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不光明不正大了,那就继续吧。
袖色心中平衡了一下,为自己寻了个理由开脱。虚眯着眼睛从层叠的梧桐叶的缝隙中探看,静静地瞧着不远处。
风向变了,桐木的话语声零零碎碎地飘来,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能感觉桐木的声线柔和而美妙,一如她的人。与她一起并肩而行的仙,背着手步子稳当,应该是个男仙。
袖色瞄了眼天上黑压压的云朵,心中不由郁闷,掌管日月交替的仙君今个儿是不是去约会了?记得把太阳摘下来却忘记把月亮挂上去了。
尽管心中好像揣了只小猫,被猫爪子挠得心痒痒,袖色仍旧记得自己仙力微薄的事实。她不敢用仙识探看桐木身边的仙是和长相,唯有暗自猜测到底要怎样的男仙才能入得了桐木的眼。
桐木的她身边的仙,终于来到了袖色藏身的那棵梧桐木的树底下。
不知是否错觉,袖色觉得桐木的视线似乎在她藏身的方向停留了一瞬间,眼里带着似笑非笑的神秘。
一晃神,两位已经走远了。
袖色愣在树枝上,她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太失败了!
摇摇头,袖色从梧桐树上跳下来,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藏身的这颗梧桐木似乎太挺拔了些,下落时脚底隐约有些痛。
一抬头,袖色怔在了原地。
这不是红衣曾经不然她进来的那片梧桐林子吗?黑灯瞎火的,她怎么蠢得认不清路了?
袖色来不及多想,第一反应是立刻离开。这片林子是凤凰族对她所能容忍的底线所在,她不该也不能踏进来一步的。
心脏在剧烈跳动着,袖色不敢用仙力,担心会被凤凰族发现,只能疾步在林中穿行。
只是袖色没能走出多远,她就看见了一片火光。
红彤彤的火焰在狂风中跃动着,飞速地朝袖色的方向席卷而来。那高达百丈长的火舌,把眼前这片林子中梧桐木尽速卷入其中,大有燃烧彻底的架势。
袖色一点都不认为她那小身板,会比这些遮天的梧桐木还耐烧。所以,她顾不得那么多后果,边跑边放声大吼:
“走火啦!林子走火啦!”。
一嗓子出来,袖色的嗓子已经沙哑,她也不管了凤凰族是否听到,使出了全身的仙力拼了小仙命,在林子中飞行。
火焰越来越近,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灼仙的温度,袖色的后背冷汗、热汗一起流,衣裳半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袖色体内的仙力已临近枯竭,现在还能在半空中飞行全凭一股强韧的求生欲望。
她想,如果半刻钟内尚无好心的仙把她救走,那她的下场肯定是灰!飞!烟!灭!
哪怕随便来一位仙都好,袖色祈祷。
只要有仙能救她,她日后定任凭其差遣,在红鸾阁设一个台位,日日梵香、妙音地好生把这位仙供起来。
九重天或许考虑到袖色这位准月老,三千年来没有功德也有苦劳,灭了她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找可以替代姻缘线的东西,所以袖色的心愿实现了。
望着那飘然的白色纱衣,袖色眼眶湿润了。
霁沐搂着袖色的腰一个纵身,已在千里之外。
踩在软绵绵的云端,袖色的两条腿也软绵绵。在她伏倒在云朵前一瞬,霁沐用力搂紧了袖色,让她趴在自己的胸膛上。
袖色倚靠着霁沐,感觉眼睛漆黑一片。那种在生死边缘游走的感觉挥之不去,她甚至连五感都失去了。
霁沐低头瞧着怀中的女人,眼底划过怜惜、心痛、懊恼,最后定格在冲天的杀意中。
他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目前照顾自己的女人比较紧要,这笔债他迟早会让背后的黑手付出代价的。
霁沐一只手环抱着袖色,一只手在她的后背心轻拍,每拍一下就有一股极近透明的气体融入袖色的体内。
当气体钻入袖色身体后,霁沐愣了愣。漆黑的眸子翻滚着浓重的墨色,身上的纱衣被神力冲荡着,狂乱地飘摇。
她的三魂七魄竟然只剩下一魂六魄。
难道说......霁沐火石电光之间明白了。
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呆在在红鸾阁牵线搭桥的袖色,她会来凤凰族是因为她丢失了自己的本体——姻缘线。
但这不是让霁沐心惊的原因。
他凝望着袖色的头顶,心中的宁静被搅乱,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危险,若有其他仙在场,必定失声惊叫九重天第一位上神居然走火入魔了。
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丝,霁沐手中的力道情不自禁地加重了。
袖色,当初我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好暗,没有声音,没有触觉,看不见、听不到、嗅不着。袖色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仙识一点点流逝、混沌。这程度,十有八九霁沐没能救出自己吧?
霁沐?!
袖色一个激灵,仙识竟然慢慢重新凝聚。她记得自己五感皆失前曾看到一角白色。
那是霁沐,绝对是霁沐!霁沐来救她了!这个认知就像一味强效的仙丹,让袖色通体舒畅,冰凉的手脚暖和起来,仿佛置身在太阳底下。
察觉袖色搁在他衣襟上的双手动弹了一下,霁沐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爆发的神力渐渐收敛,安分地回归体内。
为袖色灌输神力的手并没有停止,一直以温和、持续的姿态向袖色输送着,充盈着她枯竭的仙力。
半个时辰后,袖色睁开了眼睛。
一双宛若九重天夜空的眸子撞入了她的视线中,里面倒映着她的身影——是那么地清晰。
袖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中游走,就如同体内那暖和的神力。她不想说“谢谢”,说了似乎是一种亵渎。
她平时明明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仙子的!
袖色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霁沐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