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芽眼珠一转,娇憨的拦着于采荷的手道:“小姑,今天大家都走了,听说镇上可好了,我也怪想仨表哥的,要不然也跟你去遛达遛达?”
于兰荷眼里流出一种嫌恶之色,轻轻甩开了兰芽的手道:“镇上没什么意思,就是人多点儿,地方大点儿,人挤人的,不如在家的好。”
见兰芽说个没完没了,张氏两眼一瞪道:“一点儿也不省事,在家好好呆着。”
兰芽顿时做哭腔道:“奶奶,我听说了,你们都是去镇上吃好吃的、住大房子,是不要我们了吗……”
张氏伸手要打,于三光忙挡在兰芽身前,生生挨了张氏一拳头。
兰芽眼睛一眯 ,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道:“奶奶,大林也是和大栓哥和大柱哥一样的男孙,你不如让俺娘抱着他去,到大姑家喝一碗蛋羹也能补补啊。”
张氏看到西院老王婆探头探脑的样子,转回身回了屋,拿出一个鸡蛋,想想又怕老王婆冷嘲热讽,又狠下心拿了两个,回头塞到兰芽手里道:“孩子这么小,折腾那么远干嘛,不就是蛋羹吗,咱有。”
这几话说的,如劈柴般的响亮,让人怀疑事个于家村的人都能听得见。
见目的己达到,兰芽欣喜的接过鸡蛋,递给海氏,高兴道:“奶,家里有俺爹和俺娘在,您就放心的去吧,想呆多少天就呆多少天,想啥时候回就啥时候回。回来的时候,俺姑定能给你置办像您在谢府穿的那些绸缎衣裳,像县里的官夫人一样。”
几句话说的张氏心花怒放,如同皴树皮般的老脸,竟乐得撑开了好几道褶,昂首挺胸的出了院门,看着漫长的村道,傲娇的让于大光去雇了辆牛车,一家九口,浩浩荡荡的向龙头镇进发了。
张氏前脚刚走,江氏也领着两个女儿装扮停当,不好意思的对海氏说:“三弟妹,我得去帮老刘家准备食材去,有做堂客,估计得晚饭以后能回来。家里的活计,你就多担待些,如果有些肉菜,我拿回来一些给娃们打打牙碛。”
海氏忙不迭的点头。几个妯娌之间,江氏虽然爱投机取巧,从不吃亏,但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所在,她也从不主动挤兑海氏,偶尔心情乐呵,还会给三房的孩子们拿上一颗枣子半块糖。
送走娘三个,兰丫兴奋的去关了院门,小眼睛兴奋的看着兰芽,嘴角甚至可疑的流出一溜口水。
兰芽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转回身要去取了鸡肉,见于三光拿着粪筐要去捡粪,忙叫住他道:“爹,地里的活计都忙完了,这两天的柴也砍够了,今天不如在家歇上一天吧。”
于三光见三女儿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放下了柴刀,默默的坐在了院子里,拿起一只旱烟袋锅抽了起来。
烟锅里并没有放新烟丝,而是反复烧过的烟丝灰烬,于三光为了解烟瘾,抽着烟味解馋。
兰芽心里发酸,想起昨天新得的东西,回了屋里,将那个皮酒袋拿出来,走到门口,又转回身去,想着要试试老爹才行,将皮水袋里的酒小心的倒到自家的竹筒里,又拿起那只拔了毛的鸡,回到院子里,将东西摆到桌子上。
海氏惊的嘴巴好半天没有合上,“芽儿,芽儿,这是……”
兰丫兴奋的跑到海氏跟着,扑到海氏的怀里,小嘴巴巴的开始说着,当然少不了添油加醋,将兰芽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能人一般,说得人身临其境,兰芽瞬时成了女猎手一般。
“以后,别往半山腰上跑,半山腰上,那是卓家的地盘,还有莽蛇和野兽,太危险了。把鸡肉一会屯到缸里,等你奶回来再吃。”于三光正说着,却感觉周围气氛的诡异,抬头看到四个闺女惊诧和失望的眼神。
尤其是三闺女,嘴角上翘着,明显是一种嘲讽的弧度。
兰芽直接将鸡递给了海氏,看着于三光的眼睛道:“爹,周家的日子会比咱们家差吗?”
于三光再度沉默不语,轻抖的烟袋彰显着他内心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的平静。
海氏不等于三光回答,直接回屋取了菜刀,叮叮咚咚的跺起鸡肉来,还大胆的留下了两只鸡大腿儿。
海氏在厨房里欢乐的做着菜,似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兰朵背着大林飞快的跑着,似一只俯冲而下的老鹰;兰香腼腆的笑着,手里不停歇的剁着猪草……
院子里,弥温着阵阵的好闻的肉香,响彻着锅铲撞击锅壁的响声;中间夹杂着有节奏的剁菜声,和孩子欢快的笑声,俨然是一幅其乐融融的农家喜乐世界。
兰芽抬眼看了一眼沉默似金的老爹,长时间的不沟通,让兰芽实在不明白他的真实想法。
这个家,最能干活的是他,最能承受的也是他,似乎是一只上紧了发条的钟表,从来没有停歇过。
兰芽似无意识的呢喃道:“要是永远这样生活该有多好。”
于三光抬眼看了看突发惊语的三女儿,自从出事后,三女儿似乎懂事了许多,成熟了许多,有主见了许多,甚至,让海氏都按着她的想法去做。
抬眼看着其乐融融的景像,于三光竟忆不起是多少年前才看过,或许只有在梦里看到过,自打自己记事起,每天冲斥在耳边的,就是娘亲张氏的叫骂声,哥哥弟弟的吵架声,然后就是为了填饱肚子不停的奔波、劳作。
鸡肉没有加油,只是加了一点点盐,与后世做的各种口味的鸡根本就没法比,一家人却闻着无比的香甜。
团做在桌子边,海氏夹了一只鸡大腿给了兰芽道:“芽儿,你真是个小福星,有了你,咱也有好衣裳穿,竟败家的炖上一整只的野鸡,上次吃肉,还是过年时你姑回娘家的时候,一人只分得了两片猪五花肉,丫儿有一片还没夹住,掉到了地上,被大芦花啄跑了,你奶骂了近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