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颜富贵对着颜高氏厉声斥道:“你要是再跟供祖宗似的供着他,老子就连你一块儿休掉!”
说完,颜富贵气呼呼地一甩手,连早饭都没吃,就下地去了。
颜高氏听了颜富贵的话,惊得连哭都忘记了,两只眼睛看看颜慎,又看看穆贞,苦着脸说:“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
冬青和她丈夫颜长生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着幸灾乐祸,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脸上偏要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看着特别的滑稽。
颜慎脸绷得跟铁板似的,一字一句地应道:“滚就滚!以为我多喜欢呆在这个家吗?还有,口口声声说我花了他多少钱,我的学费,这些年一直以来不都是董伯伯出的么?
颜高氏连忙上前,作势要掩住颜慎的嘴:”嘘,小声些。慎儿啊,你不要同你爹犟,等他回来啊,你老老实实向他认个错,由他打骂两句,这事儿就揭过去了,啊?千万别离开这个家,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给你一块地,你都不会种,拿啥养活自己呀?“
穆贞在边上闲闲地扔过来一句:”不怕,我养活他!“
颜慎都主动要求娶她了,她多少总得投桃报李一回吧?
穆贞话音才落,颜高氏便扑上来要打她。
饶是穆贞躲得快,却仍是被颜高氏抓住了一把头发。
穆贞身体极为柔软,可以转侧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原本她想借助颜高氏手臂的力量,翻上来用脚来倒踢这个泼妇的,看在颜慎的份上,还是算了。
颜高氏下死劲攥住穆贞的头发,正要一巴掌劈在她头上,却被颜慎上前挡住。
颜高氏一边挣开颜慎,一边恶狠狠骂道:”打死你个拆家散口的小狐狸精!打死你!你想骑到老娘头上,呸,瞎了你的眼!老娘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呢……”
冬青假装上前拉架,拉的却是偏架,她用力捉住穆贞的手臂,嘴里说着:“哎哟,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颜慎看不过,对颜高氏说:“娘,我肯定是要搬出去的。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儿子,就不要再打穆贞了。以后她就是你的儿媳妇了,你晓得不?”
他还是叫颜高氏一声娘,毕竟她喂过他奶,把他带大;至于颜富贵,从此他与他,便是形同路人了。
颜高氏听了颜慎的话,撒开手哭了起来:“你咋这么傻哟!你搬出去,以后可怎么过活哟!”
她才不信穆贞这死丫头能养活自家儿子!
看这死丫头那个风摆杨柳的模样,是能下地?还是能种庄稼?
再说了,她问过了,这个穆贞连针指也是不会的!
难不成要做窑姐儿来赚钱?
颜慎抿了抿嘴唇说:“天无绝人之处。”
他在这个家呆了十五年,从记事起,颜富贵就不待见他,常常给他甩脸子,冷言冷语,冷嘲热讽,脾气不好的时候,更是举手就打,抬脚便踢。
他还记得小时候,不知道为了什么事,颜富贵一脚踹过来,直接把他踹得飞起来,然后一头撞在水缸沿上,把头给撞破了,直接晕死过去。
当时唬得颜高氏是哭天抢地。
现在,他长大了,再也不想受颜富贵的气了!
他还就不信了,离了颜富贵,他能饿死去?
颜高氏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伤心欲绝,可她也知道:小儿子颜慎打小儿就是说一不二的脾气。他要是想干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但她还是试图挽回,瞪了边上站着,象锯嘴葫芦似的颜长生一眼说:“你哑巴了?咋也不劝劝你弟呢?”
颜长生却说:“爹正在气头上,让三弟出去历练历练也好!等爹气消了,再回来也不迟!”
媳妇冬青时常在他耳边吹枕头风,说是想分家,嫌家里有这么个只会花钱,没有进帐的累赘弟弟。
”说啥以后要当贵人?天晓得哟!就当了贵人,咱们能沾到他多少光?还不是自扫门前雪?我说是分了家好!起码咱们累死累活地干活,钱能搁到自个儿兜里!“
颜长生把这话印进脑子里了,所以巴不得颜慎走了才好呢!
颜慎冲穆贞道:“你跟不跟我走?”
穆贞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叽哩咕噜转了两圈,咬了咬嘴唇说:“你上哪儿,我就上哪儿!”
颜慎转身回屋,拿出包袱皮包了几件自己的衣裳,还有几本书,往肩上一背,就准备走人。
穆贞则跟屁虫似的,紧紧跟在了他身后。
颜高氏见事巳至此,只得拉住颜慎,从自己袖中摸出十几文钱来,硬塞进颜慎手里说:”儿啊,娘身边也只有这么些,你拿着。别的娘也帮不上你了!“
颜慎本想推托,见颜高氏眼泪滴嗒的,也不忍拂了她的意。
不管怎么说,这个娘对自己总算不错,凡事总象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护着他。
”我走了。“颜慎简短地说了一句,抬脚就走。
穆贞则尾巴一般跟上。
冬青在后边扬声喊:”哎,穆贞,你身上穿的衣裳,还是我的呢!“
穆贞扭过头,正要说我还你,颜高氏已经白了冬青一眼说:”亏你要得出口!到时候买块布帮你缝件新衣裳不就得了?“
颜长生扯了扯冬青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节外生枝,冬青这才不响了。
颜慎和穆贞俩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颜家的院子,走了好一会子,穆贞才开口问:”咱们去哪儿?“
颜慎想了想说:”去京城吧!“
他打算先去找董伯伯,看能不能有个安顿之地。
至于怎么存活,大不了他在热闹之处摆个字摊卖字,帮人写写书信啥的,想来暂时也能糊口吧?
又走了一段路,穆贞往左拐;颜慎往右拐。
颜慎说:“去京城得走这边。”
穆贞回答:“我晓得。可走之前,我得把藏的银子带上啊!”
颜慎也就没说什么,跟上穆贞往左边拐了。
穆贞找到藏银子的那棵树,轻轻松松爬了上去,在树洞里掏出了她的全部的家当。
看着穆贞象只轻巧的燕子似的,从树权上一跃而下,颜慎忍不住伸手接了一下,怕她跌倒的意思。
穆贞看出来了,忍不住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眉眼弯弯。
颜慎却是面色冷冷,说了一句:“我可告诉你了,去了京城,可不许再偷人东西了,不然的话,我可是不会再让你跟着我的!”
他的语气如此肯定,穆贞撅了撅嘴,应了个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