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云瞥了一眼,便是脸色一变,沉声道:“把茶端走,我要吃饭!”
那家丁弯腰斟了一碗茶,道:“米饭很快就做好了,堡主先喝碗茶垫垫肚子吧。”
步青云叹了口气,端起茶碗,嗅了嗅,奇道:“怎么味道有点特别呢,什么茶?龙井还是铁观音?”
那家丁摇头:“都不是,这是百草枯。”
步青云一愣:“百草枯是什么茶?好喝吗?”
那家丁道:“百草枯不是茶,而是农药,烈性农药。”
步青云吃了一惊:“这是毒茶?”
“非常的毒!人一旦喝了百草枯,就必死无疑,即便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
步青云一声长叹:“看来我命不久长啦!”
那家丁闻言纵声大笑,牵动了脸上的小红疙瘩,一颤一缩,那模样极为恶心。很快,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是不是感到肚子有点不舒服?”
步青云道:“没感觉。”
那家丁道:“你就一点儿肚子痛的感觉都没有?应该多少有点儿吧?”
步青云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那家丁愕然道:“你还能笑得出?”步青云反问:“我为什么笑不出?”那家丁道:“你中毒啦!”
步青云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
那家丁摇头:“猪踢过,驴没踢过呀。你……你什么意思?”
步青云笑道:“我还没喝,怎能中毒呢,你也太不小心啦!”
那家丁呆了一呆,突然一拍大腿:“坏了,都怪我粗心大意啊!咦,你现在喝也不迟呀,来呀,喝呀!急死人了,你快喝呀!”
“看来,你的脑袋还真是被牲口踢过!”说完,步青云飞起一脚,正中那家丁的脑袋。
那家丁扑跌倒地,刚抬起头,步青云伸食指在桌上一按,茶碗里的茶水便如一道水箭般激射而出,喷了他一头一脸。但听“嗤嗤”一阵细响,伴随着青烟袅袅升起。再看时,那家丁脸上的小红疙瘩已然化为乌有,变成了一张白净面皮。
无论谁的脸变白了,都绝不会伤心。然,那家丁却哀号着打起滚来。
步青云厉声道:“谁让你暗算我的?快说!”
那家丁摸了摸脸,怒道:“你毁了我的容貌,我绝不会告诉你,是乔总管让我这么做的,告辞!”
步青云指着那家丁的后背,口中念道:“眼、耳、口、鼻,七窍流血!”话落,那家丁便立住了。他缓缓回过身,已是满脸血污,甚是可怖,目中写满惊疑,吃惊地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步青云淡淡一笑:“这就是玄功,玄妙的武功,呃……这是武功不是玄功,不对!这不是玄功而是武功,还是不对!这是玄功但不是玄功,更不对!这……”说到这里,那家丁一头栽地,气绝身亡。
步青云吁了口气,叹道:“看来乔德尚这厮容不下我呀!其实,在这里当堡主还不如在衙门里当个喽啰呢,那至少是国家公务员呀。再说,那可是不锈钢的铁饭碗啊!不过,我也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乔丙求创立这乔家大院数十载,家大业大,肯定攒下了不少金银珠宝,我何不顺手牵走一丁点,弄个万把两银子使使呢?”
计较一定,他悄步出房。
院中静寂无声,唯有冷风吹来,砭人肌肤。他迈开大步,朝后院走去。走出不远,道畔现出了一口水井。
他甚感奇怪,心道:“怎么没有辘轳?莫非这是一口枯井?圣人云‘钱财不可露白’,说不得乔丙求的家当就在这井里呢!”心念一动,他走到井边探头张望。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给我下来吧!”与此同时,一条胳膊从井里探出,一下子搂住了步青云的脖子。他还未缓过神,便一头栽入井中。
过得良久,步青云缓缓爬起身,游目四顾。但见对面几步外盘腿坐着一名五十来岁、面目猥琐的汉子。此人正闭目养神,神情悠闲而惬意。
步青云沉声道:“你是何人?”
这人突地双目一睁,眼中神光内敛,一看便知是位内家高手。他呵呵一笑:“我便是大名鼎鼎的‘神掌大侠’沈章。”
步青云道:“你就是沈章?”
这人面上一喜:“你听说过?”
步青云摇摇头。
沈章立时现出失望之极的神色。步青云又道:“是你把我拽下来的?”沈章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不是我把你拽下来的又能是谁呢?”
步青云冷声道:“你为何要这么做?”沈章道:“我要你帮我捎一句口信。”步青云一怔:“传话?我若是不传呢?”沈章嘿嘿一笑:“我就宰了你!”
步青云甚是不屑:“就凭你?”
沈章道:“你瞧不起我?看你的身形步法,想必你练过玄功,而且已相当有火候。”
步青云笑了:“有眼光!”
沈章也笑了:“就凭你这点儿三脚猫的玄功,也想跟我叫板?实话告诉你吧,早在百年前,我便凭着一双肉掌打遍天下无敌手,乃是武林中的一代宗师。换句话说,我就是一朵奇葩!”
“百年前?”步青云眉峰一蹙,“你贵庚?”
沈章干咳两声:“具体的年龄,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我就是一代宗师。我若想杀你,实是易如反掌。”
步青云一声冷哼:“你丫真是个奇葩!你吓不倒我的,你让我捎什么口信?”他并非惧怕沈章,只是他已看出这沈章武功不弱,要胜过他也无十全的把握,便想敷衍了事,以期尽早离开此地。
沈章道:“你要想捎口信,就必须先找到听口信的这个人,知道吗?”
