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洛瑛看着这只猫在蹭自己的脚尖,一时无语。
“桢,不得无礼,快下去。”景桐又道。
那黑猫回头看了景桐一眼,喵了一声就跑开了。
“方才真是失礼了,她是我养的猫,叫桢。由于道行不够,只能化作人形,不会说人语,也不懂人的礼仪,请见谅。”景桐笑道。“在继续我们的事情之前,先把这个不速之客处理一下吧。”景桐望向趴在地上的花嫣,语气渐冷:“白彦。”
“是。”一旁的白发侍卫微微躬身,缓缓走到花嫣面前,提起她的衣领,迫使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花嫣怔住了——那样俊秀的五官,那温存而带着杀气的眼神,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的眼不禁向下移,停在他的腰间——一块玉,上面工工整整刻着一个“彦”字。
不……不可能,她所认识的彦公子,儒雅,黑发,不着劲装,虽有佩剑但不喜杀戮,眼前这个人,或许只是有相似的五官罢了!
白彦在看到花嫣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便被他遮掩过去。突然,他伸手拆掉了花嫣的发髻,一头乌丝披散下来,他看了看,笑道:“这,不是玉京寻香阁的花魁姑娘么?”
“你……”花嫣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哦?你认识?”景桐挑了挑眉。
“当然。花嫣姑娘的温柔乡,只要试过一次,就无法忘怀。”白彦道。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白彦竟被花嫣掴了一巴掌!洛瑛也是怔在那儿,他不明白花嫣和这个白发侍卫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如何认识的。而景和与南渊也是静立原地,一声不吭,冷漠地看着。
“真不愧是彦公子。”花嫣站起来,眼里似有晶莹闪烁。
“白彦,想不到你在外面也惹了情债啊!”景桐笑道。
“城主,这女子是叶国人,想必也是冲着蝶眼来的。”白彦道。
听罢,南渊与景和终于有了点反应。
“姑娘……莫不是轩辕府的吧?”景和突然问。
“轩辕府?开什么玩笑,我要是有那个能力进轩辕府,就不会给你们逮住了!”花嫣恨恨道。
“直接问她怎么会承认呢?景和你真天真。”景桐笑道。“白彦,先把她带下去,等我私底下慢慢审问。”
“是。”白彦得令,正要去抓她。
只见花嫣已经捡起那挽发的簪子,往颈处刺去。
白彦一惊,忙一掌劈过去,打掉花嫣手中的发簪,在迅速封住了她的穴道,使她动弹不得。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彦,溢满泪水。
“看着她,别让她自尽了。”景桐道。
“是。”白彦道。说罢,一把抱起花嫣便退下了。
“我们继续。”景桐抱歉地笑笑。
“那天,进入王城盗取蝶眼碎片的人不是你么?”南渊问。
“我连出都出不去,还如何盗呢?”景桐道。
“莫非是那个白彦?”洛瑛问。
“听说那个盗走蝶眼的人会抛下鸢尾花?”景桐随手拈过桌上花瓶中插着的一朵黑色曼珠沙华,突然用力将那花投射出去,直冲洛瑛!
洛瑛却立于原地,不躲不藏,在那朵花离自己眉心还有三寸之距时,洛瑛微微蹙了一下眉,“哗!”一声,那朵花竟烧了起来,迅速化为一堆灰烬,随风而逝。
“好强的术法!只是微蹙眉头便能让花在瞬间燃烧,新上任的小天宗,果然厉害!”景桐竟拍起手笑了起来。
“城主方才那一掷,若非内功深厚,是无法做到的吧?”洛瑛冷冷道。
“呵,如你所见。”景桐道。“我无法自由出入隐都,这儿除了曼珠沙华也没有别的花种。”
“可是白彦却可以出去,而且鸢尾花天戋野就有。”洛瑛道。“看方才所发生的情形看,白彦似乎认识那位叶国姑娘,这说明,他去过叶国。”
“那是白彦自己的事情。”景桐笑道,又摘下一朵曼珠沙华放在手中把玩。“再说了,叶国人怎能轻易进入隐都?何况她还是个女子,若非轩辕府,还有谁能做到?”
“……”洛瑛一时无法回答。
“我说你呀。”景桐幽幽看着洛瑛,一对青瞳无比怪异,“怎么老帮着轩辕府开脱呢?”
