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三光愧疚的看了海氏一眼,见海氏脸色就是不开晴,方呢喃道:“你不是想以后自己当家做主吗?我明天就跟娘去说分家的事儿。以后俺挣了钱,都归你管着。”
海氏脸色一蕴,缓了阴沉道:“俺不是受不得委屈,只是你们爷几个刚刚死里逃生, 这就又搬到山上去住,这不是找死吗?再说,咱家刚推了陈家,选了成家,陈老婆子能答应把房子借给咱?不骂咱忘恩负义就不错了。”
兰芽拉过海氏的手道:“娘,谁说咱借了, 咱买还不成?谁怕钱多咬手啊,陈大娘手头有钱,娶媳妇还用犯愁?我可听说了,她正张罗人盖青砖大房子呢,说要比里正家的还要宽敞,娶媳妇比兰香好的。”
海氏愁苦道:“芽儿,咱家哪有银子买房子啊?”
兰芽狡黠的笑道:“娘,买房子的钱你就别管了,你就谈好分家的事儿就行了。明天千万别提嫁妆银子的事儿,要不然以后退亲的时候说不清。你只要提分家,将咱家看病欠的几两银子积慌算进去。”
海氏叹了一口气道:“你奶不让咱净身出户我就烧高香了,咋能还让她帮还积慌?”
兰芽笑道:“娘,这叫以退为进,你若不提积慌的事儿,我奶肯定会在田地或家升上苛扣,你若死活要分积慌,最后我奶为了赶咱出去,肯定妥协,咱家的田和家升一样也不会少。分家的时候,还有一样,你一定要找里正做见证,免得有人秋后算帐。”
海氏头一次当着于三光的面儿,和兰芽一起算计婆婆,于三光竟没像往常一样谈孝道的事儿,反而打着轻酣装睡着了。
第二日,如海氏和兰芽所料,张氏一顿乱骂,最后却真的做了妥协,三房搬出去,空出的两间屋子一个给小光做新房, 另一个在何氏不依不饶的情况下,答应给于大栓自己住,如果不盖青砖大房子,这间就会成为于大栓将来娶媳妇的屋子。
在里正的见证下,三房按人口分得了锅碗瓢盆,半袋杂面,外加靠近山脚的两亩田,条件是,欠的债务三房自己还,与其他几房没有关系。另外暂时是别过,正式分家却要在秋收之后,猪也在过年杀猪之后再分。
怕陈婆子不同意卖房子,兰芽让于方军出面交涉,山上的房子本来就没想过能换了银子,陈婆子反倒怕于方军后悔,忙不迭的就答应了,银子也没多要,只要了五两银子,放在平时的小土坯房是要多了,可是她山上的家为了防范野兽,足有近两米的青砖院墙,算是挥泪底价了。
先付了二两银子定钱,剩下的等搬到山上以后再给。
缺的三两银子兰芽首先也是唯一想到的,就是放在柳家的蛇胆,到镇上一行是难免了。
跑到了柳氏家,柳氏笑着点着兰芽的鼻尖道:“这把你忙得脚不粘地的,你再不来,我们家红儿就要被你的蛇胆吓昏过去了。”
拿起挂在梁上的筐子,递给了兰芽道:“你柳叔今天晚上回来,明个儿起早一起去镇上,柳元陪你一起去。”
兰芽又将筐子推回给柳氏道:“婶子,俺家的情况你知道,就委屈红儿姐再怕上一天,明天一早我再来取。蛇胆有明目健脾的功效,婶子,你留下几颗给柳叔泡酒,跟我你可别客气。”
柳氏当真拿出三颗,放到了小碗里,肃然道:“芽儿,现在村里传的可厉害了,小牛那几个小孩儿成天说你是仙童,未卜先知,惩恶扬善,我原来还当是说笑,现在看来是真的了,人咋能有那么大本事儿,弄来这么多蛇胆呢?我天天拿下来看,浑身麻麻的,像做梦一样。”
兰芽笑着一抱柳氏,笑道:“婶子,你莫笑我了,这些蛇胆是山上的卓家嫌不新鲜扔到山脚下的,被我瞧见了,这哪里是本事,是运气。”
柳氏以为是兰芽的托辞,便笑道:“哪天让我也沾沾你的运气。”说完,将蛇胆扔到白酒坛里去了。
第二日天刚亮,兰芽就让于三光组织于方军两兄弟帮往山上搬破桌椅、炕席之类的家升,自己则偷偷坐着柳元的牛车奔镇上去了。
镇上离于家村不近,走了近一个时辰,若是走也得一个半时辰。
进镇的时候,每个人要交上一铜钱的入城费,柳叔是个壮实的汉子,为人也甚是豪爽,说什么也要将入城费替兰芽交了,还分外客气的感谢兰芽送的蛇胆。弄得兰芽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因为牛车上有新收上来的猪肉,牛车便先往柳屠户的猪肉铺子前,将猪肉整坨的卸下来,切成一条一条的挂在铺子架上。
