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筝公主可知,我并不识得北羌少主,甚至,与他从未见过……况又听闻,南弦少主得的是心病,这……”倾城显得有些为难,她确与南弦无任何瓜葛。
“姑娘见了他便知,时候不早了,姑娘身子不好,也早些回吧!”
“咳咳,这话从你北羌公主嘴里冒出来,当真叫我意外!”君染十分欠抽地盯着翻身上马的南筝道。
南筝策马回眸,盯着他良久,忽然朗声——百里君染,我喜欢你!
说完,匆匆策马离去!
君染黑脸,骄横跋扈的疯丫头,谁稀罕,但见倾城嘴角勾起的弧度,以及颊上渐泛的梨涡浅绽,忽觉十分不爽,凉飕飕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啦!
……
景湛策马扬鞭一路疾驰,于半路上,忽然遇到了自己出发前派出去的探子,那人匆忙下马,气喘吁吁道:“启禀将军,前方斜坡十里亭,一女子晕倒在台阶下,有将军府中人确认,晕倒者即为王妃。”
景湛沉眸急声:“她人在哪里?军医呢?”
“已经平安送至大营内……”
“驾……驾……”
未等那探子说完,景湛便已勒紧缰绳驾着紫驹直返军中大营……风一样的速度,貂裘猎猎,一路疾驰,只为心中那份急切的期待……
远远便看见了南大营的帐子灯火通明,此帐是他的专用营帐,平日里多作为寝居,这帮家伙倒是懂得见机行事;而相对的,还有一座东帐,乃是他的书房所在,偶尔琢磨军情战事晚了,便会在此歇下。
匆匆下马,疾步奔至帐前,却见军医拎着个药箱子匆匆出来,见景湛忙颔首汇报道:“王妃已无大碍,不过是奔波劳苦,多休息几日便好!”
景湛眸间浸着隐隐一股担忧,急忙掀帘而入,借着烛光微弱的灯火,终于看清了他朝思暮想的那张颜,看着她熟睡的模样,眉心仍旧紧紧蹙着,他伸指轻轻抚开那紧蹙的眉心,女子突然睁开眼,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中居然闪过一抹狡黠的光,那是怎样的一种神情?明明该是有惊有喜,却偏偏看起来更像得逞后的侥幸……
景湛冷眸一闪,大手倏而有力地掐住了女子的脖颈,怒不可赦的声音仿佛带着摧毁万物的力量:“百里佳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主动送上门来找死!”
佳敏绝望的眼神满浸着不可思议,他的反应这么快?景湛掐着佳敏脖颈用力一拎,一把将她从床上甩至地下,骤然转身之际,手中的锦屏扇飞速玄向佳敏脖间……
“湛哥哥!”
风驰电掣间,一声久违的呼唤,令他的力道微微一顿,那扇子只在佳敏脖子上留了一道血痕,并无大碍。
“湛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佳敏哽咽的泣不成声,本就单薄瘦弱的身姿,哭起来越发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景湛深邃的目光并无波动,只是犀利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个透骨的彻底,这样慑人的审视落在对方眼中,堪比片片凌迟。
佳敏无力地半支半匐在地上,声音里透出的悲伤之情,似是能令北凉川寒冷的秋夜更加雪上加霜……
“五岁那年,御花园桃林,有个男孩,对我说——你定要好好保护自己,我也会很快长大,你要相信,我会变得很强大,然后,只保护你一个!”
