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身份说开之后,宇文向吉并没有什么异常行为,陈书岩才安心下来。
“陈大人,陛下有请。”
宦官尖细的嗓音打断了陈书岩的走神,将她的意识从宇文向吉身上抽回来。
托宇文向吉的福,她在齐王府好吃好喝休养了几日,今日早朝也还算精神,只是回到翰林院不知为何眼前总是闪过宇文向吉的模样。
“劳烦公公了。”陈书岩笑笑,跟在其身后到了御书房。
房间里面,宇文向勋正召见大臣商议辽国犯境的对策,宇文向吉和禹王也在,见她出现,便纷纷停下要说的话,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今日朕叫你过来便是为了上次殿试的题目。”
宇文向勋其实是在找救兵,他颇有些欣赏陈书岩的那一番略显激进的言论,便叫她来打破之前的沉寂气氛。
陈书岩抬起头看,随意环视一周,发现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在场,自己一个初生牛犊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但看宇文向勋眼神里的光,她又好像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回应道:“陛下今日可是要再次商议此事,不知诸位大臣有何看法?”
虽然陈书岩在朝廷的人缘还算不错,可朝中不乏倚老卖老之人。
这不,便有人不经意间扔了一记白眼到她的身上,不咸不淡地开口:“看法倒是没有,不过我们倒是很乐意听听新科状元的高见。”
“高见算不上。”
陈书岩看过去,发现说话之人是当朝右丞相,在朝中时日已久,两鬓已然斑白。
见气氛一触即发,宇文向吉抢话道:“陈大人来得有些晚,不若诸位简单说一下自己的看法,也当做给她一点建议,免得她呀什么都说话不出来。”解完围,他又不着痕迹地冲她勾起嘴角。
总的来说,宇文向勋其实是个有野心的人,才登基几年便想要树立威信,给辽国一点颜色瞧瞧。
只可惜能够理解并且支持他的人少得可怜,大多数人都在此事上面保持缄默,尤其是老丞相和几个贪图安逸的亲王都觉得不必小题大做,辽国必然不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出来。
陈书岩看得出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才特意坚持自己在殿试时候说的话。
明知道锋芒毕露不是好事,却又抑制不住回想起自己在边境生活的那一段时日。
若不是师父神通广大将她解救出来,此时也只怕身首异处,或者成了辽人的奴隶。
在场的没人能够明白在边境提心吊胆的扑通百姓的心情,可她明白,所以当听完丞相的简述,陈书岩便上前一步质问道:“难道边境的百姓就不是我朝的子民了吗,他们就活该受到辽人的干扰,活该家不成家,甚至沦为辽人俘虏?”
此话一出,整个御书房顿时安静下来。
其实有点胆怯,陈书岩藏在袖子里面的手悄悄抚上左手手臂上的疤痕。
那是在被辽人追赶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的,已经结疤,但当时那份恐惧还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中。
“爱卿似乎仍旧想要支持朕出兵树立威信,不妨说说,你的见解。”
大抵是找到同班的兴奋感,叫宇文向勋的嘴角一直处于上扬的状态,那一刻他眼中的陈书岩高大无比,言行之间满是压迫感。
“启禀陛下,微臣在朝中虽然人微言轻,但也知道何为辱国,何为国威。”
陈书岩有意无意地扫过那几个老臣子,接收到警告意味儿的眼神也无所谓,继续说道,“其实诸位大人想的也对,我朝国库还算充足,人力物力都足以威慑他方,辽国暂时不会做出大的举动来。”
停顿片刻之后,她继续:“但是谁能够保证,他们经过这些试探之后,不会忽然动手呢,辽人身强体壮,善骑射,相较之下,我朝经历了较长一段时间的重文轻武的历程,在这一方面暂时并未优势。”
“换句话来说,若是此时辽人的试探碰了硬石头,诸位觉得,他们还敢出兵中原吗,只怕也会思量一二吧,这又是几年。”
最起码可以为那边的百姓换来几年的安宁。
被说得老脸通红,右丞相忍不住反驳:“照你这意思,不就是表明了要同辽国为敌,可知道如今邻国也在看着天下形势,若是直接将辽国的来往斩断,岂不是给了他们一个结盟的借口。”
“丞相有些偏颇了吧,下官可未曾说过要彻底同辽国斩断往来,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还是丞相觉着……”
“陈大人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向吉忽然站出来,手里的折扇在陈书岩的腰间轻轻戳了戳,示意她稍安勿躁,接话道,“丞相无需激动,不过是随意说说,辽国地产并不丰富,这也是他们屡次抢夺粮食牲畜的原因之一,所以彻底斩断往来并不实际,当然也不是陈大人要表达的意思。”
陈书岩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宇文向勋大笑起来:“七弟,你不是向来不会参与商讨的吗,今日怎的转性了,站在朕这一方。”
暂时的冷静将陈书岩的理智拉了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失态,不由得懊恼,怎的将这股子浮躁气带到皇帝和大臣面前来了?
从葵水来了之后便一直心浮气躁,方才若不是宇文向吉打断,她此时恐怕已经跟丞相争红了眼。
“皇兄就别奚落臣弟了。”宇文向吉继续在中间打哈哈,不过陈书岩忽然没了兴致,看着他一张薄唇开开和和,什么也没听进去。
其实宇文向吉人也还不错。这个想法从陈书岩心里冒出来的时候,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可很快她便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有些赞赏宇文向吉的事实。
转过头看向宇文向吉的时候,她眼角的笑意怎么也抑制不住。
那边宇文向吉也转过头来,或许是因为彼此知晓的秘密在无形之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这一刻,御书房于他们而言似乎有些安静,其余人也不知不觉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