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暮戍边大营。
清晨,一处将军营帐内,火炉升烟,虽味道难闻了些,但营帐内确是暖意洋洋。
东哥一边用热布巾帮昏迷的淳金典擦拭沾灰的脸颊,一边忧心忡忡的担心着城墙那边抵御敌军的李悠然,魂不守舍,手下的动作就没了分寸。
意识渐渐恢复的淳金典感觉嘴唇上被人一遍又一遍的用布巾摩擦,渐渐有股血腥味溢进口腔,唇瓣也有些发疼,眉头微拧,幽幽转醒,视线渐渐的清晰起来。
只见身侧一个脸蛋圆乎乎的小兵正心不在焉的帮他擦嘴,力道有些过大。淳金典本就被马踢晕觉得丢人,现下连小兵都对他如此不上心,张嘴就说道:“你……”
哪知他刚张开嘴巴,小兵捏着布巾的手指就这么好巧不巧的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东哥突觉手指插进了一处温热潮湿的洞口,回过神来,才看清自己的手指竟被淳金典含在了口中,惊得脸颊通红,赶忙将手撤了回来。
“啊呸,啊呸,我说你怎么回事啊?”淳金典翻坐起身,连唾几口,埋怨道。
东哥何曾与男子如此亲密,见淳金典坐起身,连忙从床上弹了起来,羞红着脸,连忙致歉道:“淳副将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倒像有意的”淳金典得理不饶人,但怎么感觉这小兵说话怎么柔柔糯糯的,声音胜似女孩子?心中很是疑惑,眼睛也是死死的盯着小兵低垂的脑袋瞧,奈何只能看清小兵通红的双耳,却瞧不清长相。
东哥闻言,心中也不是滋味,她一个女孩子被一个男人含了指头都没计较,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般斤斤计较呢,不免有些委屈:“我说了不是故意的了”,抬起头毫不胆怯的直视淳金典的双眼。
但下一秒,淳金典就傻了:“你…你……不是李悠然家的东哥吗?”他方才含了一个女孩子的手指,这女孩子还是李悠然喜欢的人,完了,他感觉自己摊上大事了,俗话说得好啊,‘兄弟妻不可欺’啊,他方才是不是给李悠然带绿帽子了。
东哥见呆坐在床上的淳金典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最后彻底绿了,变换之快甚是可乐,不禁掩唇轻笑出声:“呵呵呵…”。
淳金典见东哥笑得开心,心中不免一阵郁闷,朝东哥扔了一记白眼,东哥立即止住的笑声,为何她感觉淳金典的那记白眼同李将军的神态如此相似,不禁有些惊讶之色,没了方才的羞赧之色。
“淳副将,你何时将我家将军的白眼学得如此像模像样啊?”东哥打趣道。
淳金典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呵,他何须学那个娘里娘气的李悠然:“爷自带技能,从不模仿,也从未被超越。”淳金典又不自觉的将李悠然的金句溜了出来,自己说完都有点想扇嘴巴。
东哥闻言又是一阵轻笑:“不仅神态像,就连说话也像呢!”
淳金典只好无力的垂下脑袋,幽幽的说道:“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这一个多月,与李悠然同吃同住同睡,我这是被潜移默化了。”
“额……那淳副将有没有发现我家将军什么秘密啊?”东哥小心翼翼的问道。
淳金典闻言瞅了一眼脸蛋圆圆,眼睛圆圆,小嘴也是圆圆的东哥,挑眉回道:“怎么?你也知道?”眼神说不出的暧昧,语气也是说不出的揶揄。
东哥小脸一白,难道淳金典已经知道李将军是女儿身了?
“我…我……家将军才没有什么秘密呢!”慌乱的掩饰此地无银三百两。
淳金典摇了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也是,如果那也算是秘密,那就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了。”
东哥:“……”难道全营的人都知道她家将军是女人了?
淳金典见东哥不接话,继续自顾自的说道:“还真别说,你家将军那磨牙声跟老鼠似得,一到晚上就响个不停,我刚开始啊挺不习惯的,后来倒觉得听了安心。”淳金典觉得不能总在东哥面前说李悠然坏话,要是这小丫头片子给他打个小报告,那李悠然肯定不搭理他了。
“噗哈哈哈,真的吗?”东哥闻言,捧腹大笑,这淳副将看着倒是挺精明帅气的,哪知是个实实在在的傻子。
淳金典纳闷了,这小丫头片子难道不知道吗?只要跟李悠然一个屋里睡过的人都知道吧。淳金典思及此处,突然想到没见着李悠然,又用眼睛四处寻找了一翻,依旧没见着李悠然的身影,疑惑得问道:“东哥,你家将军呢?”
