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秘莫测,美艳招摇,曾在玄国拜月节上惊鸿一舞…”
难道他说的是…南竹心下一惊,抬手拂过假山上的花坛,花坛滚落在地,一株墨蓝被压的粉碎,地上一片狼藉。
他感觉到萧晓九好奇的目光,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慌乱,抱紧怀中白色锦裘,竟快步逃了开去。
三日前!
南竹得到族里消息,银川帝已公开宣称天命罗盘选定的夜国下任皇后为银川皇室旁支,因此女与已逝盈瑞公主有几分相似,银川帝缅怀独女,见之甚怜,故赐她国姓,名南宫璎萝,称承安公主。
自天命罗盘显示夜国下一任皇后出现在南沧皇宫,夜国上下便对其身份揣测不安,中途又遇多次行刺围阻,只得先将她带回再从长计议。
却未曾料到此女竟是银川公主,南沧帝新娶之妻!
堂堂一国之后竟被罗盘选定成为夜国下一任后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众人为其身份之事煞费苦心,虽说夜国选后不注重身份尊荣,但却从未有嫁于人妻之说。
只是事已至此,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南沧又出现了‘另一位皇后’!且此人在南沧左右逢源,未露出半分马脚,若不是这位真正的公主就在身边,所有人都将以为那一位便是真正的银川公主。
最后族长于银川帝修书一封,道尽其中曲折,两方皆言先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派人暗中观察那女子一举一动,若发生意外,则除之!
事后那女子诈死离开皇宫,众人皆以为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便不予追究,只是此女身份成谜,故族里派他前来一探究竟。
如今南宫璎珞抛却以往身份,改头换面,族里意思应是想请少主尽快回国完婚,以免多生事端。
“砰砰砰!”
叩门声响起,君无邪打开房门,便看到南竹一脸踌躇的站在外面,面上依旧温和柔顺。
南竹一见到君无邪,立刻躬身行礼,语气平和自然的道了声,“巫医南竹见过少主!”
君无邪继续研究手中信笺,闻声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示意他起身,“那群老顽固又在议论些什么?”
南竹对君无邪这番态度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平静的说道:“族里让我转告少主,灵嵇山那位多年没有动静,想他一人之力断不可能与整个夜国为敌,还请少主不要将全部心思放在他上面,应尽快回国才是!”
君无邪沉思了片刻,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那群老顽固整天在想些什么我怎会不知?不过,我总有预感,那个人要出手了,或许他已经出手了,而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君无邪突然将目光转向南竹,面色沉静,“你可发现萧晓九有什么异象?”
南竹闻言一愣,半响才说道,“我觉得晓…萧姑娘天真烂漫,性格单纯,待人真诚,虽然她行为有些古怪,但心思善良,并非是别有用心之人!”
难道她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
他曾派灵音阁多方探查萧晓九来历,皆一无所获,好像她真的是凭空出现在南沧皇宫。中途与她相交,听她多次提到水眠月,目光坦荡,此人要么心机深沉,要么便是毫不知情。
君无邪的眉头皱了几分,将手中信笺随手递于南竹,“你看看这个!”
“这是?”
修长的手指摩挲过纤薄的帛纸,描摹着纸上的轮廓,柔和的脸庞渐渐挂上了几分凝重。
“我曾派人多留意玄国之事,然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君无邪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饶有兴致的说道,
“四月前,玄国出现了一位衣着怪异的神秘女子,她流连烟花柳巷,行为放荡不羁,举止怪异,常常对别人说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在拜月节时更以一种奇特的舞蹈惊动了整个异都,此后销声匿迹,改头换面成为玄国皇商柳家的下人,传说是她对柳家二公子柳谨言一见倾心,穷追猛打,不惜为奴为婢。”
“然而更重要的是,此人与萧晓九所说师姐有八
九分相似,灵音阁也查不出她出现在异都之前的事,不过此人性格简单直爽,若从她口中探听消息应是比萧晓九容易的多!”
