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人在公堂(四)
第二天,众人早早地便来到公堂上,坐在预先准备好的陪审团的位置上,等着看我的好戏。
我也不负众望,在丫鬟和婆子的帮助下,足足妆扮了将近俩钟头才大体完毕。
在众人的苦苦等待和翘首期盼中,我惊艳登场了。
我头顶藤编双翅乌纱帽,身穿七品浅绿万花袍,脚踩白底黑帮老鼠抬头望月靴,手拿千古英雄少年风流扇,嘴里哼着招蜂引蝶浪荡曲,迈着古今第一公鸭十字步,聘聘袅袅,摆摆摇摇,得意洋洋,风骚无比地走上堂来。
为了显示我胸怀经天纬地之才,我还特意戴了一副左颠右倒牌蛤蟆镜。
数风骚人物,还看今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风骚枉少年嘛!
我这一身中西合璧古今互融的装扮,立刻惊呆了堂上所有人。陪审团众人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我很享受这种目光,抬头看着屋顶,背着双手,一步三摇地走到案桌后,一屁股坐下。
众人议论纷纷。
“呦,这位新大人确实与众不同啊!”
“对,对。帅呆了!”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犯病了又!”
“鲜于仲通应该让位,纸哥才配得上‘贱男节度使’这五个字。”
……
我哼了一声毫不在意。哼,羡慕我?嫉妒我?
犯贱是不变的真理,你我只是其中之一!
我坐在青天大老爷的位子上,好奇地打量公堂。
右前方下首坐着自告奋勇充当师爷的哈迷蚩,他面前放着一个小几,上面放着纸和笔,准备录口供。
左下首坐着陪审团,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就等着看我出丑。
再往前看去。众衙役分站两侧,满脸肃然,目不斜视,双手拄着法杖。
左侧第一人膀大腰圆,如同一座黑塔,正是大明朝开国第一猛将常茂。
右侧第一人身高体阔,好似一座小山,正是安慈县第一压客吴天鹏。
我再看看两人手里的法杖,吓一跳,足有大腿粗细——这明明是大梁嘛。
众衙役外边站着不少老百姓,吵吵嚷嚷,估计都是来给我鼓掌的。
我头顶上方挂着“明镜高悬”匾额,翟地龙侍立在我右侧。
面前公案上,左边放着惊堂木,右边一溜儿摆着四个签筒,里面插满了签子。每个签筒上各有一个字,合起来就是“执法严明”。
我很是兴奋,感觉不错嘛!
我回头低声问翟地龙:“先干什么?”
翟地龙指指惊堂木小声回答:“升堂。”
我拿起惊堂木,在公案上重重一敲,大喊一声:“升堂。”
众衙役跟着大喊:“升堂——噢——”
我回头又问:“然后呢?”
“问问何人击鼓喊冤。”
对了,电视上一向都是这么演的。我拍拍额头:“何人击鼓喊冤?”
身为苦主的和珅从人群中闪身出来,弯腰一揖:“小民和珅击鼓。”
我眯着眼笑道:“大老爷正在睡觉,你胡敲八敲个什么!”——你个死胖子,看我怎么整你!
和珅愕然:“我……”
我摆摆手:“看你岁数大了,来人呐,拿个小板凳儿给他坐。”
衙役下去拿了个小板凳儿过来。凳面有巴掌大,四条腿有一拳头高,看样子应该是某个儿童的玩具。
看着面前的小板凳儿,和珅倒抽了一口凉气,为难地说道:“我这么胖,怕是坐不下去啊?”
“不行!”我厉声喝道:“本官请你坐,你还不给面子是吧?来人呐,把他按到凳子上!”
常茂嘿嘿笑着走上前来,众衙役随后,七手八脚把和珅按到了小板凳儿上。
和珅坐在小板凳儿上,就跟坐在地上一样,两条腿伸得直直的,脚尖朝上,闭眼皱眉,呲牙咧嘴,呼哧哦呼哧地喘着粗气。
现在我很确定,坐在小板凳儿上肯定不如坐在地上舒服,因为它硌得慌 !
陪审团众人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
和珅哭丧着脸讨饶:“纸哥,我把我女儿送给你,求求你笑纳了吧。”
我眯着眼摸摸下巴:“你的意思是本官强抢民女?”
和珅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是明媒正娶,明媒正娶。”
哈哈,这死胖子终于向我投降了
我挺直了腰赶喊道:“给他换一把椅子。”
衙役端上来一把椅子,又扶着和珅坐下。和珅长长出了口气:“还是这个舒服啊!”
我一拍桌子:“你有何冤屈,速速讲来,本官与你做主。”
“小民状告上任县令吴文德,勾结王霸,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我抓起一根签子就要扔出去,翟地龙眼疾手快,拦住我低声道:“大人,错了,是‘执’字筒。”
我看看手里的签子,随手放在桌子上,又从“执”字筒里拿出一根,扔了出去:“带人犯吴文德、王霸和一溜风儿。”
一夜惊恐不安的吴文德面色苍白,满脸憔悴,穿着“囚”字服被带了上来。从天堂跌到地狱的他再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待看到吴天鹏和常茂手里的“大梁”法杖时,立刻明白自己末日已到,“嗝”的一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我目瞪口呆。过去了?不会吧?
妈的,老子才刚开始,你就结束了?
这怎么行!
可是王霸和一溜风儿都还没带到,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偏偏常茂不争气,“扑”的一声,竟然在公堂上放了一个响屁。
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一拍惊堂木,问道:“何人大胆咆哮公堂?”
常茂亲眼见到和珅的遭遇,见我找茬,立刻明白自己处境不妙,弯腰连连做揖:“大人,是小的没管好肚子,放了一个屁。还请大人赎罪则个。”
我假装发怒:“大胆!我问你何人咆哮公堂,你却说是个屁!那好,”我从“执”字筒里拿出一根签子,扔到常茂面前:“限你一刻钟内,将咆哮公堂的屁押来见我。”
常茂脱身无望,愁眉苦脸地说道:“大人,屁是一股气,怎么拿?”
我嘿嘿奸笑:“否则别怪本官无情啊!去吧。”
常茂向陪审团众人看去,众人笑咪咪地看看他,然后一齐抬头看屋顶,连王璠都不例外。
常茂摇摇头叹口气,转身离开,奉命“拿屁”去了。
众人都看着我笑:“纸哥,你这可真是为难人啊!”
王璠擦擦眼泪笑道:“平时跟我牛哄哄的,这回看他怎么办?”
我笑道:“看他以后还敢牛!”
出乎所有人意料,几分钟后,常茂就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禀大老爷,主犯已逃,只拿得家属在此。”
众人都是一愣。主犯已逃,拿得家属在此?
我很是好奇,冲常茂招招手:“呈上来。”
常茂弯着腰,双手高举着纸包走到案前,轻轻放上去,又弯腰退了下去,态度相当恭谨。
我满是疑惑地打开面前包着“家属”的纸包,伸头一看,瞬间目瞪口呆。
原来是一泡风干的牛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