收拾差不多,柳屠户便让柳元陪着兰芽去卖蛇胆。
柳元在前走着,兰芽在后边紧跟着,好奇的打量着镇里的麟次栉比的两层或是三层的小楼,挂着各色各样的幌子,或是茶馆,或是客栈,有高头大马,有紧围的马车,有故作风流的打扇公子,亦有含娇带羞的贵妇小姐。
见兰芽眼里充满了好奇,柳元故意放慢了脚步,一一解说着他所知道的事情。
指着一处三楼的门楼道:“兰芽,这是凤仙酒楼,是北川王妃娘家沈家的产业,沈家的产业有酒楼、绸缎、瓷器等,没人敢惹。”
兰芽默默记住了沈家生意的图标,以后决定绕着权贵走。
走到一个人头攒动的铺子里,柳元指了指对面街一个幌子道:“这是周家的产业,周家主要做杂货铺生意。”
周友才家?兰芽不由抬头多看了两眼,发现铺子门口一个绫罗绸缎的滚圆身影,正趾高气扬的对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训斥着什么。
想及张氏说的周友才去了南川,不由好奇道:“柳大哥,那个穿绸缎的人不会是周友才吧?”
柳元惊疑道:“咦,兰芽,你连你大姑父都不认识了吗?”
兰芽尴尬的轻咳的了两声,揉了揉眼睛道:“哪能,我是昨天睡得晚了眼睛模糊有点儿看不真。”
兰芽眼色如墨的盯着远处的白胖男人一眼,心思斗转,一个明明说在南川跑生意的人,却好好的出现在自己的铺子里,只怕,于采荷嫁到周家任重而道远,远没有于采荷和张氏想得那么前程似锦。
柳元指着道南道北两个医馆道:“兰芽,这是镇上两家比较大的医馆,后边那趟街还有三四处赤脚游医,你这么多的蛇胆,估计只有这两家能收得下,你看我们用不用偷偷打听打听价?”
兰芽笑道:“柳大哥,你看看前来看病的人,你就知道哪家医馆有钱了。”
柳元不明所以,按兰芽说的看了看,只打了两眼,便看出了端倪。
但见来南道许氏医馆看病的人,乘的是香车骏马,穿的是凌罗绸缎,或是打发小厮前来;
而前来北道王氏医馆看病的人,多是一脸病色愁容,衣衫大多陈旧或是补丁。
两个医馆,俨然代表着两个社会阶层。
兰芽将手里最大的一颗的蛇胆单独包了拿出来,当先走向了许氏医馆,柳元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心如擂鼓。
见愣头青似的直接向里走的两人,医馆里的小厮不高兴的向外赶道:“没看到外面排着队吗?懂不懂规矩!再说你也不打听打听价格,你能看得起许郎中不?”
兰芽不着痕迹的将几个铜板塞到小厮手里道:“小哥,俺们是乡下来,不懂规矩,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俺和俺哥不是来看病的,是来卖药材的,还请小哥行个方便,通融通融,让俺见见掌柜的,若卖得了好价钱,定忘不了小哥。”
小厮偷偷掂量手里的铜板,本来嫌弃太少,听说只是通传一声,如果卖得了银钱还能再给些,看了看兰芽盖得密实的篮子,看不分明里面是什么,怕万一是人参之类的好东西,便动了心上里面通报去了。
柳元没想到兰芽没卖了蛇胆不说,还先搭了几个铜钱,想开口制止,却已是来不及。
不一会儿,一个懒洋洋打着呵欠的瘦条脸掌柜出来,见小厮报的“大药材生意”不过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小丫头,心下不乐意的皱了皱眉头,爱搭不理道:“有什么药材要卖的?”
兰芽故作神秘的看了看四周,才将最大颗的蛇胆偷偷欠了一条缝道:“掌柜的,就是这个,这是俺哥和村里十几个猎户一起猎到的。”
见足有男人拳头一样大的蛇胆,掌柜的眼睛登时一亮,随即又轻眯了眼睛状似嫌弃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药材,不过是蛇胆而矣,咱龙头镇背靠的就是七星山,缺不得这些个东西。”
兰芽一听,搭拉着小脸,对柳元委屈道:“哥,我就说在山上直接卖给那位少爷得了,你偏不让,还说不能和住在山上的少爷做生意,怕惹什么祸上身,这下可好,到手的二十两银子说没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