君无邪沉思片刻继续说道,“傅明宇在异都经商时与柳家多次交锋,与此女也有一面之缘,你尽量多留意他的动向,不要让他把这个消息泄露出来,尤其是不要让萧晓九知道,一切等我打探出所有事情来龙去脉再做商议!”
“月,你没事吧?”
绿衣女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脸紧张的望着他,将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方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被伤到!
见南竹神情古怪的盯着自己,萧晓九心里颇有些不自然,小声说道,“月,那个,对不起,我和傅明宇不是故意议论你的,只是…”
萧晓九扯了扯头发,有些焦急的跺了跺脚,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南竹突然笑了起来,一只手抚过她揉乱的头发,她脸颊微红,散发着淡淡酒气,却更显娇俏,将怀里裘衣披在她身上,目光越过她射向远方,尽管视野里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我的确是临月国人!”
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冷淡和嘲弄,曾以为难以接受而又拼命隐藏的事情,竟可以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可是之后呢?她会不会…
“月!”
萧晓九感觉到南竹身体突然地轻颤,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脆弱,明明渴望却装作毫不在乎,突然的有些心疼,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紧紧抱着他,这样他会不会觉得有一丝的温暖?
这…南竹呆愣在原地,手脚僵硬的摆放着,他从无这般手足无措,话出口的一刹那,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他想到了她之后的各种反应,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没有鄙夷,没有嫌弃,没有冷嘲热讽,这怎么…可能!
语气有些微颤,仿佛这些东西一直积压在心里,一直在等待一个锲机,抒发出来,但多年的教养却使他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优雅与风度,即使心中波涛汹涌,面上依是云淡风轻,性情温和。
他从小便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使自己表现出温柔的一面,但却除了义母,还是没有人肯亲近他,所以他宁愿忘记自己是谁,借着南竹的名字活下去,竹本无心,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是空的,却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个拥抱而将它填满。
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暗哑,又有几分不吐不快的轻松。
“我的母亲…她是临月国人,我出生时父亲便已生病去世,母亲总是一遍遍的讲起父亲,那时我还年幼,又心里极其畏惧母亲,只知道父亲是一个极其温和的人,母亲每次提起他总是笑容甜蜜,然后她总会一遍遍的盯着我的脸,眼神时而迷离,时而又…阴毒!”
他抬起头眼神仿佛透过月光射向了远方,面容却依旧平静至温和,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一般,但出口的话却让人惊寒。
萧晓九不知道她随口一说竟惹出这样的事,却仍是继续听了下去。
清淡的语气缓缓传来,使她触目惊心,而那人却仿若毫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说道,
“她说我的眼睛最像父亲,从小到大她对我的唯一亲近便是抚摸这双酷似父亲的眼睛,可是最后也是她亲手毁了这双眼!”
“我从小被她当做女子养大,从服饰装扮到生活习性无不俱细,她教会我如何优雅的生活,却连生活的机会都没给我,一直到七岁,我都未踏出过房间一步,而就在那年冬天,她说要带我出去看雪,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触摸到雪花,它洁白,晶莹,却也…冰冷!我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竟那般容不下我…直到后来,义母捡到只剩一口气的我,将我带回了夜国!”
即使南竹说的极是轻松,萧晓九仍感觉到可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对亲儿如此残忍!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南竹,她一直以为像他这么温暖善良的人,整个人生都应是甜蜜美满,却从未料到…
双臂将他抱得更紧,想给他更多的安慰,她将头深深埋在胸膛,一字一顿的说道,“一切都过去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还有我们大家!”
感觉怀中女子突然抬起头,那深沉如海的双眸另他无法忽视,他突然抬起手,指尖划过她精致的面庞,他第一次有些怨恨那夺走他双眼的人,他太想看清面前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他太想将这个人牢牢记在心里。
可是触目的黑暗却让他无力,他想划破那漫空的虚无,最终又徒然放手。
“月!”
一只手紧紧捉住他挥动的五指,一颗心随之平复下来, 感觉到手心传来的真诚和担忧,南竹温柔的笑了开来,似乎说了出来,它再没有想象中那般沉重,感觉阴霾散尽,又是别样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