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才听汪公子之言如醍醐灌顶,受教颇深,公子既然有去辽东从军的志向,不才愿追随公子,鞍前马后在所不惜,还望公子成全”,张四鸣诚恳的说。
“哦,呵呵,好好”,汪节连忙从椅子上下来,“先生才学俱佳,有先生从旁相助是小子的福分”
到现在汪节终于将张四鸣收服,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这让他更加相信自己有着掌控这个时代的力量,他要将更多的人聚在自己的手下。
这时已经过了五更天,天色麻麻亮了,清晨凉意渐渐透进屋子汪节才发觉一夜就这么过来了,两人并肩走了出去,相互看了看笑了。
今天汪文言特意没有外出专门去别院见那些上门的江湖汉子,由于彼此间都比较熟悉,在会过面后,他特意嘱咐刘庆海跟张尚武一定要留他们多住几日,尽些地主之宜。当汪节引着张四鸣见他时更让他喜出望外,二人都是神交久矣,如今一见面所谓英雄惜英雄,交谈甚欢。但张四鸣并没有提及汪节去辽东的事情,这点汪节特意叮嘱,他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父亲说这些,让父亲下不来台。
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最近由于忙些政务加上处理打死客光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功夫好好跟汪节说说话,趁着今天有空他就向汪节的小院里走去。
“老爷,少爷现在大了,有些事情处理的很好啊,今天那四鸣先生可是一直称赞呐”,跟在他身后的汪福说。
“嗯,秋儿确实长大了,呵呵,这些年咱们也老了,秋儿刚出生时你还是个十七八岁的楞头小伙子”,“对了,喜子最近有没有传信来?”
“哦,看我这脑子,前些天来了一封,说老家一切都好,还让我给老爷夫人拜年,这些天忙的忘了”汪福一拍脑门,他跟汪喜都是汪文言收留的,如今他们也已经三十多岁,都老成持重了,一个跟着汪文言来了京城,一个留在歙县的老家里。
“哦,没事就好,你等告诉他要是府里有来相投的江湖汉子一定不要怠慢了。还有,现在这府里的银子你要向歙县运些去,不要都放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他们便到了汪节的小院,此时汪节正练着枪。
看见汪节,汪文言脸一下子舒展开了,只把笑容挂在脸上,容光焕发,像开了的野山菊。
“爹,您怎么过来了”,汪节看到父亲将枪放到了架子上。
“秋儿,呵呵,都下午了还这么刻苦,来,快擦擦汗”,说着递过自己的帕子。
“爹,屋里请,孩儿也有话跟你说”
“呵呵,秋儿啊,今天四鸣先生对你可是赞不绝口,他可是闻名全浙的了不起人物”,汪文言很高兴的说,有什么比听见别人夸自己孩子还开心的事呢,尤其还是被牛人夸的时候。
“昨晚孩儿跟他交谈了一夜,此人确实身负大才”,他略一迟疑,是该说的时候了,“爹,孩儿有一事想请爹答允”
“说吧”,汪文言心情大好的说。
“孩儿想去辽东参军”,汪节一脸庄重。
汪文言本想喝杯茶水,手才伸到一半,听到汪节的话,手不禁一抖,但他随即又镇定下来,将茶杯端起,微微吹了吹啜了一口。这本是武夷山名茶,是汪节收藏起来特地给他准备的,但此刻他却没有品茗的雅致,只觉得这茶很苦。他皱了皱眉,说“秋儿,从军不是儿戏,不像你在家练武这样”
“孩儿明白,前些日子孩儿跟娘说过,已经想好了,也下了决心,还望爹能答允。”
汪文言沉吟了一会儿,也没有做出决断来,就说“秋儿,此事你容为父回去跟你娘商议商议再说”
父子二人又说了会子话,但由于心里都存着事情,所以不长时间汪文言就起身走了。
却说汪文言回到书房,觉得烦闷的很,就走到书案上拿起了《世说新语》。他挺喜欢这书里面的故事,新颖又有韵味,比那些什么四书五经的要有趣的多。因此,他平日里得闲就会读读,既能打发掉时间还能长些见闻。
他翻来书目,找到上次夹在里面的签子,接着看了起来,这篇是东晋大司马恒温的故事。说的是恒温北征,经金城,见年轻时所种之柳皆以十围,慨然曰“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
看到这里,汪文言想起了小时候师傅教给他的一首诗,这还是他小时候顽皮不习教诲,师傅规劝他用的。想到这里,汪文言重又将书放下,背着手走到窗前,慢慢的吟着: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他轻轻推了推窗户,稍稍开了个口,看着窗下园子里积着的枯叶,不禁感叹岁月匆匆,又生了些英雄迟暮的感觉。一阵风吹来,到了墙角打起了旋,将枯叶带了起来,一些就落到了窗台上。看了一会儿,他又关好窗子,在屋里踱着。
