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长桑朝歌朝堂上,太子夙澈得知普陀国正大举进攻北夷,极力进谏,试图说服皇上出兵。
“父皇,如果此次我们也出兵攻打陵越,那陵越国腹背受敌,战败肯定是迟早的事啊,我们定能一雪前耻,为已故将士报仇,孩儿恳请父皇出兵攻打陵越。”
龙椅上端坐的夙墨宫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众卿家可有什么看法?”
宫殿上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以安国公为首的大臣们都支持太子的说法,而以靖国公为首的大臣们均未发言。
夙墨宫鹰眼巡视了一遍下面的文武百官,最后视线落在坐在轮椅上的夙漓身上,开口唤道:“二皇子可有什么意见?”
夙漓原本低垂着的眼睑,抬了起来,看向龙椅上的夙墨宫,神情闲适,语气淡泊的回道:“回父皇,儿臣支持太子殿下所言。”
殿内所有人闻言都哗然一片,这二皇子向来与太子殿下不和,现下怎么就赞同太子的看法了呢,就连太子夙澈也是一脸惊讶的模样,随即一脸得意,量你夙漓还有点儿眼力劲。
夙墨宫显得更加疑惑了,半白的眉头微挑,说道:“说一下你的理由和看法。”
夙漓并不意外众人的反应,只是嘴角微牵,仪容雅致的沉声说道:“此等多年不遇的出征时机,断不可错过,而且太子殿下正当年少,意气风发,可借此次出征,扬名立万,俘获民心,是一举两得之策。”
“你!”太子闻言算是听明白了,夙漓是想他御驾亲征,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龙椅上的夙墨宫闻言微微皱眉,不置可否,殿内的文武百官又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最后安国公进言道:“打战之事不可儿戏,太子经验尚浅,不可莽然出征,而且”,安国公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夙漓,意有所指的说道:“老臣说个不该说的话,若太子在战场上受伤,恐怕会同二皇子一般……”,说完便战战兢兢的跪在地,惺惺作态。
“放肆!”夙墨宫闻言眉头拧的更紧,虽然安国公的话不中听,但是不无道理,如今他年事已高,膝下就两个儿子,夙漓已是终身残疾,他不能让皇位唯一的继承人犯险。
夙墨宫抬眼扫了一下坐在轮椅上,垂首的夙漓,其实无论是论仪态或是文韬武略,亦或是心智计谋夙漓都比夙澈更合适做皇上,只是……,夙墨宫看着不远处的夙漓双手紧紧的握着轮椅的扶手,两只手已经用力到泛白发青,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一样,夙墨宫心下不忍,抬手一挥。
“出征之事再议,先退朝吧。”
下朝后,太子夙澈眼神阴狠的看着夙漓和靖国公远去的背影,心下想到:好你个瘸子,坐在轮椅上还不安心,上次没把你给摔死,算你命大,哼!这次……本太子看你还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浪。
夙漓下朝后同靖国公肖战一同去了国公府,在国公府内吃了一顿便饭,晌午时分辞别舅舅肖战,搭坐着钱游驾驶的马车回自己的府邸。
途径闹市时,钱游感觉周遭突然有一股杀气袭来,不自觉的摆出防御姿态,但车内的夙漓却出声制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钱游,无论等下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手。”
钱游闻言,纠结万分,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夙漓不受到伤害,可是又不敢违逆夙漓的话,只好硬着头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赶马车。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夙漓叹了口气,出言宽慰道。
突然从人群中飞来几根银针,天知道钱游当时多想飞身将银针截住,但是夙漓却又出声说道:“不许动!”随即一声闷哼,便没了声响。
钱游感觉不对劲,赶紧将马车停了下来,惶恐不安的询问道:“二皇子?二皇子?”
马车内并无回应,钱游心下大惊,但如果此时他钻进马车查看夙漓的情况,恐怕会有人趁机偷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得赶紧将马车驱到安全的地方。钱游寻思着这里离二皇子的府邸还有一段路程,但回头不远处就是靖国公府,打定主意赶忙调转车头,朝靖国公府驶去。
靖国公府门前的小厮见二皇子的马车去而又返,不免有丝疑惑。
“快去唤靖国公!”,小厮错愣了一会儿,看着钱游焦急的对他使眼色,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后,立马拔腿朝府内跑去。
靖国公肖战听到小厮的传报后,飞快的赶到府门前,神情也是焦急,当然他也很快的察觉到了附近有杀气,心下大怒,他可从来不是受气之人,那些人竟欺负到他家门口了。
暗用内力,朝着马车就是一掌挥去,原本好端端的马车顶盖瞬即被震的四分五裂,只剩下一个底板和两个车轮子,立于马车头的钱游嘴角抽抽,这靖国公是出了名的动手不动口。
车顶被掀后,可以看见马车内的夙漓,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昏迷不醒,一副身中剧毒的模样。
“奶奶个熊,竟然下毒,钱游断后!”肖战跳上马车,一把抱起昏迷的夙漓就往府内跑去。
钱游疑惑的重复道:“断后?”
