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口街心处,搭了一台高台,上面站着一众士绅,一个个满脸谦卑笑意,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被众人围在当中,下巴微微抬起。
这人姓白名文礼,是殃城城守的钱粮师爷,掌管一城的钱粮,权力很大,他生就一只朝天鼻,又被城中士绅恭维巴结,加之自己腰包很是充足,自然是一付气冲天下的模样。
不过在殃城中他这个名字倒没有另外一个出名,他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白眼狼”,因为他生了一副狼心狗肺。
白文礼本来是庙村一个穷书生,不知怎地就投了庙村大户王家的眼缘,被王大户招为女婿。
这王大户一家待他极好,王大户本人更是将他视如亲子。
却怎料这白文礼人面兽心,贪图王大户家财,勾结山上的匪人将自己的发妻绑架,讹诈王大户的财产,又在发妻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去城中风流,活活将王大户气的呕血身亡,待王大户死后,这白文礼大摇大摆地回到村中,明目张胆地霸占了王家家产,并将病重的岳母王李氏赶出家门。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王李氏一辈子吃斋念佛,临老却被赶出家门,而白文礼这个畜生,做出忤逆人伦的事情却活得风生水起。
他先是勾搭上殃城的钱粮小吏,入了上任钱粮师爷的眼,而后又不知耍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上任钱粮师爷对他言听计从。
一年之后,上任钱粮师爷贪墨府库钱财事发,被判处绞刑,这白文礼自然而然地当上了钱粮师爷。
白文礼手握钱粮大权后,更是做下许多人神共愤的坏事,殃城百姓恨不得啖其肉,扒其皮,可这白文礼活得却愈发有滋有味,快活自在。
殃城百姓也知道白文礼有钱有势,得罪不起,只能图个嘴上痛快,咒他头上生疮脚底流脓等等,并私底下给他起了许多外号,这其中当属“白眼狼”名气最响,传得最广。
白文礼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台下攒动的人群,胸中生出一股自得之气,刚要开口说话,冷不防身旁跑出一个人,他眉头皱起,嘴角下扯,心中极为不悦。
急急忙忙跑过来的是一个衙役,额头满是汗水,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不止,那衙役也是许久不曾活动,身子看似壮硕实为臃肿。
若不是今天这个口讯极为重要,他不放心让手下帮办传达,此刻他肯定还在芙蓉楼中享受着软玉柔香。
白文礼看见这个衙役靠向自己,一股汗臭首先扑鼻而来。他嫌恶地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事,说吧!”那衙役姗姗地住了脚步,仍旧试图抻长脖子靠近他耳边说话,见白文礼无动于衷,只得压低声音说道:“大人,口讯!”
白文礼哼了一声,示意那衙役过来说话。
周围的士绅们见此都很有眼色的散开了,衙役腹中诽谤着这个装腔作势的钱粮师爷,脚下却向前几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白文礼听后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紧皱着,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那衙役知道事关重大,脚下不安地挪动几下,心中已经开始后悔接下这个要命的活计。
白文礼心下琢磨了许多,知道一旦接下这个担子,便等若跳入火坑,事有不殆就会引火烧身,不过这件事对他来讲也并非没有好处,一旦事成,那可就……
想罢,他冲着衙役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吧。”
衙役面露喜色,低声说道:“这便去回禀大人!”说完冲着白文礼弯腰躬身,转身匆匆而去。
白文礼看着衙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淡漠,他冲着角落里一个灰衣小帽打扮的人摆摆手,待那人到了近前,他压低声音说道:“去将杂耍刘找来,告诉他将那只蒙皮鼓也带着。”
不大一会儿,那个灰衣小帽的人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模样憨厚老实的人,那人一见到白文礼便跪了下去,口中说道:“小的叩见大人。”
白文礼点了点头,说道:“起来吧。”
待杂耍刘起来后,白文礼说道:“这次有件事情交代与你,”然后只见白文礼嘴唇微动,却不见丝毫声音传出,而杂耍刘却不住地点头,最后神色凝重地退了下去。
那个灰衣小帽的人并没有下去,他看着白文礼,嗓音嘶哑地说道:“师……大人,这件事风险极大,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打草惊蛇?”
白文礼没有搭话,只是望着台下,慢慢说道:“既然有些人蠢蠢欲动,我们何不先填上一把火!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要起风了!”
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身子藏在角落里,夜色慢慢将那人的身形掩住,只留下一片漆黑与模糊。
西市口热闹和喧嚣才刚刚开始。
虽然这百圣节本质并不是一场这样的集会,但又有多少人在乎?
人生匆匆,生而苦短,对于那些活在当下,活在底层的困苦百姓来讲,鬼与人又有多少分别呢!不过是一个死去了,另一个生不如死罢了。
“浮华背后俱是寂寞”也不过是迁客骚人心底感慨,感慨过后又是一场醉生梦死。
青丘山是长州五大名山之一,素有仙山之称,千年以前,香火鼎盛,到了启朝,因种种因由,虽然不复当年盛况,但在长州仍旧有着相当影响。
青丘山南部深处,一峰突兀雄起,好似破天之剑,凌峰绝壁,气势非凡,山腰云雾缭绕,山顶白雪皑皑。
便在这山顶之上凌空盘坐一人,他肤如温玉,发色银白,眉心处有一朱红印记,手结太阳火印。
两枚巴掌大小的赤旗在他身外不断游走,凛冽寒风吹不进他周遭三丈之内,风雪卷涌,在他周围结成圆环起起落落。
这白发人闭合的双眼忽然睁开,张开瞬间,两道赤芒射出,登时将周围云烟雪柱绞散。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一道白线犹如利剑穿凿,破开空气,发出刺耳地尖鸣,声音由近及远,逐渐播散,他睁目远视,望着漆墨天际眉头微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