到退休年纪的文化局长,只怕早就在盯着这块商业上的肥肉了。”

对于顾家看似稳固,实则暗藏种种隐患的情势,始终冷眼旁观的易少寒分析得十分清楚。

“我……真的没有想过毁了顾家,我只是想提醒他一下……”

聂隐的眉心紧蹙而起,向来淡漠的面色露出抹自责。

“别担心,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目光如拢烟雾般让人看不真切的易少寒,忽然意味深长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直击聂隐毫无防备的心底。

以至于她一时忘记两人还身在医院,便任他将自己紧紧抱住。

顾家三代皆主要从政及教育事业,尤其到了顾建华这一代,更是带领着整个家族,缔造出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时期。并使其子女及亲属,亦纷纷在政府机关或是学校等教育机构,谋得一官半职的营生。

不过顾文轩与顾盼之间虽兄妹情深,但与叔叔家却并不甚好,平时不过是若普通友人般的点头之交而已。

自顾建华心脏病发,虽及时入院抢救后暂时保住一条命,但却终究已然重病难以治愈,只能靠药物和机器暂时维持生命。

但他这边虽还没断气,以其弟弟为首的另一派顾家势力,已然开始在张罗着要分割掉新华教育。

一切正如易少寒所预料的,这些习惯了争名夺利,并且已然变得贪得无厌的人,根本不顾什么血脉亲情,只想为自己争夺到更多利益。

看似如日中天的顾家,随着家主顾建华身体的日益衰败,就此开始渐渐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顾建华的身体虽然已渐渐稳定,但每天顾盼还是坚持要有亲人在身边陪伴,易雅等人也纷纷抽空去医院帮忙。

这天正是聂隐负责白天陪着顾建华,正巧他唯一的侄子顾哲前来探病。

“顾爷爷刚刚吃过药,才睡着。”

顾文轩尚且与叔叔家的人不过多接触,聂隐自然更是看他们如陌生人没两样,只是保持最基本的礼貌。

“那还真是不巧,本来想来陪大伯说几句话的。对了,你就是小隐吧?呵呵,总听顾峋他们提起你,现在可是都长成大姑娘了!”

年过三十的顾哲亦是久在官场里打拼的人物,接人待物功夫自是不在话下,丝毫未因这少女的冷漠疏离而介怀,很是热情主动地与她攀谈起来。

“大伯最近怎么样啊?身体和精神好些没?那个……雅姐他们,有没有张罗着趁大伯精神好,拟个遗嘱之类的?”

绕了好半天后,顾哲方才问出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我并不太清楚,只是有见到过阿姨他们,拿些必须爷爷签字的资料文件什么的过来给他签。但遗嘱应该不会提起,现在谁会有心思想这些?”

聂隐眨了眨乌黑大眼睛,声音冰冷地实话实说。

她心中清楚,他会煞费苦心地跟她打听这些,无非是怕被别人先下手为强,让顾建华签下将名下所有财产,都只留给他的子女的遗嘱。

“你这孩子懂什么?不趁着大伯神智清醒些把遗嘱搞搞清楚,等他死了只会更麻烦!你是不是想着要是大伯死了,你这被顾文轩捡回来的野种,也能分上杯羹啊?”

来接聂隐回家的易少寒才走到VIP病房门口,正好听到顾哲这翻恼羞成怒的话,立时嘭地一声推开门。

“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这么财迷心窍!顾家的那点微薄财产,我易家还不放在眼里!”

倒也不是易少寒太过狂妄,顾家毕竟是以从政和教育为主,权势或者颇大,但财产自然不能与商界巨人的易氏相比。

“哟,这不是新上任的易总裁吗?要是小隐也是姓易,我当然不会怀疑……哦,我明白了!看不出啊,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还挺有手腕嘛!”

顾哲隐晦的目光,在易少寒也聂隐间徘徊一番后,便怪笑着走出VIP病房。

“你平时跟我不是挺厉害吗?怎么对上别人时就孬了呢?”

易少寒走到窗前方才转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尽管他背后披着炫丽的晚霞,却仍难以掩去浑身的冷冽气息。

“你真的不介意我就此毁了顾家么?”

颔首敛眸,面色明暗不定的聂隐,声音低浅而冰凉。

“虽然易雅是我姐,但顾家其他人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你爱怎么玩随便你好啦。现在你可是我的女人,当然有权利做任何想做的事。”

易少寒语气中对顾家的不在意并非假装,许是自幼太过被骄惯宠溺的原因,他骨子里便有种对不相干的人和事的漠视。

“而且新华教育已然是个不错的品牌,要不是大姐拦着,我早就抢先一步把它收购了。如果这次你的‘无心插柳’成功,没准还能让我坐享渔翁之利呢!”

从来不曾浪费心力去哄任何女人的易少寒,却不自觉地在帮聂隐排解着心中烦闷。

当然,对于身为商人的他而言,所谓的利益至上亦非虚言。他也确实有收购新华教育的想法,只是易雅极力反对。

“你怎么没跟顾峋一起过来?”

同样未曾想过他会哄自己开心的聂隐,心中略觉悸动,掩饰性地转移了话题。

“那小子还在停车,等会儿就会上来接班,我们先走吧。”

说话间,易少寒已经不由分说地上前揽过聂隐,霸道地大步就往外走。

“你要带我哪儿?”

直至上了他的法拉利后,聂隐才发觉他们并不是回往顾家方向。

“带你找个好地方来场‘野战’啊!没试过吧?很刺激的,你肯定会喜欢!”

嘴角噙着邪笑的易少寒说得煞有介事,看到她抑制不住地微微白了脸色后,方才奸计得逞地大笑起来。

瞬间明白他只是在吓自己的聂隐,不禁负气地别过头去,看向窗外因车速而扭曲的风景,以掩饰脸颊上的两朵红云。

最近都只忙着为顾建华病重自责的她尚未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然不再疏冷如昔,正随着某人的牵引而渐渐发生着微妙改变。

当晚,易少寒只是带她去了家十分特别的主题餐厅共进晚餐,虽仍不时说些话来“气”她,但两人间的气氛在这晚却是少有地融洽,甚至可谓温馨温暖……

半夜,聂隐正被久病缠身般的噩梦无奈折磨着。

几乎从未在这种时候响起的手机铃声,让她瞬间惊醒,怔了好半晌才摸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顾峋,方才颇为无奈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

聂隐的声音微哑,只听电话那边的人还没说话,便先传来低泣声,她霎时意识到了什么。

“姐……姐,爷爷他,他走了……”

平时总是喜欢学大人们喊她“小隐”的顾峋,只有在郑重的情况下才会又叫她姐。

顾建华去逝了,就在这个似乎没什么异常的半夜里,突然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个肮脏混乱的世界。

聂隐曾经试想过这位间接害死母亲的人死去时,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是否能够再次体会到久违的“快乐”?或是第一次复仇成功的某种快感?