景湛犀利的目光,慢慢变得平静无波,更似寒潭幽水,深不见底。然,那把被他攥的变形的锦屏扇还是出卖了他强自压下的平静。
佳敏眸中一抹暗光划过,仍旧凄凄惨惨戚戚地哽咽着:“我是有多天真,直到如今都还对他一句随口之言念念不忘。我是父亲眼中命犯天煞的地劫星转世,就因为一个疯道士的胡言乱语,他把我送到了乡下农家,从此不闻不问;与我同时出生的妹妹,却被誉为天钺吉星,从此被父亲奉为至宝,却骗我与她互换身份,好成就她去拜师学艺……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不计较,我以为我还有他,有那句可以护我一生的誓言在,我等了整整七年,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不知道他何时才会归来,妹妹说得了消息,他就快回来了,拉着我走到郊外河边,河水湍急,妹妹有武艺在身,自然无事,可她却眼睁睁地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了下游,我们走散……我顺着京郊古道一路追寻即将归来的他的影子,却被北羌士兵抓走……”
“别说了!”景湛打断了她的话,心中却是异常恼怒,不知怒从何来,又气的是谁!手中的锦屏扇玉骨寸断,白凤玦扇坠吧嗒落地,他的眼中有挣扎、疑惑、抵触、不安……他的每一个细节的小变化,佳敏皆看在眼中……这么多年了,她终于费尽心思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景湛,你动摇了是不是,你的心中还是在意那句誓言的,百里倾城,你答应过我,要把他让给我,你欠了我那么多,是时候该清算了。眸中暗光一闪,她拾起了掉落在身前的白凤玦,眼中含泪讽刺一笑,口中喃喃“为了你的一诺,我如此多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有这块白凤玦!”她忽然起身,一把拔出了身后兵器架上的长剑,一剑刺入腹中……景湛出手之际,已是不及,因他挡的那一下,刺剑只是刺破了衣衫和表皮,并未划伤多深……
佳敏顺势无力的倒在他的怀中,他就那样怔怔地任她趴在怀中,想推开她的手却迟迟使不上力气,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而帐外掀帘而入的人,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一个身量纤纤的女子,正与他抱在一起,为这渐深的暗夜,又添上一笔伤情的色彩……
“我,我不是故意的……打扰了……”
倾城夺门而出,匆匆消失在浓浓夜色中,她好像什么都忘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只顾没命的跑,想要远离这里,远远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不要看见任何人……
景湛一把推开佳敏,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恐慌,刚才看见她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错了,错的有多离谱。他的倾城,如今纤瘦羸弱的样子,单薄的似是能被一阵风吹倒,上京直至北凉川,千百里的路程,她这一路上又经历了怎样的风霜险阻……
“倾城,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在哪儿……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倾城……”他疯了一样的向她追去,茫茫夜色,却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来人,王妃呢?王妃她去哪了?”他疯了一样的咆哮着,将各部的将领全部召齐,一双凤眸急的充血似的红,方才倾城离去的眼神,他看的清楚,原本欣喜掀帐那一刹的眸,忽就僵在那里……渐渐变为惊、殇、讽……转身时,那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不再有他……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找啊……”胸口不断地传来闷疼的阵痛……他不想给她伤害,从来都不想,他早已将她视为自己唯一刻进骨血里的女人,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凄厉的西北风,刮起了大片厚重的乌云,没了月光的夜空,更加黑暗,方向难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开,为什么要逃避,头脑里一片空白,有极力压制的某种情绪,在耳边呼呼的风中蔓延……
军营中,火把渐渐星星点点,越聚越多,地毯式搜罗一样的越来越接近她,她捂着头,仍旧拼命地向前跑去……为什么,只是想要安静一会,为什么都要这么逼她,眼泪簌簌而下,双眼模糊地她,一心只想要逃离……
“倾城,抓紧我,不要再跑了,前方是悬崖……”君染的声音忽地传来,吓得她连忙顿住步子,一个不稳,脚下的石头被她踢落,滚入无边悬崖……不知是惊吓还是刺激,她突然似一只断翼的蝶,摇摇欲坠地栽进了无边深渊……那一刻,她甚至想,如果这样就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该有多好……
“倾城你疯了……”君染飞身急掠,九天链祭出,缠至她的腰间,将她稳稳地拽了回来……
她的浑身已被冷汗沁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与君染道:“哥哥,我求求你,带我走吧……我原不该来的……我现在,一时一刻,都不愿留在这里,我不要……见他……”
景湛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她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一把无情的利剑,毫不留情地刺向他,倾城,你真的,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还是你从来,都未信过我?那双傲人的凤目,此刻再没了往日的风采,在漆黑的夜色掩护下,已看不清表情……
我不再顾虑丢了怀疑弃了所有证据,只因那人是你……
君染抱着她,步履沉重地站在景湛面前,将倾城交给了他,却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
景湛沉声开口:“谢谢你方才出手救了我的王妃,现下里我是该叫你二哥呢?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