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相对平静的枉死泉忽然变得波动起来,中央凸起的大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暗黑色的流质顺着较为透明的花茎朝着花朵流去。
彼岸花的花骨朵此刻完全绽放,每一瓣硕大的花瓣上都挤满了佛面蛛。
那些佛面蛛层层叠叠,就像是搭建梯子一样,将最上面的那只体型最为巨大的佛面蛛托起来,直至与花柱同高。
而最上面的那只佛面蛛伸出前面一对长长地前肢,把住细长的花柱,一口咬了上去。
白玉色的花柱里面是中空的,在佛面蛛的吸食之下,彼岸花里面的流质通过花柱进入到佛面蛛的腹中。
咕噜——咕噜——
佛面蛛的肚子越来越大,欲胀似裂一般,直到再也不能吸食,才慢慢爬下来,落到一旁,蜷缩起腹足。
如此一只接替一只不断吸收……
当一只只饱腹的佛面蛛爬满彼岸花的花瓣时,先前瑰丽的曼珠沙华变得黯淡许多。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还稍有余力的木老狗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用来唤回佛面蛛的口弦,塞入口中,腹中运气,一声极为刺耳的尖鸣从他口中发出,这声音似箭镝,又似柳哨,尖细之中掺杂着剧烈摩擦的声响,令人闻之极为不适。
那些原本歇息在花瓣上的佛面蛛听到这种声响之后,纷纷起身,跃入枉死泉中,朝着木老狗所在的方向过来。
见此情景,木老狗心中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了些,口中继续吹着口弦。
就在佛面蛛纷纷进入陶罐,木老狗又一一盖好罐盖之后,还未等他直起身来,一阵破空之声便由远而近,接着便是一阵哈哈大笑。
木老狗抬起头,见到身前二十步开外站着四个精壮大汉。
一水儿的身高,差不多的模样,身上俱穿着一件熊皮坎肩,袒露胸腹,胸口绘有狼头像,身上的疙瘩肉鼓鼓着,硬邦邦地泛着油亮的光,这四个人一字排开,就随便站在那里,一股蛮荒之气便迎面扑来。
木老狗眼角一跳,随即看向坐在一旁的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沉默片刻,阴沉着脸对那四人喊道:“阿大,阿二,阿三,阿四,你们四个要干什么,见到主子怎么不叩拜?”
这四个壮汉赫然便是之前在阳城跟随在年轻男子身后的护卫。
靠在最左边的壮汉听到年轻男子的话,轻蔑一笑,拍着胸膛,声音粗狂回道:“雪山圣域的人,只会叩拜自己的祖先,部族的头领以及伟大的长生天,我们受到长生天的召唤,在大巫师的指引下来到这里寻找域外之物,启人,现在就将你们手中的东西交出来吧,咱们兄弟会给你们俩人一个痛快!”
木老狗狠狠一笑,对着年轻男子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年轻男子阴沉道:“哼,谁为刀俎,谁为鱼肉,难不成师兄怕了这四个蛮子?”
“怕?我是怕这几个蛮子不够杀!”木老狗冷笑一声,脚一蹬地,身子飞窜出去,伸出右手五指,指上的指甲漆黑似墨,弯曲如钩。
木老狗速度极快,眨眼间到了先前说话的壮汉身前,勾起五指,狠狠向下抓去。
那壮汉大吼一声,照着抓过来的手爪,猛地挥出一拳。
拳爪相交,嘭地一声,木老狗在年轻男子惊愕的神情下倒退回去。
“噔,噔,噔,噔!噗通——”
壮汉拳头上的力气大得惊人,木老狗踩在地上,双脚不住地倒退,身体已然控制不住,最后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看着木老狗狼狈的样子,那壮汉咧着嘴怪笑道:“就这么点的力气,连吃奶的羊羔都不如,这样的身板,我怕一时没留住手,一拳给打死了。”
木老狗抱臂,右手五指酸麻痒痛,滋味杂全,壮汉这一拳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木老狗盯着他们,嘶哑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壮汉哈哈笑道:“我们四人是胞生兄弟,我叫图拔蛮,旁边的是我二弟,叫图拔猛,二弟旁边的是三弟图拔雄,最右边的是四弟图拔霸。”
连同之前所说的雪山圣域,又姓图拔,木老狗猛然想到北疆大雪山地域极为有名的图拔一族。
据说,图拔一族承自太古巫族,族中之人鲜少出现在雪山之外,没想到在这里碰上,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木老狗收起心中轻慢之意,缓缓站起身,口中说道:“在下出自黑水宫,黑水宫与雪山圣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想必是其中有所误会才……”
他话未说完,老四图拔霸便大步冲出,口中喊道:“大哥,二哥。三哥,这人废话忒多,我先将他那张嘴撕了!”晃动熊罴一般壮硕的身子三两步就到了木师兄的近前,抡起蒲扇大的手掌就扇了过去。
木老狗不敢硬抗,知其蛮力过人,脚下向后一点,让过手掌,同时五指张开,狠狠向着图拔霸的手臂抓去。
这木老狗练就的是一门阴毒的功夫,名字叫做五毒爪,是用毒汁浸泡手掌,再行功将毒素逼到指尖,同时蓄留指甲,用来抓皮透肉。
这门功夫练到深处,手掌白皙,唯独手指尖端漆黑无比,是以这十根指尖,乃是剧毒之源,只要被他这一双手掌抓伤,必定毁肤烂体,取人性命。
之前与图霸蛮拳爪相碰,一则是他轻敌,再则是他没有想到图霸蛮的拳头坚似精铁,全然不惧他的利爪。
这次木老狗让过图拔霸的手掌,瞄准他的手臂,木老狗就不信这图拔霸还是个铜皮铁骨!