可是当这一刻突如其来的降临时,她心中却是一派凄凉,还有难言的内疚。

曾经的育英小学校长,后来的A市第一教育机构的新华董事长,顾建华的葬礼自然不得不大办一番。

为此,不久前才刚刚参加过这位老校长六十四岁寿辰的人,又纷纷前来出席了他的葬礼。

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被视为顾文轩家一份子的聂隐,她与顾峋他们一样披麻戴孝,不时以家属的身份向来宾们回礼。

葬礼进行到一半时,顾家另一派的人不知为了什么原由,在灵堂之上便开始与顾文轩兄妹争吵起来。

由于顾家这两方势力的互不相让,再加上易少寒借其他公司名义的暗中争夺,名噪一时的新华教育,如今已然渐渐被他们瓜分得四分五裂。

更有政敌趁着顾家之乱,开始设计顾家从政的要员们,让外人眼看着顾家逐渐走向衰败没落。

“终于有点热闹可看了,不然这葬礼还真是一点意思没有。”

灵堂上的两派人已然开始动手,易少寒却拉着聂隐坐到了宾客席里,与不相干的人们一起,看着曾经显赫一时的顾家笑话。

“你真是冷血。”

聂隐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说话时连嘴唇的动作都几乎看不出来,但心里却在为刚刚死去的人感到心寒。

她虽因母亲的死而怀恨顾建华,但自从他在医院趁着尚清醒,拉着她的手老泪纵横地忏悔着当年犯下的错误时,她便已然恨不下去了。

站在他的角度,想要维护学校的名誉并没有错,而且那时年幼的她是自愿跟人离开的,其实也怪不得学校什么……

“你冷情,我冷血,不正好是‘绝配’吗?”

易少寒倒也不以为忤,笑吟吟地跟她打趣了一句,不过在他的深心里,却也发生着微妙变化,不禁对现在的她有些刮目相看。

毕竟最初在他的印象里,她还是那个只会哭着求饶的软弱女孩,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却让他见识到了她那犹如毛虫到蝴蝶的蜕变,甚至或是凤凰涅盘般惊人的成长变化。

而她对顾家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又让他不禁心疼……

“你难道真的要跟他们抢‘新华’吗?”

聂隐的声音依然十分平静,不肯让任何人看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起伏。

“为什么不抢?我只是个商人,利益至上有什么不对?”

易少寒眉梢轻扬,与他所接触过的残酷现实相比,她的确还是太过生嫩单纯,也太过容易心软了些。

闻言,聂隐只是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没有再说话。

“够了!今天是送逝者离开的日子,你们就不能暂时消停一天吗?”

不想在那场闹剧中最先暴发,震慑了所有人的,竟然是最初好言好语劝架的华语涵。几乎从未见过他发火的人顿时齐齐傻住,倒当真不再喧闹争吵了。

做个深呼吸后华语涵还是压下脾气,指挥着愣住的众人,重新开始按仪式进程各司其职。

直到灵堂上的一切重又恢复如初,他方才偷偷看了眼仍坐在易少寒身边,面色冷淡疏漠的聂隐,心头无奈地蹿过阵刺痛。

老校长的死,让华语涵再次想起十年前的事。

那时他与聂隐同为育英小学的学生,他恰巧看到了她被人带走的背影,当时正赶着要去找老师的他并未多想。哪曾想到,最终等来的却是那样让人震惊而惋惜的消息,乃至于最终造成最后她沦为孤儿……

这件事已然成为他此生最大心结,因而自聂隐去到顾家开始,他便越来越勤快地往易世姐家跑。

他渐渐对她由怜生爱,为她而努力学习心理课程,只求有朝一日能成为最好的心理医生,解开她心中阴霾帮她彻底脱离梦魇。

可是易少寒的突然出现,却让他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就要失去她了……

顾建华的后期丧事全部处理妥当后,暑假已然过去大半,但聂隐仍然要继续她在易氏集团的实习工作。

“你最近跟华语涵约会得越来越频繁了,难道还真爱上那个傻小子了?”

正是午休时间,所有的员工都已经外出用餐,总裁办公室整层楼都冷清下来.

“易总裁,你这样难道是在吃醋么?”聂隐现在对易少寒说话的方式已经习惯。

“吃醋?哼!你想想,如果华语涵知道了他每天像女神般供着,连接吻都不敢的你,几乎每天都被我从头‘爱’到脚,会怎么样?到底谁会更吃醋呢?”

话音刚落,易少寒恨恨的咬住了聂隐那张气人的小嘴。

晚上下班后,聂隐又是搭易少寒的顺风车回家的,可是两人刚进门,便察觉家中的气氛有些异常。

“聂隐,你回来的正好,爸妈平时不是都说你最懂事吗?那你来说说,我是不是根本不适合继续读书学习,更适合去跟娱乐公司签约,做个让人崇拜的偶像明星?”

正与父母成对峙之势的顾岄见聂隐回来,立即双眼一亮,拉过她便要她“如约”帮自己。

“这……我好像,不好作主吧?”

看到顾文轩与易雅暗示的眼神后,聂隐脸上的为难愈加明显。

“你怎么这样?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你快说啦!”

话说出一半,顾岄才惊觉自己险些说走了嘴,赶忙边猛摇着聂隐的手臂,边暗向她猛使眼色。

“我知道小岄你喜欢文艺,可是现在的娱乐圈实在太乱,我就算想帮你也不能不顾后果。到时候要真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面对叔叔阿姨啊?所以,就算你又要为此恨我,我这次也不能帮你,真的。”

聂隐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却气得顾岄脸色青白交错个不停,而顾文轩与易雅则是暗自点头。

果然,还是小隐明白事理,而且和他们一样是真心为小岄好的。

“我就知道,聂隐,你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

终于恼羞成怒的顾岄,直指着聂隐便开始破口大骂,甚至顾不得父母和小舅舅都在,几乎把所有在外面跟人学过的乱七八槽的脏话,都骂了个遍。

“顾岄!”

听到最后已然气红双眼的顾文轩,上前就甩给顾岄一个大耳光,直打得她整个人都跌进了沙发里,半边脸立时就肿了起来。

还从未被父亲如此重手打过的顾岄,先是怔了近一分多钟,而后才猛地痛哭失声。

“爸,你冷静点,小岄只是年纪太小不懂事,你别真跟她动这么大的气呀。”

顾峋不忍看妹妹这般受罚,赶忙上前拉住还要再教训不屑女的父亲,聂隐也低声劝了一句。

“你们……少在这里假慈悲了!是啊,你们都会在长辈面前装好人,却放任我一个人被教训!我不管,我也不要再帮着你们骗人了!”

满脸泪痕的顾岄挣扎着站起身,怒指着聂隐与冷眼旁观的易少寒,声音尖锐得似一把雪亮钢刀。

“爸妈,你们知道吗?就是他们两个,早就已经开始背着你们在偷偷约会了,没准床都上过好多次了!难道你就看着她跟小舅舅,整日厮混在一起?”