“我并不是在帮轩辕府开脱,只是觉得事有蹊跷。”洛瑛冷冷道。
“若是轩辕府之人所为,青眼又岂会在你手上?”景和问。
“蝶眼选中我做它的宿主,便自己来了,还用我去盗么?”景桐笑道。
“何况你也看见了,白彦这几日去叶国都往妓院跑,你看,连玉京第一花魁都认识他了,哪有时间去偷东西。”景桐道。
“你……”洛瑛还想说什么,却被景桐抬手制止。
“我累了,不想和你们做再多争辩,都下去吧。待会儿我让人带你们去寝宫,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罢!”景桐打了个哈欠。
“……”洛瑛还欲同他说什么,却被南渊拦下。南渊严肃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让洛瑛莫要冲动。
“走。”南渊轻道,三人转身欲离开。
“等等!”景桐又突然叫道。“景和留下。”
玉京入夜,花街却明亮如昼。
“瞻彼淇澳,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琢如磨,如切如磋。手若柔荑,肤若凝脂,巧笑兮,美目盼兮。”寻香阁花魁一袭七彩霞裳,怀抱一把柳琴,在高台之上婉婉轻唱。
一曲罢,台下喝彩拍案击掌之声盈耳。台下的男人们都用痴迷,恋慕的眼光看着她,似被困在笼中的兽,满腹的欲望被一齐禁锢,无处发泄。
每日见到的这些男人的嘴脸,她是十分鄙视的,她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面庞。但她却一点也不可嫌弃,反而要笑得更甜,更美。
她将柳琴放在一旁,轻慢,高傲地走上楼去。走到一半,她停了下来,回望,楼梯口处已经挤满了男人,他们的眼中都饱含着期待。
她嫣然一笑,道:“今日我要出个题,第一个回答上来的人,便是我今夜的恩客。”
眼下男人们都死死盯着她,似在等她出题。
“很简单,方才我所唱的曲儿,那词是出自何处或是谁的手笔呢?”花嫣问。
底下开始纷纷议论起来,猜什么的都有。嘈杂声一片,每个人都抢着回答,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正确的答案。
“出自中陆,《诗经·卫风》中的《淇澳》。”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那一片嘈杂中突兀而出。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公子,一身白裳,打扮干净整齐,生得俊秀,儒雅。“花嫣姑娘,我说的可对?”
“对。”花嫣冲他笑了一下,“公子对中陆文化也颇有了解呢。”
“呵呵,不敢当,只是略有接触。”他道。“既是如此,我可以当花嫣姑娘的恩客么?”
“当然,花嫣决不食言。”花嫣笑道。“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进了房门,花嫣问。
“你只叫我公子便是。”他坐了下来。
“这……”花嫣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发现,他的腰畔竟配了一把剑,腰间系着一块玉,上面用隶书刻着一个“彦”字。
“那,以后我便叫你彦公子了?”花嫣不禁拿起那块玉看了看。
“随你的意吧。”他笑道。
寝房内,花嫣身着薄红亵衣,衣下若隐若现的春色十分撩人,她娇笑着,走过去抚上彦公子的胸膛,轻道:“让妾身为公子宽衣解带吧。”
彦公子却只是轻轻捏住她纤细的手腕,笑道:“听闻寻香阁花嫣姑娘琴艺惊人,能否让在下听一曲。”
装什么清高,哪有男人花了一大笔钱,来找花魁听曲。客人的要求也不能拒绝,花嫣只好披衣坐在案前,弹了一曲。彦公子坐在对面,手撑着下颌,闭目静静地听。
一曲罢,他并未睁眼,道:“再来一曲。”
于是,便再来了好几曲,第一夜,他就这么听她弹了一晚上曲子。
第二夜,花嫣想也不想,直接点了他入室接待。
“花嫣姑娘,要不要这次在下给你讲个故事?”彦公子笑道。
“好啊,什么故事?”她假装好奇。
“你知不知道有一个东西,叫蝶眼?”彦公子道。
“蝶眼?那是什么?”花嫣继续假装无知。
于是,这一夜他便讲了一夜的故事。
第三夜,他刚一进去,花嫣身披一件宽大毛氅,将他裹住,毛氅内是一丝不挂的洁白躯体,她轻声道:“都三天了,彦公子还是别忍着了。”
“即使如此,”他笑笑,抬手一拂,毛氅便顺着她的肌肤滑落,“那便不忍了。”
……
彦公子,彦公子。
“今晚,我让彦公子上来。”
“云儿,去看看彦公子来了没有,若来了,就直接请他上来。”
“彦公子今天来了么?”
“彦公子他,今天还是没来吗?”
记忆如梦般在脑海里穿梭,最后碎了一地,碎片扎入脑中。
痛得她流出了泪。
泪水将她润醒。
花嫣睁开眼,扑鼻的湿气让她差点作呕。周围都是土墙,眼前是冰冷的铁栅栏,过道的墙上点了一支蜡烛,昏暗而寂静。
这是……地牢?
花嫣全身无力,吃力地撑起身子。铁栅栏外,灯烛之下,置了一张木桌,桌旁坐着一个人,白发,白色劲装。腰上吊着的玉佩暗淡无光。他手中捧着一个茶杯,他轻轻吹了吹茶水的热气,啜了一口,道:“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