东哥也意识到李将军现在生死不明,她还在这儿有说有笑,神色黯淡的回道:“将军去支援城墙那边了。”
“什么?!”淳金典闻言,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语气有些责备的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快速穿戴好铁甲头盔,取下刀架上的佩剑,准备出门,李悠然同他一起被关了几日,身上又有伤,那么虚弱,去战场不是找死么?不知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的及,便回过头问呆立在一旁的东哥。
“东哥,李将军离开多久了?额……”
哪知回头看到的却是东哥梨花带雨,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淳金典慌了,赶忙上前安慰道:“东哥你别哭啊,我…我错了,我不该指责你,你别哭行吗?”
东哥鼓着小脸嘟着嘴委屈的说道:“你方才也没问人家啊,人家也很担心将军的啊!你…你快去帮将军的忙,将…将军身上还有伤!”
“好好好,我这就去,好东哥别哭了哈,你哭的我的心怪乱的”,淳金典从小就特别怕女孩子哭,因为他娘跟他说,让女人哭的男人都不是好人,他可是立志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呢。
东哥听了淳金典慌了神说出来的胡话,脸不由的红了,眼泪汪汪含羞带怯的用小拳拳锤了一下淳金典的胸口,糯糯的开口说道:“你瞎说什么呢,快去支援李将军!”
这一记粉拳锤的淳金典虎躯一震,傻愣愣的扭头冲出了营帐。
待淳金典离去,东哥将双手握拳置于胸前,默念的祈祷道:“李将军,淳副将你们都要平安回来啊!”
淳金典骑在马背上,双颊上有着可疑的红晕,就连呼啸而过的寒风,也吹不散方才内心突涌的热血激情,他这是怎么了?回头一定得问问李悠然,你家东哥是不是会什么法术,竟然能驱寒,比那北夷的热酒还管用。
城墙离军营并不远,淳金典快马加鞭很快就赶到了城墙,见士兵将士们都在休整,就是没看到李悠然的身影,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慌乱的抓住一个从他身边路过的士兵,焦急的问道:“李将军呢?”
小兵疑惑了,不知眼前这位将军问的是哪个李将军,摇了摇头,淳金典更加慌乱了,捏着小兵的胳膊,神色愤然的问道:“你摇头是什么意识啊?我问你李悠然在哪?!”
小兵被淳金典可怖的神情吓懵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城…城……”。
淳金典更着急了:“你倒是快说啊!”
小兵打小一紧张就结巴,索性伸手朝城墙上一指,淳金典顺着小兵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将小兵放开,快步跑向城墙,徒留小兵傻愣愣的立在原地。
城墙上李悠然依旧倚着鼓架坐着,身侧有士兵为她燃起的火炉,尽管火炉上炉火旺盛,但是她依旧紧紧的抱着双臂,身子瑟瑟发抖。
待淳金典焦急的冲上城墙,看到鼓架旁面色苍白,身体蜷缩成一团的李悠然,正闭着眼睛休息,一颗悬起的心,渐渐的落回到原地。
淳金典面带微笑的快步走向鼓架,立于李悠然身侧,他刚站定,李悠然便缓缓的睁开了疲惫的双眼,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淳大哥你来啦”,李悠然说完又将眼睛闭上了。
淳金典点了点头,并不答话,就着李悠然的身旁坐下,轻声的说道:“悠然你睡吧,这儿有我呢。”
过了良久,回应淳金典的是李悠然渐渐均匀平和的鼻息声,许是染了风寒,鼻塞的呼吸,类似轻微的鼾声。
淳金典闻声,很是安心的咧了咧嘴,目光坚定的望向,东边掩于云层中的冬日暖阳。
普陀赤丰戍边营,瞭望台上。
布达旺立于高台上,伸开双臂,仰头深吸着清晨的夹杂着寒霜的空气,良久才睁开双目,目光灼灼的看向不远处的蜀暮城墙,许是昨夜未睡好,布达旺将即将一口而出的哈欠,硬生生的忍了回去,眼眶不自觉的发红湿润。
布达旺眉头微皱,朝着自己的脸扇了两巴掌,哪知又一个哈欠随之而来,他不禁有些恼怒,索性一把摘掉头上用来抵御寒风的毡帽,顿时横空的冷意袭来,刺激着他的头脑,瞬间让他清醒了许多。
这时,一个小兵攀上瞭望台,恭敬的对布达旺说道:“布将军,大将让您与他一同用早膳。”
布达旺闻言惊愕回头,这熟悉的声音,他已多年未曾听到了,如今这声音里多了几分男人的刚硬感。
“加措?”布达旺迟疑的开口问道。
那小兵唇角一勾,慢慢抬起头,笑道:“果然骗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