不远处的刺客被肖战那果断粗暴的一掌,震惊的有些发懵,别人不都说靖国公游手好闲,四处游玩,不务正业,老靖国公去世后才回朝歌继承爵位的么,怎么他今天碰见了假的靖国公?功力竟如此深厚,恐怕……他早就发现他了,刺客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准备跑路。
钱游耳力一向灵敏,闻声才意会到靖国公肖战说的断后是何意,立马飞身朝不远处藏匿的刺客追去。
刺客又傻眼了,这…这……区区近身侍卫的感官竟如此灵敏,轻功也很是厉害,这不,眨眼间就追到他身前了,惊得他措手不及。
刺客拔剑与钱游交手了几个回合,明显败下阵来,准备故技重施,从袖中甩出几个银针,钱游一边挥剑挡掉,一边面色发冷的问道:“方才刺杀少主的是你?”
刺客来不及出口狡辩,不停的射银针,钱游火大:“交出解药,饶你不死!”
刺客闻言有些心动,哪知另一个方向飞来一根银针,直插刺客太阳穴。
“小心!”钱游还是慢了一步,并未来得及救下倒霉的刺客。
钱游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停抽搐的刺客,又看了看远处隐去的身影,蹲下身在刺客身上翻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刺客没一会儿便断气了。
待钱游回到靖国公府找二皇子时,肖战火急火燎的从房间里冲出来,嚷嚷道:“备马备马,我要去找太医!”
钱游又是一脸抽抽,别人不知道,他钱游知道,靖国公的医术比宫里的太医还要高超许多,只是他不明白靖国公为何要大张旗鼓的去宫里找太医呢。
钱游疑惑的走进房间,见夙漓依旧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心下不由有些自责。轻轻唤了一句:“少主,属下无能,没保护好少主。”
站在床边的钱游,看着夙漓苍白发青的脸,遥想到当初。
十多年前,水月随小姐进宫后,他黯然神伤远走他乡参军,去惠浦做了一名戍边小卒。在军营里的八九年来,因为他身无长处,体质瘦弱,言辞笨拙,军营里的士兵都喜欢欺负他,甚至是羞辱他。
那日经常欺负他的士兵突然又想到新的法子欺负他,他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因为越反抗被打的越狠,他只能忍气吞声。那个士兵突然丢了一只瓦罐在他面前,当着他的面朝着瓦罐撒尿,还让同伴一起撒尿,他当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逃,可是又被抓了回来,肚子也被狠狠的踹了两脚。
他们将他的双臂架住,致使他跪在地上,那个士兵将腥臭的瓦罐递到他的嘴边,让他喝掉,他屈辱的泪水不停的下淌,求他们放过他,可是换来的却是拳打脚踢。那个士兵恶狠狠的捏住他青肿的下巴,强迫他将他们的尿液喝下,他当时无助的放弃反抗,妥协的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这无尽的羞辱。
突然横空飞来一枚石子,将尿灌打碎,尿虽然洒了他一身,但是他却觉得如临大赦,还留有最后的尊严。
随后一道暗影飞速旋转在那几个士兵之间,士兵们都纷纷倒地,适时一个身穿银灰色长袍,八九岁模样,长相极其俊美的小男孩走了进来,语气不容拒绝的对他说道:“钱游跟我走吧!”
他错愣了一瞬,随即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从此他便一直追随在小男孩身侧。
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护卫,他努力变强,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天资,但是他勤奋好学,虽然他并不是最优秀的人选,但是夙漓依旧选择了他做自己的贴身近卫,对于曾经施恩与他的夙漓,他一直都是誓死追随,忠心不二。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夙漓会单单对他如此维护,对暗殿里的其他人都是冷漠淡薄,甚至是冷血无情。
“钱游,在想什么呢?”夙漓幽幽转醒,虚弱的出声问道。
钱游回过神,赶忙单膝跪地内疚万分的说道:“属下无能,让您受伤了!”
夙漓发紫的唇瓣微牵,浅笑道:“我不碍事,这点儿毒还毒不死我。”
“您明知有人偷袭,为何不让手下出手呢?”钱游语气里竟多了几分自己都不易察觉的责备幽怨。
夙漓琥珀色的眼眸泛着柔和的光,虚弱的回道:“我想休息几天,这样正好掩人耳目。”他要争取时间去救李悠然,唯有这样,太子那边的人才不会起疑。
钱游从来没见过夙漓如此温柔的神色,加上夙漓染了病态,谪仙般的容颜,不禁有些看痴了去。
靖国公肖战将整个太医院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乎整个朝歌都知道二皇子夙漓遇刺,身中剧毒,昏迷不醒,只能靠汤药压制剧毒,本就腿脚不便,现下整个人都瘫了。众人皆叹:天妒英才啊,惋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