顾岄负气喊出的这番话,倒是当真彻底震惊住了所有在场的顾家人,他们好似集体失聪般,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但半晌过后,原本指向顾岄的矛头齐齐转向了易少寒,直接认定他是罪魁祸首。而易雅看向聂隐的目光中,则露出前所未有的痛心疾首来。

自此开始,终于因为聂隐与易少寒的事,而在顾家与整个易氏家族掀起轩然大波。

易少寒根本无视家人的反对,继续与聂隐保持着原本的关系,而为此深受打击的反倒是华语涵与顾峋。

忽然不知道要如何在家里继续面对他们,顾峋索性便提前结束暑假到学校去报道。

在他入校后最先急着做的,便是着手复查十年前育英小学幼女,被诱拐出学校非法拘禁三天两夜的案子。

几经周折,通过顾家在政界势力的帮忙,顾峋终于在那些泛黄的卷宗记录里,整理出些许蛛丝马迹。

“原来爷爷当年是真的知道这件事,而且就是为这件事才引咎辞职的。想来以爷爷的性格,肯定也为小隐和她自杀的妈妈,内疚了整整十年吧?看来爸爸会收养小隐,也是因为心怀愧疚……”

看得有些累的顾峋,边喃喃念叨着边捏了捏鼻梁眼窝处,直到觉得略略缓过来,才继续埋首翻看起来。

在一叠不对外的秘密卷宗里,顾峋竟然翻找出一个名为“目击者手绘图”的档案袋,他已然多日未好好睡上一觉的萎靡精神,立时振奋起来。

但当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薄薄的档案袋,抽出里面那张画纸端详时,霎时如遭雷击般地怔住。

虽说画中的人,由于当时的技术等问题限制,绘画得并不算十分地写实,但看着那少年的大致轮廓,顾峋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起张熟悉的面容……

真的是他吗?可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难道他现在与小隐在一起,也与十年前的事情有关么?那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峋猛地摇摇头,决定再仔细地看一遍相关资料。

当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的时候,他仿佛忽然被抽去所有力气,浑身虚软地瘫坐进了椅子里。

看来,当年还身为育英小学校长的顾建华,之所以要极力隐瞒这件丑事,除了是为学校的名誉考虑,也许还与母亲所在的易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当年警方集中查案,却最终未能找到嫌犯的那个时候,正好是易少寒刚刚出国读书之始……

这一切只是巧合么?

千头万绪的思路与疑问纷乱交错,直胀得顾峋的脑袋发疼,似乎事实真相已然渐渐浮现眼前,但向来为了聂隐的事情可以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追根究底的他,却第一次开始迟疑着想要打退堂鼓了。

如果真相总是那般残酷可怖,是否,不去揭露出所谓的真相,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呢?

顾家。

自从顾岄曝出聂隐与易少寒的事后,顾文轩家中维持了十余年的和平,被彻底打破。

易雅自诩对弟弟的性情十分了解,所以并未给聂隐太多压力,而是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花名在外的易家小少爷。

几经思量权衡后,易雅特意找来华语涵,与之深谈了一番……

“在想什么呢?”

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聂隐会受到伤害的华语涵,特意利用接她下班的时间,来与她好好谈谈。

“我在想,顾峋在学校那边怎么样了。平时他在家里还觉得闹,忽然少了这么个人,又觉得有些不习惯,人真是矛盾又奇怪的动物。”

聂隐的情绪依旧不见什么起伏,好像根本没有遭遇到顾家人的“冷处理”对待般,与过去被小心照看时几乎没有差别。

“别担心,别看小峋在家时都要靠别人照顾,但他毕竟已经长大是男子汉了,总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和解决问题的。我倒觉得,你更该为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为了一个易少寒伤害家人,真的值得吗?”

总觉得她最近又瘦了一些,华语涵难掩心疼地自方向盘上抽出只手来,轻轻抚了抚她连婴儿肥都渐渐消失的面颊。

闻言,聂隐沉默着缓缓低下头去,似陷入某种沉思,又似乎只是在逃避他的温柔。

而这时的他们哪里知道,不过就是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让他们以为还是个大孩子而已的顾峋,早已经被种种怀疑给折磨得一夜长大,前所未有的迷茫困顿,正反复折磨着他那颗年少的心。

“小隐,我知道易少对于你而言是个太过特别的存在,或者应该说,他本身就有着吸引女孩青睐的特质。可是,他是雅姐的弟弟啊,又是易氏集团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易家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华语涵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他讲的都是事实,同时心里自然也是不希望他们在一起的。

“我知道,我也没奢望过会与他有什么结果。”

无甚笑意地扯了扯嘴角,聂隐的心仿佛被浸在冰水里般沁凉。

易少寒何曾想过要娶她了?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把她当玩物似的发泄工具罢了!

而且他们不是早就有言在先么?等到他玩腻了就会放她“自由”……

暑假已然进入倒计时,但易氏集团内对于某实习生与总裁关系的传言,却并未因为实习生即将离去而消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又迎来下班时间,总裁秘书、特助们都已经先后走人,聂隐决定不再理睬最近变得愈发阴阳怪气的易少寒下不下班,因为华语涵等正在楼下等着接她回家。

不想聂隐才穿好外套背起包包,身后的总裁办公室门便被嘭地打开,听声音就知是某人的出场方式。

“你以为华语涵是你的真命天子?只要有我在,只要我还没有决定要抛弃你,你就别想被任何男人给‘拐跑’!”

易少寒带着股阴森寒气走上前,直冷得聂隐背脊微微一颤,但却并非怕了他的气势。

“你不是整天只考虑利益吗?那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你还这样执着地选择跟我在一起,会最终导致被易家放弃么?令尊,也就是董事长大人,不是已经发话,绝对不允许你跟我在一起吗?”

悄然扬起胜利者式得意浅笑,聂隐一身轻松的向外走去,有了易少寒父亲的狠话做护身符,她还真不怕易少寒了。

“小东西,你不该惹我!”

话音未落时,易少寒便猛地扳过聂隐的身子,在她还为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眼花时,倏地吻住了她越来越牙尖嘴利的唇,吻得像要将她体内所有空气夺走般用力。

由于等了许久仍不见聂隐下来,打电话又没人接听,华语涵便搭员工电梯来到总裁办公室,不想正撞见易少寒把她强制抱在怀里,深吻得她面色涨红几欲窒息的震撼画面。

华语涵大脑都停摆了好几秒,然后才面露疯狂愤怒地冲上前,第一次向他人挥出自己的拳头,将未设防的易少寒打到旁边,再一把将聂隐护入怀中。

“卑鄙!无耻!”

尽管堪称学富五车知识渊博,但华语涵骂人的词汇积累量,显然还不如顾岄来得丰富。

“你小子,竟然敢打我?”

虽然仅仅比对面的华语涵大了四岁,但从母亲那边论起来的话,易少寒毕竟是他表哥,被向来文雅的表弟打,自然让他愈加恼怒。

若是平时那个华语涵,绝对不会对他动手,看来红颜祸水一说,古人诚不欺人哪!

