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陶脸上挂着笑,她看着李大娘激动的模样,真挚的说:“大娘,你不必把自己当做下人,您是我邀请来的,并不是买来的奴仆,所以带着锤子好好在这里生活就是。对了,之后真真会带你熟悉一下府里,不用担心。”
古陶弯下身,笑眯眯的拉起锤子的手,对他说:“锤子,先和你娘去把家整理一下,一会儿姐姐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锤子看了看古陶,接着又将目光转向李大娘,收到李大娘同意的眼神之后,锤子立即再次看向古陶,奋力得点头,好像这样还不够似得,他抓着古陶的手也一直上下摇晃。
古陶抬起身,吩咐真真带着她们母子俩离去,接着缓缓进了自己房中。
天气大好,古陶迈进房门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略微失笑,真是忙糊涂了,想来有段日子没有去那件药室了。
古陶换了一身装束,将银铃唤到屋中吩咐说:“你去李府一趟替我送上拜帖,说我明日请李公子一叙。”
银铃迟疑的站在古陶面前,没有答话。
古陶瞧她不走,不由催促道:“怎么了,还有事么?”
“小姐,您不是不喜欢与李柔公子打交道么,怎么突然又……”银铃勉强开口。
古陶失笑,轻叹了一声,“这偌大的辉城我较为熟识的又不反对我调查柳家一事的除了李柔还有其他人吗?”
银铃看到古陶提起柳道露出的头疼模样,开口劝说:“小姐你也别急,明日去醉红楼让真真跟着您,她会保护小姐安全的。”
古陶转身向衣橱走去,“恩,我知道,你去吧。”
“是。”银铃缓缓退出内室。
古陶在屋中换了一套简单装饰便去了杨武陵为她开辟的那间小药室。
多日不去,不少当时她离去时随意放置的药草已然干枯碎裂,台面也稍稍蒙上了些许微尘。
古陶将房门紧闭,深呼一口气,挽起衣袖,在一处药草前蹲下。
她在里面挑挑拣拣,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她与父亲和舅舅用晚饭时他们俩似乎因为一味药材起了争执。
记得应该是叫做苍耳子?
古陶眼神流转,赶紧拍了拍手,起身走到了一旁的药柜。
她从中找到苍耳子,仔细拿出来端详了会儿。
苍耳子,味苦,甘辛,性温,归肺、肝经。
那日父亲一直不允许舅舅在某个药方中加它,两人因此争执不下,那是什么重要的药方,竟然让两位太医院大家对其如此重视。
古陶看着眼前的苍耳子,思绪突然不定。
她记得,以前她曾喝过炒制的苍耳子浸泡过的酒。
爷爷告诉她喝这个祛风补益,所以自己曾偷偷炮制过。
还想当年因为偷酒被爷爷抓住而被关禁闭,年少童真,真是……
真是……
古陶猛的一清醒,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苍耳子。
爷爷……是谁?
刚刚一时情有所感竟然出了神,画面中那位白发苍苍但又面色和蔼的老人,是她的爷爷么?
古陶想继续想下去但是发现这次又和之前一样,只要继续回忆头便如撕裂般疼痛。
“嘭!”古陶抚着泛疼的额头,不小心推倒了一旁的药草架。
她跌跌撞撞的朝窗边的床榻走去,脑海似乎有无数的画面要喷涌出来,但却又引而不发,如同被人掐着喉咙像只困兽。
古陶想给自己倒杯水,但眼神晕眩,站立不稳,她撑着床沿,拼命地想睁眼却做不到。
“嗯……啊”古陶死命拍打自己的额头,就在感到自己即将晕厥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劲道,竟然让她似拨开云雾般撑开了眼睛。
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她终于看到另一幅画面。
古陶大喘息着,指节死死扳着床沿,发髻之下布满冷汗。
那是一处十分僻静美妙的地方。
古陶眼中的最后一幅画面是一处美景。那里竹林环绕,再远的地方还有一片梨园,整个世界仿佛回归沉静,没有喧嚣,没有喧闹,只在杂草丛中倒着一座石碑。
碑上铭刻着“栗山”二字。
栗山,是古陶父亲之师、皇后之父的隐居之地。
古陶瘫倒在床沿下,她背靠着床面,额头的汗还没有完全流尽,双手还隐隐颤抖。
但她全然不在意,如同失了魂似得,只在嘴角露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没想到,没想到,她最后的希望还是被打破了。
她以为,自己如今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有一天玄华会告诉她:“我认错人了,你不是我的表妹,你离开吧。”
是她奢望了。
从她发现自己喜怒被其牵扯便在幻想这一天,可是不会有了。
不想被感情牵绊,但即使如此,她还有自己的身世。
终究这显赫的皇亲身份被她亲自证实了。
既然,既然躲不掉,那就拼一个圆满出来!
