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竹林的另一旁,陈谨言果真如宋乔所言,站在了离顾若抒一丈之外的地方。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沉默良久后,陈谨言终于开口道,“王妃,王爷对你好吗?”
“谨言为何有此一问?”顾若抒知道她心中有诸多疑惑,以为她今日是找自己寻找答案,却没有想到她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会是如此,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当日在临时病坊时,王爷审问下毒之人是谁时,不问青红皂白就让护卫挑断那些无辜百姓的脚筋,一时间血流满地,从那以后我只觉得他如修罗一般,让人不寒而栗。”陈谨言缓缓道,“所以我担心他是狠毒之人,会待你不好。”
闻言,顾若抒浅笑道,“谨言,你放心,王爷待我极好。”
“其实,我大致也能看出来。”陈谨言道,“虽然我觉得王爷他有些暴戾,但对你却是真的很好。王妃,我是不是很傻,明知道答案是如此,却非要听你亲口说他待你好,才能真的放下心来。”
“不,谨言,你不是傻。”顾若抒缓缓道,“你只是真心把我当朋友,关心我。”
“王妃,经过上次的中毒事件后,你还把我当朋友吗?”
“当然。”顾若抒浅笑道,“至始至终,我都未曾怀疑过你。”
“我知道。“陈谨言无奈地笑了笑,道:“所以那日王爷才放了我一马,没有把我的脚筋也挑断。“
“谨言,很抱歉吓着你了。”
“无妨。王妃,作为朋友,你能替我解惑吗?”陈谨言道。
“知无不言。”
“我想确定,在临时病坊死去的真的是南蛮国余孽百里陵越,而不是我四哥陈鉴之?”虽然已经听陈采薇说过,但她仍是想要顾若抒的一句话,因为她不会骗她。
顾若抒点点头,道:“是。”
“所以,我四哥的确已经被陈采薇杀死了?”
“是。”
“他葬于何处?”
“不知。”
“林宝珠为何要借我之手害你?”其实陈谨言心里隐隐约约知道答案,毕竟林宝珠是自己儿时的玩伴,但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变得如此疯狂。
“有时候,不合时宜的爱慕会让一个人失常。”顾若抒缓缓道。
果真……如此。陈谨言一向知道林宝珠爱慕燕北王宋乔,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想要害死燕北王妃。
“王妃,最后一个问题。当时,林宝珠已经被王爷挑断了一根脚筋,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为何你康复以后,还要挑断她另一只脚的脚筋,让她终生无法再下地?”记忆中的宝珠,舞姿曼妙,如今却只能一辈子卧床,实在是令她惋惜。
“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不杀她,已是极限。”顾若抒缓缓道,“而且,谨言,她是想要我的命,我怎能不惩戒她?”
闻言,陈谨言笑了起来,“王妃,你说的每个理由都能说服我,但是,恐怕以后我再也不能把你当朋友了。”
“为何?”
“你和王爷的世界,与我的世界终究大不相同。我理解你们,但却无法想象。我害怕哪一天,又会有人借我之手加害你,甚至是王爷。你们可以信我这一次,饶我这一次,但总不能次次放过我。”
闻言,顾若抒笑了起来,“谨言,自古以来,本来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既让你觉得不适,那就离我远远的就好。我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本来就不适合你这样天真烂漫的姑娘。”
“路姑娘,再见!”陈谨言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曾经她们可以是朋友,但从此她们只能是陌路人。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顾若抒的心中有淡淡的失落……
站立良久,顾若抒转过头对宋青道:“我们去找王爷吧。”
等他们两人找到宋乔时,陈铭之已经带着陈谨言离开。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宋乔笑着问道。
“女儿家的私房话,你也要听?”顾若抒浅笑道。
“若你想要告诉我,我自然是愿意听的。”
顾若抒靠近宋乔的耳边,低声道:“偏不告诉你。”说罢,转身往前跑去,留下银铃般笑声……
宋乔摇了摇头,笑着追了上去……
当晚,由于王爷和王妃去云林山踏青归来后带了大量的春笋,于是晚上燕北王府的厨房做了很多的油焖鲜笋,人人有份,都有幸品尝到了春日的鲜美气息。
是夜,宋乔把白日与陈铭之的对话悉数告诉了顾若抒。
沉吟片刻后,顾若抒缓缓道:“虽然陈铭之此人是敌是友还不能辨别,但他说的洛家联合林家请人弹劾你之事肯定不假,这两家我们的确是得罪了。”
“我已经让卫觞去查陈铭之。先是百里陵越,现在又是陈铭之,燕北陈家不容小觑。”宋乔道,“至于那些弹劾我的人,我迟早要收些利息。”
“真不知道皇帝此次会如何面对弹劾。”顾若抒道。
“现在我离皇城这么远,最多不过下道旨骂我一顿罢了。”
半月后,皇城一道圣旨入燕城,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壶清甜甘冽的紫红华英酒。
圣旨道,燕北王初入燕北,便行开垦荒地之政,惠及燕北广大百姓。随后又携王妃,身先士卒对抗来势汹汹的疫症,实乃仁义爱民的好王爷。是故特意送来一壶佳酿以示褒奖,望王爷继续施行仁政,治理好燕北这块封地。
宋乔和顾若抒对视一眼,便叩谢领恩,接过那一壶紫红华英酒。
哪知那前来宣旨的罗公公指着那紫红华英酒道:“王爷,请饮一杯,看看酒可合心意?”