“聂隐是我的女朋友,以后如果你再敢欺负她,我绝对不会轻饶过你。”

华语涵也没想到自己会打了易少寒,但无论是谁欺负到自己的女朋友,他可以什么都不顾及。

“女朋友?谁承认过她是你女朋友了?你真的了解她吗?你知道她早就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吗?你现在就应该管她叫表嫂了!”

虽然一半是因为正在气头上,但另一半也是易少寒早就打算把真相告诉给华语涵,免得这个傻小子还当聂隐是块珍宝似的捧着。

不待易少寒将更加不堪入耳的话说出口,红了双眼的华语涵,已然再次挥拳冲上前去。只是这次他未能再占得先机,两个同样卓绝出众却又各有千秋的男人,就此便在办公室里扭打起来。

仍站在原地的聂隐,头疼地看着他们为她打成一团,却又不知如何拦阻。

平时那般儒雅的华语涵,打起架来竟然也十分凶狠勇猛,一时让身强体壮的易少寒处于下风。

可是再纠缠一会儿,显然更有打架经验的易少寒的优势便显现出来,华语涵白净的脸上渐渐挂了些彩,但却仍不知疼痛般地继续与他撕打着。

这时,员工电梯的门再次打开,想着要来跟小舅舅出去蹭顿好饭吃的顾岄,走出电梯就被眼前的暴力场面给惊呆了。

那个正在与易少寒全力对抗,打得脸红脖子粗的家伙,真的还是她那个温润如玉的语涵哥哥吗?

“聂隐,这一切一定又是你惹出来的,对不对?你怎么也不劝着点啊?看着他们谁打死了另一个,你才觉得高兴是不是?你真是变态!”

顾岄边气不过地跑上前去拉架,边又狠狠地骂了顿仍杵在那里的聂隐几句。

“不准你骂她!”

这回,倒是前一秒还在拼命想要弄死对方一般的两个男人,同时暂停下动作,异口同声地呵斥着顾岄。

“你们……我……哎呀,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你们都被狐狸精给迷疯了!”

平白惹来一肚子气的顾岄,狠狠跺了两下脚便愤然离开这是非地,心里当然不忘再把聂隐给骂了个体无完肤。

易少寒与华语涵在易氏总裁办公室里,为了聂隐大打出手后不久,这个发生了太多事的暑假终于宣告结束,实习小白领重又回到熟悉的校园里生活。

可是这种平静的生活却未能维持多久,因为已经签入“非主流少年”父亲公司的顾岄,为了炒作自己,更是为了报复聂隐,竟然将易氏集团总裁与欧华集团少东,为了争抢聂隐而拳脚相向的事大肆宣扬了出去。

且不说易少寒自回国起,便是所有媒体高度关注的人物,单单就是这对母亲同样姓欧的表兄弟,为了同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就已经是具有重大新闻价值的豪门事件!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被收留在顾家的女人,故事性便更强也更吸引大众的关注,终以飓风过境般的速度,闹得满城风雨。

虽然顾岄所提供的事件女主角近照,经过各家媒体发布时,都已经做过局部马赛克的处理。可是像聂隐身边同学、老师之类的熟悉人群,依然很轻松便认出这起轰动A市乃至全国的绯闻事件女主角,就是向来有冰山美人之称的她!

学校里的人知道后,向来无孔不入的媒体记者们,也渐渐都收到风声,原本平静的C大顿时成了全国媒体的扎堆地。

碍于顾家名誉,也因为自身不喜欢被过度关注,聂隐终究无奈地选择暂时休学。

“这次小岄做得实在太过分了,雅姐和姐夫都已经对她做出经济制裁。不过她现在到了叛逆期,真是越来越不好管了,只希望以后她别做出什么更大的错事来才好。”

怕聂隐一个人在家会觉得闷,华语涵便也暂时停下所有课程,特意到顾家来陪她。

“你呢?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对于顾岄的做法,聂隐其实并没有觉得有多生气,毕竟她早就知道那丫头已经暗恋华语涵多年。

但是对于依然温柔的华语涵,聂隐却感到有些无力,在他亲耳听到易少寒说出的那些难听却真实的话后,竟然没有来问过她一句。

也不知他是选择不相信,还是因为不在乎,不在乎她的身子是否已然肮脏不堪……

“小隐,我没有什么想要问你,是因为我相信你。”

华语涵在阳光斜照下更显温润如暖玉的黑眸,坚定执着地望着聂隐,好像能径直望进她阴暗冰冷的心底。

忽然一阵下楼声传来,以为除了保姆佣人以外,其他人都已经不在家的两人,齐齐向楼梯方向看过去,不想竟是西装笔挺的易少寒,正快步走到客厅里来。

“傻坐在那里干吗?今天开始,继续跟我回易氏上班!”

易少寒根本看都不看华语涵,直接拉起沙发上的聂隐便往外走,好像他的话就是圣旨,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遵从。

“你别太过分了,小隐她现在只适合在家里好好休息调养,你无权勉强她。”

如今的华语涵对他连声尊称都不屑再用,面色如罩冰霜,声音也是少有的冷冽生硬。

“我无权?难道你就有权利吗?哼,再说了,我勉强她的事情多了,也不差再多这一件!怎么,你是想跟我再打一架吗?然后再让那个被你们宠坏的臭丫头,将这些事情宣扬得无人不知?”

字里行间都透出讽刺意味的易少寒,轻蔑地瞥了眼瞬间苍白的华语涵,随即再也不由分说地径直将聂隐给拖出门。

华语涵再想阻拦已然不及,心头顿时被五味杂陈的滋味笼罩,他的确早已察觉到顾岄对他的特殊感情,但是由于聂隐他选择了刻意忽略掉她。

而顾家人也把更多心思,放在了拗年曾患上自闭症与轻度抑郁症的聂隐身上,他们的确对顾岄都有些疏于照料和关心了。

化不开的忧伤低落,瞬间取代华语涵总是阳光般的温暖,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悄然扩散。

“如果论起恶语伤人的本事,你易少如果认第二,只怕便没人敢认第一了。”

坐在已然熟悉的副驾驶位置上,聂隐勾起抹轻嘲冷笑,总是如死水般平静无波的语气里,难得地含了丝讥诮。

“彼此彼此啊,如果论起冷心冷肺来,你聂隐认第二,也照样没人敢认第一!”

视线始终落在前方车道上的易少寒,极度不屑愤怒地冷哼了一声,却无暇去想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

“易少寒,你讲不讲理?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你跑来主动招惹我的!”

