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听到吗？”阿伦向眼前一心一意破解中央电脑权限的老维尔马伦问道。

“听到什么？”

“威尔逊刚才似乎在说紧急疏散？”

老维尔马伦摇摇头，重新投入工作，并不满地说道：“不要干扰我。马上就能成功了。”

离侵入中央电脑控制室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老维尔马伦使出浑身解数。钟楼里那次不成功的侵入，让他留下的后门全部失效，不得已只能从头开始。

“哦，搞定！”老维尔马伦高兴地跳起抱住了阿伦。虽一大把年纪，现在却像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一般。

“避难所科技公司竭诚为你服务！”中央电脑发出悦耳动听的女声，跟以前的电子合成音天差地别。

阿伦不解地看看老维尔马伦。

老维尔马伦耸耸肩，笑着解释道：“最高权限。现在你可以在53号避难所为所欲为。”

“啊，谢谢老师。”

老维尔马伦按阿伦纸条上所说，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几分钟后，全避难所广播再次响起。

“尊敬的53号避难所公民，请注意，这不是演习。本避难所将于0时启动自毁程序。大门现已开启，请各位尽快前往避难所外避难。”

这条广播不断地重复着，并伴随着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全避难所的人，有的在睡梦中，有的在终端机前，也包括现在困在A区的人们，都愕然地听着这条广播。在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之际，这条广播像一个晴天霹雳，把人们震得呆若木鸡。

老维尔马侧耳听着广播，苦笑着摇头：“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跟着你疯。如果人们出去后，发现地面真如中央电脑所说，辐射量严重超标。那我们都将成为罪人。”

阿伦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连番激战让他的精神与肉体都疲惫不堪。他闭上双眼，让自己尽量舒适地靠在椅背上，轻声说道：“不会的。到了地表后，大家拿出‘哔哔小子’，盖格计就会告诉他们，他们一直被中央电脑欺骗了那么久。”

一边说着，阿伦白皙干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老师，去了地表你会知道，天空很蓝，苍穹之下，是无边的草原，冬天的风有些凉，吹在脸上却让人感到清爽。看向远方，你的视线一直能看到地平线，但那并不是世界的尽头。人在那一刻，显得如此渺小，而世界，如此广阔。”

老维尔马伦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神往之色，键盘上一直很稳定的手，现在颤抖个不停。

“开门吧，老师。”阿伦闭着眼轻声说道。

老维尔马伦轻点键盘，显示屏上，53号避难所的结构图，大门处变为绿色。

“成了。”老维尔马伦说道。

阿伦恋恋不舍地睁开了双眼，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把我爸妈放出来吧。他们是在警察局的监狱中吗？”

老维尔马伦点点头，说道：“据我所知，确实是带到警察局监狱里去了。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一间啊。”

“全都打开……因为最危险的那个人，已经在监狱之外。”阿伦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脖子上的伤口，虽已结痂，但依然很疼。

老维尔马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依令打开了监狱所有的大门。

“诶？”老维尔马伦突然惊讶地说道。“A区现在处于隔离状态。怎么回事。”

阿伦看着显示屏上，A区的几个通道都被标有红色的钢铁之门封闭。

“打开吧。”阿伦没思考多久就得出结论。

“请停止你们目前的行为。”中央电脑的声音再次响起，此时已恢复往常冰冷的声音。

“为什么？”阿伦觉得心中熊熊怒火在燃烧着。竞选时的千夫所指，自己凄惨无助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保密级别……最高权限……逻辑冲突……避难所……社会试验……维持……最终目的……传播……不当言论……禁止……危险……系统出错……”中央电脑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起来，并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语，最后陷入永久的沉默。

阿伦摇摇头，说道：“反正，我只知道，只要是你反对的，我去做就好了。”

话毕，老维尔马伦会意地解除掉A区的隔离。

阿伦歪头想想，说道：“再发个通知吧。兴许A区有些人，还不知道隔离已经解除。”

阿伦不知道的是，当通知发出后，A区电站里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之声。

人们互相拥抱着，庆祝着自己的大难不死。

众人之中，唯独乔的脸色阴晴不定。

“也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乔在几乎喜极而泣的人群中，喃喃自语。

另一边，阿伦感慨地说道：“终于差不多了，我想做的事，只差最后一步。老师，我先到避难所大门去。如果有人到了那里，我要向他们证明，我说的没错，是中央电脑，一直在欺骗大家。”

老维尔马伦点点头，看着眼前如剑般挺立的少年，一切都宛如梦幻，他到此刻也还不相信，听上去几乎是天方夜谭的计划，自己居然和这个少年完成了。避开众多警察的追捕，闯入格杀勿论的禁区，这个少年，或许有一天，能成为传奇？老维尔马伦暗暗想道。

阿伦向避难所的大门跑去，一路上，有些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的人都在慌乱地收拾着东西。路上遇到的人，匆匆往家走去，没人注意到他。

这在阿伦意料之外，他没想过发送警报后，给的时间还算充裕，人们并不会第一时间就逃向避难所之外。

但顾不了这么多，阿伦的心已经飞到避难所之外。左肩与脖子都还在隐隐作痛，但激动之情，让他不自觉地加快步子。

避难所的大门出现在前方，沉重的钢铁之门已经敞开。一条斜斜向上的混凝土通道出现在门外。走出那条通道，就将是地表世界。

阿伦拔腿狂奔，他感到风从通道里吹来，吹到他的脸上，带有一丝凉意。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再见，千夫所指的场面。再见，狭窄憋闷的53号避难所。再见，无耻卑鄙的中央电脑。阿伦高兴地想着，奔跑着。

眼前豁然一亮，夜晚的星空出现在通道斜坡的尽头。蔚蓝色的夜空，悬挂着壮观的银河，阿伦如痴般地看着，想象着，这是否同那二百年前的星空一般模样。

一个壮硕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通道尽头，他的手里举着一把10毫米口径的手枪，对准了阿伦，嘴角带着疯狂的笑。不是“屠夫”还是谁？

“是你做的吧！是你做的吧！”“屠夫”疯狂地笑着问道。

“什么？”阿伦的脸变得苍白，他心里默默地衡量着两人间的距离与周围的地形。估算着能否躲开那致命的子弹。

“是你打开了避难所的大门！对不对！原来我们是同一类人。我差点杀掉了你，我的天啊，我差点杀掉了我的革命伙伴！”“屠夫”一边大笑着说道，一边流着眼泪，但枪口仍然对准阿伦。

“你是要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要当英雄，哪怕只有几分钟。来自心底的革命呐喊，只为惊醒少数人。”“屠夫”絮絮叨叨地说着。

“你做到了，阿伦•卡斯帕，我的同志。我们的革命成功了！53号避难所的人们马上就要知道，人，不能像畜生一样地在53号避难所里苟延残喘。他们马上就要知道，我们应该走出去，探索这个世界，直到世界的尽头。”“屠夫”声嘶力竭地呐喊着，状若疯癫。

“但是。”

“屠夫”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们不配，他们把革命的先驱关押了起来，嘲笑着他，侮辱着他，让他度过了二十多年暗无天日的时光。他们，应该受到惩罚。”

阿伦这才注意到混凝土通道两边，摆放着塑胶炸弹。而“屠夫”的另一只手里，有一个看上去像是定时器的装置。

“而你，我的同志。”“屠夫”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为什么同样的革命目标，你能最后成功！为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屠夫”沟壑丛生的脸上，出现了诡秘的微笑，他轻声说道：“阿伦你好，阿伦再见。”

寂静的夜里，枪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