古陶突然眼光如炬,她扶地而起,坐在案桌之上拿起了冰肌膏。
等她再一次抬头,已然正午。
银铃站在门外,轻轻叩门,“小姐,该用午膳了。”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慢慢推开了门。
古陶此刻正一只手中拿着研钵,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长筷挑着研钵中的东西,银铃小心的开口:“小姐,该用午膳了。”
古陶后知后觉的听到银铃的话,这才抬起头。
她激动的叫着银铃:“银铃!我成功了,成功了!”
一上午的琢磨,古陶刚刚确定了冰肌膏中的一味重要的药材,她为了确定这味药,不停的研磨、再研磨,终于在试到刚刚那位药材时成功了。
不得不说,杨武陵能够在太医院有如此地位不是虚有其名,古陶借他留给自己的医术,通过其中的评语心得得知了不少鲜有人知的知识。
银铃适时插话:“恭喜小姐!小姐也忙了一上午了,赶紧歇息一下用膳吧。”
“嗯,走吧。”古陶揉了揉僵坐了一上午变得发麻的膝盖,接着借银铃的手劲站了起来,“锤子他们一家安顿好了吗?”
“小姐放心,已经安排好了。”银铃扶着古陶缓缓向外走。
但是还不待古陶走进桃园,后厨的刘大嫂子就吵吵嚷嚷的来了。
古陶看着面前争得面红耳赤的刘林氏,平静的开口:“刘大嫂,您和王大娘有什么事还是进来再说吧,别大中午的在门口嚷个不停,这让人看了多不像话。”
刘大嫂听古陶发话,笑得一脸诌媚,说:“是是是,小姐请。”
古陶走进厅室,坐到首位,看着跪在面前的刘大嫂子和王大娘。
“发生了什么事?”古陶看向两人。
王大娘刚刚开口,突然被刘大嫂抢了先机,她当先说道:“回小姐,今儿上午我们众人正在大厨房做午膳,快忙得差不多时候,我挑一个时间和王邱氏商量说等小姐请来的嫂子来了让她先跟着王邱氏熟悉熟悉环境,没想到她不同意就算了竟然还辱骂小姐请来的人,我气不过就和她理论了起来。”
古陶听到这里皱了眉。
她这才刚请求父亲将锤子娘接回来,转眼消息就传到了后厨。
她可不记得她有和父亲说要把李大娘安排到后厨啊。
古陶眯了眯眼,随即吩咐刘大嫂继续说。
刘大嫂子见古陶没有说什么,以为她同意自己刚刚说的,口气不由更硬气了些。
刘大嫂子说:“小姐,你说我也是好心啊,小姐请来的人咱们一上来就让她做难活累活肯定不行,王武氏一直负责采办事宜,事情简单又不累,平时只要点点菜样记记账目就行了,最多留意一下时兴的瓜果蔬菜,并不是多忙,所以她是有时间的,我本好心,不想让别人以为咱杨府下人不懂事不会待人,却不想王武氏这般不为府里着想,她推脱不已,难道是担心别人发现她在采办上有什么问题吗?”
刘大嫂子最后一句瞪着大眼珠子盯着王武氏,王武氏依旧是跪在地上,直视前方,只看向古陶,对她的话仿佛充耳不闻。
古陶听完刘大嫂子的告状,又对王武氏说:“王大娘,对于刘大嫂说的,你可有什么不同意的?”
王武氏这才张开口:“回小姐,我别的不管,只要小姐说新人是要进后厨的,而且又要我带着,那我绝对没有其他想法,只管好生带着她就是。”接着她看了一眼刘大嫂,继续说:“但若是小姐不曾这么吩咐,那我便不能将自己手中的活儿让其他人沾手。”
“你个死脑子!什么叫让你带新人,小姐请来的人那是以后要掌管整个厨房的,在你那儿也不过是为了熟悉这里,让你一说倒像是成了你的下手了似得。”刘大嫂子激愤的反驳。
王武氏不理刘大嫂子,只看着古陶说:“请小姐明示。”
古陶眼神射向刘大嫂,她受到古陶的眼色不敢再多言,不以为意的低着头等古陶发话。
古陶听了半天,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思考了一会儿已然开口:“刘大嫂,你对咱们府上的心意我知道,你们一家都为杨府做事,一直兢兢业业,我也明白你体恤新人手生,担心出错,但既然是好心那便和和气气的与王大娘商量,现在闹成这样倒是好心也变得坏意了。”
刘大嫂子听到古陶没有反驳自己说的让古陶带来的人进厨房当王大娘下手,以为她就是这么想的,脸色一时露出得意之情。
古陶接着看着王大娘,对她说:“王大娘能够尽忠职守我很欣慰,杨府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来支撑,所以今日我就给你一个准信,我带来的那个人是李林氏,以后她呢负责我在桃园的一应事务,并不会让她去后厨,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