宋乔笑道:“罗公公,此酒乃父皇所赐,本王实在舍不得饮下,打算精心收藏,提醒自己时时不忘父皇的教诲。”
“可是……”罗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道:“奴才离开皇城之前,皇上曾嘱咐,一定要亲眼见燕北王饮下此酒才能归去。”
宋乔看了看罗公公,目光锐利如刀,看得他有些不太自在。他于是略微低了低头道:“王爷,请……”
宋乔伸手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伸手拿起,准备饮尽。父皇如此做,不过是震慑自己罢了。只要舅父还在,他暂时就没有要自己的命的必要。
哪知顾若抒却伸手把这杯酒抢了过来,笑道:“我一向最爱紫红华英,王爷为何要舍我而先饮?”
说罢,便拿起那杯就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抬头对罗公公笑道:“果然是好酒,闻之清甜扑鼻,沁人心脾。想必喝起来,也回味无穷吧。”
“皇上御赐的酒,必然是上等。”罗公公笑道,“不过此酒是皇上赐予王爷的,王妃还是让王爷先饮吧。”
闻言,顾若抒突然冷笑一声,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瞬间破碎成渣。
“王妃你……”罗公公一时情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顾若抒冷冷道:“父皇让你送来这一壶紫红华英是为了嘉奖王爷,罗公公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酒里做手脚?”
闻言,宋乔脸色微变,难道自己估计失误,父皇真的等不及,打算对自己动手?
罗公公亦脸色大变,“王妃,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奴才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皇上御赐的东西里动手脚。”
“是吗?”顾若抒冷笑道:“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酒里的失魂散之毒是怎么回事?”失魂散,是一味不是常见的慢性毒药。服之,十天左右才会发作。发作时,记忆逐渐缺失,意识全失后死亡,故名为失魂。
见酒里有毒之事败露,罗公公反而镇定了下来,“王妃,奴才不知道酒里有毒。如果这酒里有毒,那也是皇上的意思。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燕北王,请……”
“胡说八道。”顾若抒冷笑道:“燕北王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没有任何理由,怎么会毒杀他?我看,是有人指示你干的吧。”
宋乔突然笑了起来,他这一笑让罗公公觉得心里发麻,于是道:“燕……燕北王,你打算……打算抗旨吗?”
“卫觞,把来宣旨的人全给我绑了。”宋乔冷冷道。
卫觞和王府里的护卫立刻把这些人绑了,扔到宋乔面前跪着。
“燕北王,你竟敢抗旨。”罗公公大声道,“你不怕皇上……”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卫觞把嘴巴堵上了。
宋乔看着他,冷冷道:“抗旨又如何?反正本王又不是第一次抗旨。你说是父皇要本王的命,那本王今日就绑了你们回皇城去,当面问父皇,本王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要如此待我?”
罗公公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不过,罗公公,在去皇城找父皇理论之前,本王要你好好地想一想,究竟是谁要本王的命。”宋乔冷冷道,“本王给你一刻钟,如果想不好,我们就立刻带着这壶紫红华英回皇城对质吧。
一时间,厅内寂静下来,罗公公的脑子开始飞速地考虑起来。的确,这壶酒原本没有毒,他本是收人好处,替人办事。原本他想着这失魂散难以被人发现,燕北王喝了这紫红华英后要半个月才会发作身亡,那时候他早已回到了皇城,怎么也不可能怀疑到他头上,哪知道这燕北王妃居然识得此毒,立刻就指了出来。而这燕北王也不是吃素的,竟然敢立刻绑了自己,要去皇帝那里对质。这一旦对质起来,一切就败露了,这假传圣旨一事,会被诛九族。
转眼,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卫觞,拿掉他嘴里的东西。”宋乔吩咐道。
卫觞立刻照办。
“罗公公,你想好了吗?”宋乔问道。
只听见罗公公道:“王爷,这失魂散的确是奴才所放。”
闻言,宋乔的心尘埃落定,还好,不是父皇要自己的命。
“你为什么要加害本王?”宋乔接着问道。
罗公公回答道:“无非是拿人手短,替人办事罢了。”
宋乔皱了皱眉头,冷冷地问道:“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