当他走到屋里养的花草边时,才发现去年买的桂花开了,卖花的人说这是四季都会开花的四季桂,不算什么名贵的花草,但到了开放时香气袭人。汪文言看着这些黄色的小花粒一簇簇的聚在一起才闻到阵阵的清香,沁人心脾。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当真迷怔了,这么香竟然没有提前闻到”
他发现在花盆里已经落了些开罢了的花粒,但在花枝上还有一些待开的花苞,苞是青色的,尖上还泛些黄,嫩极了。汪文言看了一会儿,想着天生万物,都是一理,不禁长叹了一声,嘴里念叨说“罢了,罢了”。
他推开门,“福子,你去告诉少爷,让他到祠堂等我”
说完自己回到屋里坐在书案前,仰着身子假寐着。
汪节此时正陪着母亲,得到传来的话心里颇为忐忑,汪母倒是平静的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他整了整衣衫,又重新认真梳洗了番,这才向祠堂走去。
路上他禁不住想起前天遇到的那些乞丐,他想着他们曾经也是普通的人家,虽不富裕但也能够温饱,家里还算过得下去,但自辽东兵祸以来,一户户家破人亡,辽东沃野千里,炊烟漫地的景象再也没有了,十里无鸡鸣,百里无人烟,一片凄凉。
想起这些汪节难受的紧,心纠起来,他皱着眉头,攥了攥拳头,一定要尽快赶往辽东。
到了祠堂,他从香案里取出香烛来,在祖宗的排位前拜了三拜。嘴里嘟囔说“愿汪家的列为祖上保佑,今汪家子孙节,立誓从军,解救万民于兵祸,天可怜见,佑我成功”
过了一会儿汪文言也来到祠堂,他先上了柱香,拜了几拜,看着汪节说“给你李爷爷上过香了吧”见汪节点了点头,他才接着说“你李爷爷为咱汪家可算是鞍马劳顿了一生,你出生那天你娘难产,还是他老人出的主意,找来个老接生婆,你娘才转安”
汪节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孩儿以前听娘也说过,孩儿也没忘记李爷爷的恩情”
闻言汪文言满意的看了看他,又提了些他小时候的事情。
过了半响,汪文言问到“秋儿,你能告诉爹你为什么要去辽东么?”这点虽然他知道个大概,但还是想问问汪节,看他是不是儿戏一场。
汪节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前天他遇到的那群难民。
“除了这些进了京城的难民,城外也还有一大批,前些天新春佳节,守城的不让他们进来,怕扰乱了秩序,还说有失我大明的新春气象,怕上面怪罪下来,就不放他们入城。有个人,领着他们屯子的人从清河那边一路逃进关内,又饥又累,腿都冻坏了,凭着一口气才好不容易来到京城,却被守城的官挡在了外面,没过两天就死了,人们哭着抬着他的尸体才要来了进城的许可。”汪节说着不禁就红了眼眶,他停了停接着说“孩儿不愿看着这些百姓受这份苦”
汪文言不禁长叹了一声“爹明白了”
“这些年来,万历皇爷不上朝,肖小当国,朝廷积弱,外有倭寇袭扰,内有各地的暴乱,可以说是内忧外患,而辽东的建虏也趁机渐渐壮大,如今也已经成了大患。”看着香烛上青烟袅袅,汪文言不禁对时局的烦乱感到忧愁。
“爹,朝廷多年困顿,现在辽东又兵祸连年,孩儿正想前往辽东,上匡社稷下抚黎民”
“为父知道你有此壮志”看着他一脸的热切,汪文言眉眼一垂终于松口说“去吧”
听见父亲终于答允,汪节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如释重负的感觉,看着父亲好像突然间衰老了的样子,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秋儿,爹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会全力的支持你,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也不用这般割舍不下我跟你娘,我们在家安享富贵,只盼你能平安”看到他脸上透露出的关切与温情,汪文言一阵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说。
“爹,我想过些天就启程,不能在家侍奉双亲了”汪节有些愧疚的说,这些年来汪文言夫妇对他关怀备至,他都记在心里,现在什么也没有报答就要离开,心里颇不是滋味。
“哎,此去辽东恐怕轻易不能回来,不过你既然有了这等志向就该心如磐石,一心一意的去闯荡,万不可再有这些小儿女之态了”
“嗯,孩儿知道”
“今天已经是九号了,再过几天就是元宵节,等过完节你就走吧,也好趁这段时间多陪陪你娘”,“那个四鸣先生好像很在意辽东的战事,你可以试试说服他跟你同往”
“爹,四鸣先生已经答应孩儿了”
“哦?哈哈,我儿不简单,不简单啊”,说着父子二人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就可以号召力量前往辽东了,呵呵,努尔哈赤,那可是从小就如雷贯耳啊,多少辫子戏里有你,汪节一阵磨拳擦掌,那是改变历史的大人物,想到这里他就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