就在指甲将要触及手臂的时候,图拔霸的手臂上出现一圈晦涩的铭文,绕臂而转,忽明忽暗。
就是这一层铭文,阻挡住了木老狗的手爪,丝毫不能更近一步。
“这是——”木老狗惊诧声还未完全说出,图拔霸手臂一翻,抓住了他的胳膊,使出劲力口中喊道:“给我过来!”
图拔霸扣住木老狗的胳膊,使劲往怀里拽,同时空着的另一只手张开,朝着他的脑袋按去。
木老狗本能地一缩头,胸中一阵噼噼啪啪爆豆子的声音,被图拔霸扣住的胳膊向上一提一拉,就见到胳膊上的皮肉顷刻之间干瘪下去,只剩下一层皮附着在臂骨上面。
这样一来图拔霸便抓不住木老狗变得细小的胳膊,被木老狗的手爪一下抓住胸膛。
“刺啦——”
手爪如同撕开纸绢一样,轻而易举地撕开了肌肤,插进图拔霸的胸膛。
木老狗狠厉地咧开嘴,缓缓抬起头看向图拔霸,似乎是想要看到他恐惧绝望挣扎的样子。
可是木老狗看到的却是图拔霸嘲弄的表情。
木老狗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他惊惶地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一点一点陷入图拔霸的胸膛,就像慢慢地被吃掉了一样。
“咯吱——咯吱——咯吱——”剧烈的疼痛伴随的是嚼骨一般的声音!
不,不对,他的手臂就是在被一点一点地吃掉!
“啊——!!!”木老狗痛苦地喊着,抱着自己的手臂猛地向后一扯——一条完整的手臂只剩下短短的一截上臂,断臂处布满齿痕,鲜血淋漓。
图拔霸朝地上吐口唾沫,一脸嫌弃地说道:“太难吃了,就像腐烂掉的臭肉!”
看着图拔霸袒露的胸膛上猛然出现一张血盆大口,将木老狗的手臂吃掉一半,不远处观战的年轻男子一脸惊恐,指着他喊道:“你……你……你究竟是人还是妖?”
老大图拔蛮哈哈笑道:“老四,你瞧瞧,你把这个小子给吓到啦!”老二图拔猛和老三图拔雄也在一旁哈哈附和。
木老狗用完好的手在断臂上连点几下,封住穴道,抬起头沙哑说道:“好手段,好心思,木老狗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图拔蛮点头说道:“看你是条汉子,老四给他一个痛快;老三,你去把那个小子收拾了;二弟那些域外之物就交给你了。”
听到图拔蛮的话,那年轻男子尖着嗓子喊道:“我是黑水宫的人!我是枯木老祖的弟子!你动了我,我师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黑水宫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图拔猛对着大哥图拔蛮说道:“这个小子太吵了,我去把他的舌头揪下来再好好拾掇他。”说着脚下向前踏出一步,刹那间出现在年轻男子身前,狞笑着探出手臂。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惨绿色光芒破空而来,夹杂呼呼风声直奔图拔猛的后背。
这道绿芒突如其来,诡异非常!
图拔猛应对极快,背后肩胛上瞬息间生出两只手臂,手掌结外缚印,向着绿芒平平推出。
“嗡——”如同洪钟大吕,一声巨响轰然奏起。
惨绿色光芒被被突生的两只手臂打散,一件钩子样的兵器打着滚儿,倒飞回天空。
“咦?有点意思。”声音自天上而来,阴沉平静,却让人听得十分真切,便在这声音传至时,那年轻男子也被五个面容惨白,身着绿袍的人救了下来。
抬头望天,只见四匹脚下腾火,全身炭红色的火骝驹拉着一节打着华盖的车厢出现在天空之上,车轮滚过之处,留下一片火云,跟在车厢后面踩在火云上的四个手提红灯,身形袅袅,面目掩纱的宫装女侍,再之后是或潇洒、或沉稳、或威严、或清奇,状貌各异的八名男子,再之后则是八队四列三十二个佩刀侍从。
图拔四兄弟,挺胸昂首,横目而视。
木老狗见天空这般景象,心中惶惧。
那年轻男子惊喜之极,朝着马车方向叩拜下去,口中高呼:“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