聂隐板起冷凝面孔,死海般沉寂却望不到边际的黑眸,冷冷凝视着他堪称完美的侧脸。

没错,就连易少寒也不得不该死地承认,自己就是被这个总是冷颜冷心的少女,给一再吸引着,以至于尚不自觉间便已泥足深陷。

爱,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他已经不知不觉被网缠住了。

自从绯闻事件以后,聂隐都没再给易少寒碰自己的机会,眼看着聪明如他,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陷入这张情网之中,她冷硬的心却不由得渐渐融化……

虽然没能改变聂隐再次回易氏上班的事,但华语涵却坚持每天亲自送她上下班,就好像在向全易氏的人宣布——他才是她的正牌男友。

正是知道在某些反对者的刻意安排下,公司里的那些长舌妇们,已经把聂隐传扬得何其不堪,所以他才更想努力为她正名。

不过向来清冷成性的她,看似对这些刀子般锋利的谣言根本不在乎。

即使这样,他依然能感受到,聂隐心中的难言之痛。

接她下班的时候他发现她的脸色不好,心疼的问:“小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而已。今晚不是有家族聚会吗?不过,我想这次他们不会希望见到我出席了吧……”

聂隐的话依然理智到冰冷,但听在华语涵耳中,却察觉到一丝压抑的低落感,她,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想自己去解决,坚强得让人心疼。

“小隐。”

华语涵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然后拉着聂隐一起下车站到人行道上。

就在她露出满面茫然时,华语涵忽然单膝跪地,严肃郑重地仰头凝视着她说:“小隐,嫁给我吧。”

尽管从未曾怀疑他对自己表白后,一定会负责到底地走进婚姻殿堂,可是当华语涵真的如此深情款款的求婚,却还是让聂隐深受震撼。

只是这样一个男人,她当真狠得下心去伤害他的感情吗?

同在A市却住在不同区域里的易家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易家老宅里,聚到一起吃顿饭。

过去每次都是易雅坚持要带上视如己出的聂隐,与顾峋他们一起来共赴家宴,但由于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尤其是易少寒与她之间的私情,让她们几经犹豫,终于没带着聂隐过来。

可是当见到华语涵与聂隐手挽着手,并肩走进位于半山间的易家老宅时,所有易家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语涵,你们俩这是……”

易雅先是错愕发声,看着这对年轻人宛若金童玉女般的站在一起,随即方才意识到他们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如果华语涵与聂隐在一起,她不仅不会反对,还很是乐观其成。

“雅姐,我们……”

看向自幼就很疼爱自己的表姐易雅,华语涵一时间感慨良多,竟有些不知要从何说起。

“爷爷,各位叔叔、阿姨们,刚刚在路上时,语涵突然向我求婚,我已经答应了。”

接触到易雅与顾文轩等人的关切目光后,聂隐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她不可以继续一错再错下去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会先举办订婚典礼,然后待我毕业后,再举行正式的婚礼。”

聂隐此言一出,不仅易雅长吁口气,大厅中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登时变得轻松起来。

若是与易氏有姻亲关系的欧华少东娶了聂隐,自然比她继续与易少寒纠缠不清好,至少这对于大多数人都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消息……只有一人感到不痛快。

“你跟我出来!”

脸色铁青的易少寒,径直上前拉起聂隐便走,但这一次华语涵却未再轻易妥协。

“表哥,现在小隐是我的未婚妻了,请你放尊重些。毕竟若真论起来,她以后也是要随我一起,叫你一声表哥的,不是吗?”

原来向来好脾气的华语涵也是会记仇的,他心中始终耿耿于怀着易少寒的那句,“你应该叫她表嫂”。

果然,他简简单单回送的这一句,霎时便让易少寒的脸色更加难看,就连周遭的气温都瞬间直降到冰点。

“易总裁,我也觉得,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私下里去聊的了。”

与此同时,聂隐又不怕死地加了句狠话,惹来手腕被他拉住的部分疼得火烧火燎,但她却反而笑得更加卖力。

“聂隐,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放弃吗?我会让你看到,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易少寒狠狠甩开了聂隐的手,大步便向老宅外走去,显然已是在这里再多待一刻也不愿意。

聂隐和华语涵宣布订婚后,易家与似乎并不介意儿媳出身的华家,便都开始忙碌起来。

早已经深陷情网无法自拔的华语涵,铁了心要与聂隐订婚,他愿意用余下的后半生,去疼爱她、去补偿所有亏欠了她的,并且发誓要在她最美好的年级里,给她一个永世难忘的订婚典礼。

虽然他知道,现在的聂隐并不爱他。

聂隐不喜欢太热闹和烦琐流程,华语涵就尽力一切从简。

他亲自选好了定亲的教堂,找法国的著名设计师给聂隐特别定制了定亲要穿的礼服……可谓事无巨细,煞费苦心。

订婚典礼当天,除了易少寒外,所有顾家和易氏、华氏及世交欧氏的豪门亲属们,全部到场观礼。

华语涵在外面忙碌着,聂隐静静地坐在新娘休息室里,脸上平静如水,好像她只是来参加订婚仪式的嘉宾。

守在聂隐旁边,随时准备帮她补妆的化妆师,都不禁感到奇怪,做这行也许多年了,她还从未见过像她这么镇定到淡漠的新娘。

当身披白纱的聂隐出现在教堂门前,经过仔细妆点的冷艳娇容依然略显疏漠,但穿着同色燕尾服的华语涵,却因她的美而再难淡定。

远远的,他便已然向她坚定地伸出手,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看着她仿佛将未来终身都转交给自己般的,郑重地将她的手交到他的掌心。

共同见证这神圣一幕的几家人,心中却各怀心思,尤其是顾文轩注视聂隐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而复杂起来。

他仿佛透过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容,依稀看到了遥远记忆中的某个人……

如果二十年前,他没有因为家族压力而放弃他们的感情,没有选择与对自己事业更有帮助的易雅,他们俩能够结婚的话,所生的女儿应该亦是这般年纪,这般模样的吧?

牧师依例在不断念叨着什么内容,华语涵早已经听不进去,现在他眼里心里,满满地全是聂隐身披白纱,即将成为她真正未婚妻的样子。

那样的圣洁无暇,那样的完美无暇,让他想要用尽一生来好好守护着……

“如果现场没有人反对的话,你们就可以交换订婚戒指了。”

示意久候在旁的礼仪人员,捧上准备好的订婚戒指,展示在两名即将完成神圣订婚的年轻人面前。

激动得能够清楚听到自己心跳加速声的华语涵,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缓缓拈起枚女款订婚戒指。

在他刚刚要将戒指套进她指间时,却被教堂门口处突然传来的声音,震惊得险些脱手。

“聂隐,我不准你嫁给他!”

仿佛刻意要与华语涵区分开来般,阔步走进教堂的易少寒,一身皆是浓如墨染的黑色西装。精致立体的合身剪裁,将他修长精壮的身段都给完美地展现出来,他站在门口,外面的阳光被他挡在外面,带着一片阴影,他一步步朝聂隐走过来。

“少寒?这种时候,你就不要闹了!”

易雅上前想拉住他,对于这个太有性格的弟弟,她向来没什么办法管束。

“聂隐,如果你敢嫁给他,我就敢当场杀了你们!”

完全听不到姐姐的劝告似的,易少寒继续自顾自地走到聂隐面前,看到她身披白纱清纯又冷艳的模样,心头的无名火顿时烧得更旺。

“她是我的……”

华语涵心头掠过抹惊慌,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他担心她会跟着他走,因为这男人的强悍气势实在太过慑人。

“傻小子,无论是女人还是任何喜欢的东西,谁先抢到手,便是谁的!”