步青云眼皮一坠,耐着性子问:“他是谁?”沈章道:“我的徒弟岳好奇。”步青云讶然道:“老岳?”
沈章也很惊讶,道:“你认识他?”
步青云又摇摇头。
沈章叹道:“如此看来,你已经是个废人了!”步青云道:“莫非你想动手杀我?”沈章笑了:“杀你根本不用动手,我一屁就能把你臭死。”
这句话提醒了步青云。
岳好奇一屁臭死了数十名东瀛武士。当时,步青云就躲在数丈外的一株大槐树下,这一幕全落入他眼中。相隔那么远,他仍觉臭气难闻。而沈章还是岳好奇的师父,他放的屁自然更为霸道。步青云自忖毫无把握破解这一招,眼中已有了惧意,脱口道:“好,我一定会找到他!”
沈章微微一笑:“你真是个俊杰!你告诉他,让他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步青云一愣:“报仇?你还活着呀,为何……”
沈章道:“这不用你管,你只管照做就是了。”
“好的。”步青云又道,“事不宜迟,就此告辞。”
沈章道:“不急,天亮了再走吧!”步青云抬头一看:“已经天亮了呀。”沈章道:“那就天黑了再走吧。你现在出去,很容易暴露我的栖身之所,这对我很不利,你……先睡一觉吧。”
步青云急于离开,自是很不情愿,小声嘟囔:“这里连蚕丝被褥和羽绒枕头都没有,我怎么睡呀!”说罢,往地上一躺,翻了个身,很快鼾声如雷。
步青云一觉醒来,东方已露出鱼肚白。他揉揉眼,突然翻身而起,只见沈章盘腿倚着井壁闭目养神。
步青云一拱手:“天黑了,我该走了。”
沈章睁开眼,道:“不是天黑了,而是天又要亮了。”
步青云一愣:“我睡了一天一夜?”
“是呀。”沈章道,“看来,你的身体很疲惫呀!”
步青云愤然道:“你为何不叫醒我?”
沈章道:“还好意思说,我掴了你几十记耳光,你都醒不过来呢!”
步青云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我睡觉很沉,还打呼噜呢!”
沈章抬眼看了看跳出云层的旭日,又道:“时候不早了,你该上路了。”
步青云大剌剌地一挥手:“如此这般,告辞。”脚尖一点地,飞身出了井口。他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了看东方天际的绯云,直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他定了定神,蹑足往后院走去。走出不远,迎面走来了一个年轻的家丁,他微一欠身,道:“早上好,堡主万福金安。”
步青云敬了个军礼,正欲举步,那家丁又道:“庄子里到处都是机关暗箭,连只鸟儿都飞不进来,实是危机四伏,堡主万不可随意走动啊!”
“不能随意走动?”步青云冷冷地道,“你是堡主呢,还是我是堡主?”
那家丁道:“这个嘛……你是。”
步青云道:“这就对了嘛,难道这种事我还不如你清楚?既然我是堡主,你就得听我的,去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再烤一只乳猪,快去!”
那家丁面有难色,苦着脸道:“现今,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需要银子!我个人觉得,过日子还得精打细算,最好能省就省。虽然生活条件比往年有所好转,但我们也得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呀!我一贯主张勤俭节约,反对铺张浪费。烤乳猪?猪是多么可爱的动物呀,可是偏偏就有人干杀猪的行当!唉,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反正我是不吃猪……”
步青云一声断喝:“闭嘴!你丫到底去不去?!”那家丁看了看他的脸色,没有开口。
步青云怒道:“我问你呢,你是哑巴?”那家丁道:“你不是让我闭嘴嘛。”步青云强忍怒火,沉声道:“老子再问你一遍,你去还是不去?”
那家丁咂着嘴:“容我考虑一下,我……我嘞个去呀!”
步青云望着那家丁离开的身影,禁不住一声长叹:“这里的人都怎么了,个个都吊儿郎当的,一句实话也没有。唉,我真被他们搞败了!”
不多时,步青云便到了后院门前。他的手刚触及门环,便缩了回来,心道:“谚语有云‘大意失荆州,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这里真有机关陷阱怎么办,还是谨慎为好!”心念及此,他猛地推开院门,随即闪在一旁。
过了片刻,也不见有什么暗箭。他撇嘴一哂,跟着往门上吐了一口浓痰:“机关?暗箭?我呸!这里有机关谁信呀,我早就知道没有了!”
他刚跨过门槛,“呼”地一声,从门楼上掉下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正好砸在他的头上。他未及惨叫,便扑倒在地。
过得半晌,他悠悠醒转,摸着头顶上一个鹅蛋般大的肉疙瘩,倒吸了一口冷风:“果然危机四伏,幸亏我早有防备,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眼珠一转,贴着墙壁缓缓挪动,不知不觉间,已是日上三竿。到得这时,他到了院中。他游目四顾,只见前方几步外有一间大屋子,屋门紧闭,四下里一派静寂。
“这里如此隐秘,想来定是乔丙求的藏宝之地。趁着没人,我赶紧搞一票,然后溜之大吉。嘿嘿,哈哈,这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呀!”步青云心念一动,当即飞步上前,推开了房门。刚迈入一条腿,便怔住了——他看见了人,一屋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