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城主误会了。”白彦忙躬身澄清。
“有情,则不静,不静,则容易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景桐望向不远处正在开心荡着秋千的桢。“桢!过来。”
桢一听到主人呼唤,马上跳下秋千,快步跑来,爬上竹床,由于跑得太急,爬上竹床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踩空,险些跌下床去。
“小心。”景桐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一只手将她拉了上来,坐到自己腿上,一只手还是紧搂着桢,以防她再跌下去。
“白彦,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猫吗?”景桐任由桢玩弄他身上的东西,毫不生气。
“属下不知。”
“因为猫不忠诚。”景桐看着桢,桢与他对视,笑了笑,又埋头继续玩弄景桐衣服上的配饰。
“为何城主会喜欢对自己不忠之物?”白彦问。
“猫的体态优美,步履轻盈,低调温和,没有狗的势利眼和奴才相。猫独立性强,即使毫无依靠也能活,所以我不必为它投入太多,相应地,它既不会为我付出也不会感激我。既是没有投入过多的情感,那么它哪天突然消失或亡去,我便不会太伤心。”景桐抚着桢乌黑柔顺的发,眼中含着一丝凄楚。桢回应主人的抚摸,搂着景桐的脖子,舒服地眯起了双眼,它很享受主人如此温柔地抚摸她。
“是。”白彦点头。
“所以,做什么事,都不要投入太多。”景桐道。
“是。”
“但这并不能说明,你可以不忠。”景桐看着白彦。“当年若不是我,今日就没有白彦这个人。”
“白彦对城主绝无二心。”白彦跪了下来,面色肃然。
“很好。”景桐道。“继续去看着她。”
“是。”
洛瑛一直以为南渊在看书。
南渊静静地坐在桌前,一本书打开放在桌面上,南渊一只手压着书本,另一只手撑着额头,似看得很认真。
“大人?大人?”洛瑛悄悄走近看了看他——南渊竟然睡着了!
“南渊大人?”洛瑛又轻轻唤了一声,南渊竟没有回应。
看来是累坏了。
洛瑛再一次确认南渊已入寐,便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轻轻推开房门,又回头看了南渊一眼,便出去了。
桌前原本熟睡的人,睫毛突然动了动,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对青色的瞳。
已接近酉时,晚膳的时间快到了,王城内的司膳馆正是忙碌的时候。
洛瑛走到司膳馆附近,看着宫内的宫女侍卫进进出出的都是衣着光鲜亮丽的宫女们。这必是供给城主以及宾客的膳食。而在司膳馆的另一处小厨房内,进出的则是侍卫,兵士,不似宫女们捧出来时用纹金雕花的托盘,而是一只粗糙的木制笼屉。看来,那一边是负责下人以及凡人的饭食之处。
一个小宫女正满心欢喜地端着一盅龙骨汤从馆中走出。突然,只觉眼前轻风吹拂,闪过一道白影,后一切如故。
“咦?”宫女怔在那,一时未缓过神来。方才掠过的白影是什么啊?她环顾四周,一切照旧,大家都十分忙碌。
“兴许是我看错了吧。”小宫女自言自语道,比起那个幻觉,城主的晚膳可是重要得多了,她便没再多想,快步离去。
洛瑛已经在司膳馆内。方才差点就被那小宫女发现了。他松了一口气,小厨房这边已经没有人了。
桌上除了各类食材之外,还有一个木笼屉,洛瑛走过去打开,饭香扑鼻而来,笼屉旁放着一只木牌,上面写着:地牢,女犯。
是这一笼了。
洛瑛从怀中掏出一包“悦意”,这是他在来之前去司药局偷来的。消息来得实在太突然,洛瑛没带任何毒药在身上,只好去司药局偷取。他找了好久,实在是找不到隐都的毒药放在何处,情急之下,搜得一包“悦意”便带过来了。
悦意花,又名曼陀罗,由天竺商人传至大陆,为剧毒之物,其茎磨成粉可当毒药使用——这也是洛瑛在司药局发现的唯一一包能当毒药使用的东西。
洛瑛小心拆开油纸,看着里面晶莹的白色粉末,叹了口气,将其尽数倒入那屉中的饭菜之中。
地牢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暗暗的,见不到一丝光。
花嫣趴在地上,眼神呆滞,双唇苍白,无力地望着一只老鼠明目张胆地从她面前跑过。若换了平时,她早就跳起来大声尖叫了。可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
“你昨天可是什么都没吃。”白彦坐在牢外,冷冷看着她。“今天也不打算吃吗?你想以绝食来威胁我?”
花嫣没理他。
“大人。”一个士兵提着一个木笼屉走了过来。“这是她今天的饭食。”
白彦给士兵使了个颜色,士兵便将那木笼屉放在一旁,恭敬退下了。
“不管你吃不吃,这饭菜还是要上的。”白彦打开笼屉,将饭菜箸碟一个个拿出来,摆在花嫣面前。“今天的菜很丰盛嘛,还是一点都不吃么?”