瞥了眼华语涵指间正要套上她左手中指的戒指,易少寒冷笑一声,突然挥起一拳打在他脸上,算是对上次被偷袭的回敬。

而后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聂隐扛在肩头,趁所有人都还不及缓过神来时,飞快地离开教堂。

“易少寒,你就是个疯子!”聂隐在易少寒的肩上拼命挣扎,抢婚的事也能做得出来,易少寒的无赖算是登峰造极了。

被扔进一辆陌生的陆虎车里,聂隐怒目瞪视着开车急驰而去的“司机”,心中却掠过抹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如释重负。

“疯?你还没见过我真正发疯时的样子呢!”

易少寒阴沉一笑,一脚油门下去,刚刚从教堂中追出的众人,便已经被易少寒甩得看不见影子。

车子一路疯狂急驶,直到在郊外的一栋别墅前停住。易少寒将聂隐从车里抱出来。走进别墅,一进客厅便把聂隐扔到沙发上,动手撕扯她身上的布料。

他不得不承认以聂隐的样貌与气质,着实十分适合圣洁的白纱,但她这身白纱若是为别的男人所披,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易少寒,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聂隐觉得易少寒就是一个疯子,缺的是一个管教他的人。

“不许叫我易少寒,我亲爱的‘小野种’,再叫声‘大哥哥’给我听听!”

犹如盯着猎物般,易少寒一边胡乱脱着衣服一边说。

好熟悉的话,这句话如梦魇一般纠缠了她十多年,也让她恨了十多年。每次从睡梦听到这个声音,她便会惊醒,醒来后就是一身的大汗淋漓。

脑海中那张始终模糊的梦魇之颜,在这一刻渐渐清晰起来,奇异地与面前这张完美俊颜两相重叠。

原来他就是那个噩梦中的少年?聂隐骤然揪起的心压抑得她几近窒息。

雷电齐鸣风呼雨啸的天气,空荡荡的幽暗房间,潮湿腐朽的味道……

明明置身在奢华精致的房间里,聂隐却莫名感到一阵凉嗖嗖的阴风蹿过,吹得身上只余几块可怜面料的她一阵瑟缩。

“易少寒,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心中仿佛有摔碎了什么东西,发出刺耳的破碎声,聂隐淡然无波的眼底,瞬间沾染上疯狂色泽,他是恶魔,也是她的仇人。

刚刚还犹如待宰羔羊般不懂抵抗的她,突然手脚并用地死命挣扎起来,紧紧攥起的小拳头,不顾是头是脸地便狠命招呼到了易少寒的身上。

虽说两人从身形到体能都相差极大,且易少在国外那段自在岁月里,没少“锤炼”身板和拳脚。

但能打的还怕不要命的呢,当下陷入疯狂状态的聂隐,分明就是副想要跟他同归于尽似的不要命架势。

他毕竟不是钢筋铁骨,也是会痛会流血的血肉之躯啊!

“聂隐,你疯了?”

跟那些人高马大的外国佬打架都甚少吃亏的易少寒,在这须臾间竟就被聂隐那指甲尖利的爪子,给胡乱抓挠得险些破了相。

生理上的火还没能消弭,心理上的火又加旺了一把,他疯狂地想要找到发泄口。

“易少寒,你这个王八蛋!禽兽!是,我是疯了,早在十年前我就被你给逼疯了!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放过我?我恨你!你这个变态!畜生……”

聂隐把她所有知道的脏话都给骂了出来,小拳头如雨点般朝他劈头盖脸的打来。

想起平日里她总是冷冰冰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和她现在一反常态地突然变成抓狂小野猫,易少寒不怒反笑了起来。

“妞儿,终于记起十年前的事来了?那证明你还没疯,至少还认得出你‘大哥哥’!这样吧,只要你以后好好跟着本少爷,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一手制住她又抓又捶的双手,一手挡住她疯狂踢腾的双腿,眨眼间易少寒便将发疯的聂隐牢牢压在身下。

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脸上还残余着彻骨愤慨的聂隐,倏地哈哈大笑了几声:“既往不咎你妹,呸!易变态,你就是个恶魔,当年明明是你把我从学校骗出去,关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整整三天两夜的!要不是被警察及时找到,我可能已经活活饿死、冷死在那个地方!你竟然还好意思说什么既往不咎?”

要不是因为被他关在那种地方,要不是被发现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得不成人样,也许妈妈就不会那般疯狂执着地向校方讨要说法,以至于最后……

“易——少——寒,我恨你!”

一字一顿,如果目光当真可以杀人的话,聂隐定然已经将压在身上的恶魔,活活凌迟了千百遍。

“这三个字少爷我已经听腻了,换点新鲜的吧。”

易少寒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过分,他极致俊美却隐含阴厉的脸庞上,甚至勾起抹狠绝浅笑来。

“记住了聂隐,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欠我的!在还清所欠下的‘债’前,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言罢,易少寒不待聂隐出声质疑,便狠狠吻上她刚刚开启的小嘴。

“畜生!禽兽!混蛋!易变态,你早晚会有报应的!”

过去的十年里,无论是在顾家还是其他任何地方,聂隐都是将真实情绪深埋的内敛模样,何曾这般不管不顾地宣泄过?

换言之,这十年来能逼出她最真实情绪的人,正是十年前把她逼进自闭究竟的他!

“越骂越顺口了还?难怪顾岄说你会装,平时摆出那么冰清玉洁的样子给谁看?现在这样‘真情流露’多好,至少像个人了!”

易少寒脸上浮着残忍的笑,但心里却想着要如何将这匹小野马给彻底征服。

“你毁了我的童年、毁了我的人生,今天又毁了我的幸福!易少寒,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值得你大费周章地这样来欺负我?有本事你杀了我呀!”

愤怒屈辱的泪再次盈眶,聂隐却暗自咬牙地不肯在他面前显露出软弱一面。

她承认自己有些喜欢易少寒,即使他欺负她,跟她无赖过,但她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恨他,之前不知道他就是毁掉她一切的罪魁祸首,会意乱情迷地被这个情场老手所惑尚且情有可原。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他就是那个恶魔少年,又怎能再纵容自己继续沉沦?

妈妈,可还在天上看着她呢!

“杀了你?哼,你以为我不敢么?杀了你,对我而言跟踩死只蚂蚁没两样。死,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对某些人而言还是种最好的解脱。但是你……别作梦了!没有我允许,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眼底迅速划过抹冷厉,易少寒手下一个用力,便又将聂隐的最后一道薄弱防线彻底撕毁。

原本挣扎不休的聂隐在听到这段话时,骤然一怔,无法自抑地便想起了母亲跳楼自杀时的情景。虽然易变态可恶至极,但他这番话却说得振聋发聩,犹如给了混沌的她一记当头棒喝!

也许对于经历太多磨难的母亲而言,死,真的才是最好的解脱吧?

所以,在决定离开这个世界时,她才会露出那般释然轻松的笑容,在迈出她人生的最后一步时,才会那么的毫不犹豫……

可是妈妈,你是解脱了,可曾想过独自留我在这世上,要如何煎熬下去?

“唔……”

蓦然回过神来的聂隐,狠狠偏过头躲开他急切的亲吻,尽管直疼得眉心打结,却仍不肯有丝毫服软,依旧是冷声硬气儿地开口便骂。

“好痛!易变态,你滚,我不想看到你,快滚出去。”

现在的她已然无暇去想易少寒所说的“欠债”到底是什么,满心满脑都是屈辱愤恨,只是无奈于自己双手都被牢牢困住。

“不想看到我?那你想要谁?华泽涵那小子?哼,今天你们的婚都没订成,还没看出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吗?你看清楚了,现在要你的是我易少寒,而不是哪个没用的男人。”

不愿看她那又恢复成被冰壳包裹的模样,易少寒狠下心的冷言冷语的刺激她,哪怕她发疯哪怕她恨他,他也不想看到她冰冷的如同一个木头人。

“不是泽涵没用,是你太卑鄙……你这个大混蛋!我讨厌你,恨你一辈子!”

尽管早已经体会过他的厉害,但聂隐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你这个小妖精,果然是个口不对心的坏丫头!”

易少寒本就生了张美得有些阴柔的俊颜,在动情时勾起的邪魅笑容,更是将他整个人衬得犹如并非人间所有的妖孽……

当聂隐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以至于睁着惺忪睡眼,懵懂了好半晌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想要坐起身时,牵动了浑身的酸痛,游离的意识与零星碎片般的记忆,方才渐渐浮现脑海。

瞬间清明的神智,让聂隐立即陷入对某人的怨念仇恨之中,身边的位置虽然已然变凉,但分明呈现出曾经有另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再回想起昨天自来到这别墅,从一层客厅是如何一路被他“缠绵”到楼上卧室来的,她愈加羞愤难当,胡乱便将他用过的枕头和被子都扔到了床下。

但随即她便感到身上踪起的凉意,这才发现自己当下还未着寸缕,登时不禁红了脸,强忍着浑身被拆开又重装过似的难受,挣扎着下床去找衣服。

可是打开房间中的衣柜,却发现里面全是男款的居家衣物,从那款式和规矩很容易便猜得出是易变态的。

她当真不想去穿他的衣服,尤其还是要真空的贴身穿,可是想到昨天自己身上的礼服都已然变成破布碎纱,只怕现在早已经被人给当垃圾清走,她又不得不认命地从里面选了件宽松的纯棉T恤,然后胡乱套到身上。

虽说被他的气息笼罩,让她浑身都不舒服,但与光着身子见人相比……她还是忍了!

“易变态,你不杀我,我便不会轻饶你!当年的血债你要一笔笔偿还。”

看了眼盥洗台上未拆封的洗漱用品,聂隐仅怔愣须臾便将包装一一拆开来使用,不用白不用,她从现在开始便要想法设法的祸害他。

想到复仇办法,聂隐的心情倒也平静了不少。索性便好好冲了个澡,可是任她如何用力地去擦拭身体,却仍抹不掉被他烙印般的味道,徒劳将本就不堪入目的斑驳肌肤搓得一片红,无奈,她只得穿上件粉白浴袍离开了浴室。

前一晚始终处在浑浑噩噩意识不清的状态,根本没细看这个屋子,等她走出卧室时,看到别墅的装潢,心里不由的暗暗耻笑,果然是恶趣味的人才喜欢住的地方。

顾家亦书香门第,装修的家比较儒雅含蓄,毫无奢靡俗气。

这间属于易少寒的别墅虽不是暴发户式俗不可耐,但与顾家相比却犹如宫殿般华丽耀眼,整体风格以现代简约混搭巴洛克式为主,倒是与主人那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华丽长相十分匹配。

但后来聂隐才知道,这样洋气高端的一间别墅,却有个与之十分不搭调的名字——故里。

最初听到这名字,她脑海中最先闪过的便是《小时代》中的一位女主角,如若真是以那个顾里命名,这整体色调偏冷的装潢倒也算合理。

可是“故里”……

那是不是它附近还有座叫荣归的别墅?

一路从三楼走下来,聂隐竟然没有遇到半个人影,直至来到一层的餐厅时才见到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某人。

“哟,终于起来了呀?小懒虫,快坐下吃饭吧。”

望着易少寒那妖孽笑靥,聂隐瞬间有些恍惚,这样的易少寒和梦中的那个人真的是一个人吗?

身上的酸痛还那么鲜明地提醒着她,昨晚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事实!

这个毁掉她一生的男人,怎么在昨晚那么对待她后,还能像没事人般地笑得这么神清气爽?

头发还濡湿地披散在肩头,聂隐面罩寒霜地冷冷坐到易少寒的面前,满心满眼只都余对这造成她人生悲剧罪魁祸首的浓烈恨意:“送我回去。”

“这儿那里有你不喜欢的,尽管告诉下人,我会让人来整修。先吃饭吧。”

无视她那几乎喷出火来的目光,心情似乎不错的易少寒,动作优雅地开始自顾自享用香喷喷的早餐。

愤恨归愤恨,不若昨天那般情绪失控的疯狂状态,冷静下来的聂隐可不想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毕竟自从昨天下午被他强抢到这里后,她可是至今水米未进,说不饿那绝对是骗人的!

而且,既然十年前尚年少的易少寒便敢将她关在废弃厂房中不管,昨天又当着易、顾等几家人的面把她从礼堂抢走,聂隐绝对相信他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这个金丝笼。所以一切都要从长计议,而惟有好好吃饭保持体力,她才能够再去想办法逃出这个变态的手掌心。

见她虽仍冷着脸,却乖乖坐下吃早餐,易少寒唇畔的笑容不禁又加深了几分,甚至还亲手拿了片烤得焦黄的土司给她。

聂隐却是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只顾专心享用面前的餐点,对于易大少难得的“体贴”敬而远之。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不是征求意见的疑问句,易少寒用餐完毕拿纸巾擦过性感的薄唇后,所宣布出的内容,堪比法官宣判了重刑犯的终生监禁。

“凭什么?”

已然沉默过整个早餐时间的聂隐,终于忍不住出声质问,眼角眉梢尽是面对敌人时的冷冽。

“我以为昨天已经把话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妞儿,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易少寒依然坐在餐椅里,但那气势却好像坐在至尊龙椅上的帝王般,好似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便是圣旨,任何人都不能忤逆违背。

否则,杀无赦!

“十年前,我根本都不认识你,到底欠了你什么?”

尽管并没有吃到饱,但聂隐显然再吃不下任何东西,怒瞪双眼质问着面前的恶魔男。

欠他的、欠他的,她到底欠了他丫的什么?她所有最珍贵的东西都已经被他夺走了,竟然还没有还清么?