花嫣看了一眼饭菜,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却被她迅速掩饰过去。
她坐了起来。
“哦?终于要吃了?”白彦突然笑了,“这才像话。”
花嫣拿起碗筷,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突然,又笑了起来。
“你怎么了?”白彦奇怪地看着她。
“彦公子。”花嫣缓缓开口。“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花嫣可否求你一事?”
“说。”白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哪日,彦公子有机会再去玉京,请务必去一趟寻香阁,为我赎身。”花嫣轻道。
“赎身?凭什么?”白彦冷笑一声。“花魁想必也得上百金锭吧?我为何要为你花这么多钱?”
“至少让我有个交代。”花嫣道。“反正彦公子之前在花嫣身上所花的钱,也不少,何必还在乎那区区几百两。”
“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答应你。”白彦道。
“多谢。”花嫣凄然笑了一下,开始狂吃,今日,她的胃口似乎特别好,吃得很香,似几个月没有吃饭一般,把饭菜一股脑儿往嘴巴里面塞。恐怕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也会有如此没有形象的一面。
然而,咀嚼声突然停了下来,“啪!”一声,碗筷落到地上,饭菜洒了出来。
“噗!”花嫣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来。
白彦脸色骤变,忙拾起一片残片嗅了嗅。
“曼陀罗?”白彦不禁失声,花嫣已倒在一边,冷笑着看他。
“花嫣?花嫣!”白彦马上将她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呵,彦公子。”花嫣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就算……你们……不杀我,我不自尽,你以为……府里会……放过我么?”说着,她竟落下一滴泪来!
“你……”白彦有些诧异,他竟然没有考虑到轩辕府!
“快!传司药局!”白彦对着牢外的士兵大吼道,又转过脸来看着花嫣。“你可是我们最重要的犯人,我绝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的!”
“你们休想……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花嫣恨恨看了他一眼,突然,双目阖上,头一歪,便没了生气。
“你……”白彦有些惊慌地摇了摇怀中的女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花嫣!花嫣!”
紫菡殿内香雾缭绕,夏铭慵懒地倚在软榻上,在他身侧,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裳的少女正替他揉肩,少女的力道正好,城主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爹,女儿捏得可好哇?”涟月柔声问。
“嗯,不错。”夏铭轻轻应了一声。“我的宝贝女儿也长大懂事了。”
“那是!”涟月有些得意。
“报——!”突然,一个小厮跑了进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夏铭道,双眼仍闭着。
“回禀城主,景和大人回来了!”士兵道。
“你说什么?景和回来了?”涟月立刻喜形于色,一脸的迫不及待。“快传啊!”
不多时,便见景和匆匆而至。
“景和!”涟月欣喜地叫道。
“城主,大小姐。”景和略微施了一礼。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夏铭问。
“南渊和洛瑛没跟你一起回来吗?”涟月有些奇怪。
“他们还在隐都。”景和回答。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么?”涟月蹙眉。
“是。”景和满面担忧。“青眼,的确在隐都城主手上。”
“华匀?他怎敢……”夏铭脸色微变。
“不是华匀,是景桐。”景和说出这话的时候,面色立刻比刚才难看十倍。
“景桐!”涟月惊呼,一旁的木落和青河也变了脸色。
“我们真是低估他了。”夏铭冷哼一声。“短短十五年,他就可以杀掉华匀登上城主之位,看来当年景和下手过轻了。”
“是。”景和道。
“景桐怎么说?”木落迫不及待地问。
“他说,要拿回蝶眼,只能拿大小姐做活祭。”
“什么?”涟月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活祭?”
“不错。我这次回来,正是要与城主商讨此事。”景和道。“还有三日,就是他们的祭祀,若不拿涟月小姐去换,不仅蝶眼无法夺回,洛瑛与南渊恐怕也回不来。”
“就算拿大小姐去祭祀,也不一定能将青眼要回来。”木落突然道。“再说了,他的灵力突然消除,就算这十五年有所恢复,怎么会是南渊和洛瑛的对手?”
“他现在有蝶眼,而且他天生的灵质好,这十五年要想重新修炼对他来说绝非难事。况且他现在有青眼,青眼主倨傲。景桐偏偏就是这样的人,青眼正是需要像他那样的宿主。”
“送给他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到底要怎么做?”木落蹙眉。
“罢了,涟月,你先退下,我和景和他们再商议一会儿。”夏铭朝女儿挥了挥手。
“为什么?这可是关乎我自身的大事,为何我不能在场?”涟月不满地嘟起嘴。
“听话,给我下去!”夏铭的语气加重了些。
“讨厌!”涟月不服地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