如果她是欠了他的命,她愿意一命偿一命来还,可是他偏偏又不准她死!

什么欠了他的?要她看来,分明就是他欺负她的借口罢了!

像他易大少这样万事不用愁的富二代,向来最缺的就是个能引起他们兴趣的“玩具”,许是因为她对他的不待见和不理睬,引起了他的兴趣而已。等到兴趣没了、玩腻了,他定然就会对她弃之如破鞋!

可是,十年前的事又如何说?那时的他们可都还是“孩子”啊……

心中千头万绪如理不清的千丝万缕重重缠绕,直压得聂隐的眉头越皱越紧,可是偏偏易大少爷却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不动作也不说话。

真是……可气又可恨!

“你欠我……”

就在聂隐濒临情绪失控的边缘时,易少寒终于肯开口回应她的质问,只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又打断了他的话。

自从早上起来把关了一夜的手机重新开机后,无数的短信和未接电话,全部被易少寒看都没看地清除掉。故而这通电话,倒是他接到的第一通,而且又是母亲的号码,他犹豫须臾便接了起来。

“少寒哪,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爸爸都快气疯了?你怎么能那么就把人家泽涵的未婚妻给抢走了呢?你让我们怎么向华家交待?”

才接起电话,欧婉秋连珠炮似的质问便径直响起,语气中却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什么未婚妻?他们的婚不是没订成么?妈,你还是让那小子死心吧,这女人是我的,他如果非要抢,也得等到我不要了的时候才行。”

就算电话那边是母亲大人,易少寒的态度仍旧冷硬霸道至极,直气得在旁听着的聂隐面红耳赤。

“你……算了算了,你现在翅膀硬了,连你爸都管不了你,我又有什么办法?但是你玩哪个女人不好?为什么偏要跟泽涵去抢呢,你们毕竟是……是表兄弟啊,就算不看他的面子,你也得看他妈妈、我妹妹、你姨妈的面子呀!你这么一闹,以后还怎么见华家人?”

欧婉秋的话再次如滔滔江水般喋喋不休起来,只是她心中真正想说的话却终究忍住,但却不忘反复提醒他这个管不住的儿子,聂隐是他表弟华泽涵的女朋友。

“行了妈,我要在故里好好休息几天,等过一阵子爸的气消了,我再回去跟你们解释。”

嘴上这样说的,实则易少寒不过是想敷衍着让欧婉秋尽快挂断电话,不然他的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

不想易少寒这边刚刚放下手机,对面的聂隐便将才喝了一半的牛奶,猛地泼到了他身上,还恨恨地骂了句“混蛋”!

什么情况?

这丫头还真是会登鼻子上脸,吃着他易大少亲手做的早餐,竟然还敢拿牛奶泼他?

易少寒原本还有几分浅薄笑意的俊颜,霎时直降到冰点,腾地站起身便走向还站在餐桌旁的聂隐。

只因易少寒在讲电话时那句只有等他不要了,才可以让华泽涵“抢走”她的话,聂隐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再次崩盘。哪怕看着高了自己足足一头的他,气势汹汹地冲到面前,她亦未有丝毫恐惧,圆睁的眼底满是疯狂的血丝。

易少寒自幼便是养尊处优,多少是有些洁癖的,早上刚刚换上的新衬衫被泼上粘腻腻的牛奶,若换做别人早就死一百次了。只是当他面对暴怒小兽般的聂隐,竟然感觉怒气不知何时消失了,他竟然喜欢看她这么张牙舞爪的样子。如果聂隐知道此时易少寒的想法,肯定会骂他犯贱。

当着她的面换了件干净衬衫,易少寒慢悠悠的说:“聂隐,想要舒舒服服的住在这里就乖乖听话!下次发疯我可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我已经疯了,被你这人渣给折磨疯的!”

依稀又陷入前一天疯狂状态的聂隐,犹如炸了毛的小野猫般,甚至不惜自揭伤疤来与易变态激烈对抗。

是易少寒勾起了她对幼时遭遇的惨痛记忆,十年前那恐怖的三天两夜的“囚禁”,给聂隐带来的不仅仅是十年不变的噩梦,更是使她一度深陷自闭症、轻度抑郁症等精神类疾病的困扰之中,无法自拔。

如果当初不是顾文轩将她收留,如果不是有易雅的悉心照顾,如果不是有顾家的人力财力帮她找到顶尖的心理医生,只怕现在她的住所就是疯人院!她曾经发誓,如果再遇到那个人,死也要拉他同归于尽。

“我不管你疯不疯,我只是告诉你,如果你还惦记着回我姐夫家或是与华泽涵在一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如果不想受苦,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我保你不会比在顾家时过得差。”

与炸毛小野猫对峙半晌,精神正常的易少寒,终于还是选择暂时避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旧事纠葛,向她重申自己当下的决定。

“易变态,你把我当什么?情妇?还是你养在这里的宠物?”

这下聂隐的气更大了。

“宠物?你若是愿意以宠物自居,本少爷也没意见。我自是会好吃好用地‘宠’着你,但你也别忘了要尽尽自己的义务,还是你以为‘宠物’是很好当的?”

嗤声冷笑的易少寒,长臂一伸便将娇小的聂隐捞进怀里,唇角的冷厉渐渐转变为慵懒的暧昧。

“看来我的小宠物现在已经被喂饱了,那么是不是就该来讨好讨好你的主人我了?”

闻言聂隐不由得背脊发寒,适才听他在打电话时说要休息几天,难不成他这几天都是要留在这里“宠”她么?

“你混……”

聂隐怒骂的话才吐出两个字,便被易少寒微凉却又炽烈的薄唇封住,

保持着惯常的疏离不笑不说话时的聂隐,恬淡安静得犹如一副极其精致完美的水墨画,气韵悠远耐人寻味。

只是美则美矣,却难免少了些人气儿,好似一尊没有生命的艺术品。

现在易少寒激怒的聂隐,则像极了暴跳如雷的小野猫,纵然尖利的爪子会伤人,却也展露出她充沛的生命力,甚至会让人感叹——这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正常情况下应该有的情绪状态。

纵情欢笑纵然是青春最大的魅力,放肆的发怒又何尝不是青春的最好见证?

“变态……你离我远点!”

聂隐被他吻得双唇红肿意乱情迷,但当背部部突然接触到微凉的桌面时,立时清醒了几分。

餐厅旁边就是无比剔透毫无遮掩的落地窗,虽说窗外是故里不会有外人能够踏足的密闭庭园,可是无论是外面的芳草茵茵还是斜斜照进来的清早阳光,都让赤条条的聂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耻辱感。

“这里光线多好啊!你不是不喜欢那些阴暗的地方么,如你所愿,以后我都在这么通透敞亮的地方满意了么?”

暖融融的阳光照耀下,她的长发如瀑布一样散在身后,洁白细腻的小脸,五官搭配的恰到好处,水润润的眸子,挺翘的小鼻子,还有被他吻得红肿的嘴唇,即使是在她愤怒的情况下,依然美得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