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率先瞧见穆贞,在她放下的背篓中扒拉了两下,撇着嘴说:“咋?出去一下午,就割回来这么些草?你倒是真会偷懒呐!”
穆贞低着头说:“明儿个我会多割些回来。”
“和我一块儿做饭去,颜家不养闲人!”冬青冷着脸说道。
冬青嫁到颜家才一年,受惯了公婆的支使,这会子总算来了个可以由着她欺压的新人,她终于也可以支使支使别人了。
穆贞嗳了一声,跟着冬青进了灶屋。
“今儿个我烧火,让我瞧瞧你做饭的手艺如何?”冬青毫不客气地说。
做饭难不倒穆贞,在杂耍团的时候,穆贞特别喜欢跑到灶屋里,跟做饭的老何头打下手,一边暗中学手艺。
虽然饭菜不咋滴,但老何头就是有本事把饭菜都做得香香的,别提多好吃了!
穆贞挽了挽袖子,应道:“成!听冬青姐的。”
饭是红薯丝饭,菜只有黄瓜,茄子,老二平安捞来的小鱼,此外就是自家腌就的咸菜。
穆贞把黄瓜拍碎,切好蒜末,加上盐和醋,简简单单做了个凉拌黄瓜。
小鱼挤去肚肠后,在锅里加少许油,两面烙成金黄,再舀进一大勺水,开始熬鱼汤。
等汤沸腾了,这边穆贞早已经把茄子洗净,竖着切成两半,然后就扔进了鱼汤里头一起熬。
末了快出锅时加些儿盐,再撒上一把蒜叶子,香气四溢着,惹得烧火的冬青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茄子熬鱼汤出了锅,穆贞开始炒咸菜。
她刀功好,把咸菜切成了极细的丝,炒时先爆了一把红辣椒干,又辣又香的气味便出来了。
混合着咸菜的酸香,冬青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
饭菜端上桌,颜家人也都聚在了灶屋里。
颜慎看穆贞的眼光淡淡的,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穆贞直到这时,才见着了老大颜长生,老二颜平安。
颜长生是个细条子身材,浓眉大眼的,还看得过去。
老二颜平安象他爹颜富贵,一双向下耷拉着的三角眼,鼻子倒是直溜,配着一张大嘴,有点儿丑。
穆贞就奇怪了,颜家三兄弟,老大长得象娘;老二生得象爹;惟有老三颜慎,是既不象爹来又不象娘!
眉眼那个俊秀啊,且身上自带着一种昂然不俗的气质,一点也不象出自颜家这种土里刨食的人家。
难不成他是拣来的?
可颜家已经有俩个儿子了,实在犯不着再拣一个儿子,来给自家增添负担。
何况还要供他读书,有点儿说不过去。
老二颜平安吸了吸鼻子说:“好香啊!闻着这香味,肚子越发饿了!”
颜富贵往主位上一坐,大手一挥说:“吃饭吃饭,还等啥哩?”
家里几个男丁这才各自坐下,颜高氏也占了一个位置。
冬青讨好地给颜富贵,颜高氏舀好饭端到手上,又帮颜家三兄弟和她自己舀了,这才挨着颜高氏坐下。
反正她就是不帮穆贞舀饭。
等轮到穆贞自己舀饭时,只剩了半碗饭了;还相当于三粒米扛着一根红薯丝。
颜高氏虽然招呼穆贞在桌角添了张随便用木条钉的凳子,却假装没看见她碗里的情形。
颜富贵先下了筷子,大家伙儿这才开始挟菜。
颜长生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今儿的小鱼熬茄子,咋这么好吃啊?又鲜又香,哎,真有味儿!”
颜平安也说:“就连这咸菜,味道也特别好!”
“我就爱这凉拌黄瓜。”颜高氏也发了声:“酸爽脆口,下饭得很!”
冬青闻言,又妒又恨地瞟了穆贞一眼。
她做的饭菜,从来没有得过众人的交口称赞。
甚至颜高氏还骂过她烧的饭菜象猪食。
穆贞并不邀功,只平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颜富贵看着冬青问:“今儿这饭菜你做的?”
冬青倒是想认,可颜高氏不让她冒领,抢在头里说:“哪儿呀!你吃了一年她做的饭菜,她能做出这个味儿,我真是烧高香啦!是穆贞做的喏!”
冬青恨不能拿块抹布把颜高氏的嘴堵上才好,想归想,真动手她是不敢的。
冬青不敢对她婆婆颜高氏有什么反应,却扭过脸来狠狠瞪了穆贞一眼。
穆贞懒得回应她。
她心里想着事呢!
她现在无处可去,也没有办法自立,只能依附颜家。
但这个老二颜平安,绝对不是她的菜。
她也不打算嫁给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所以,最好是能在颜富贵和颜高氏开口之前,让强行拉郎配的这俩口子死了这条心!
挟菜的时候,穆贞瞄到了颜慎一眼。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还真是长得人模狗样的,比他俩个哥哥,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长得好,却并没有半分脂粉气;相反,小小年纪,却自有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势。
当初他救自己的时候,那一种施恩不图报的潇洒,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要晓得,这种品格,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穆贞忍不住又看了对面的颜慎一眼。
可是这家伙,坐姿端方,一付食不言的模样,根本连眼角也没抬一下。
穆贞继续想心事:救归救,可颜慎并不打算再继续管她。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颜慎对她,不存在一见钟情这回事;虽然她长得美。
后来她威胁他,甚至偷他的宝贝来强迫他带自己回家,他应该很反感吧?
说不定对自己充满厌恶呢!
因此,想要借助颜慎的手,再次搭救自己,他自然是不肯的。
明晓得颜慎不肯,穆贞却偏要拉上他。
她暗暗在心里说:颜家老俩口想让我嫁颜平安?做梦去吧!除非是颜慎,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但很显然,颜家老俩口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好吧,老俩口没有这样的打算,颜慎也没有这样的打算,就让我自己来打算吧!
穆贞被自己的想法有些惊着了,不由得轻轻咬了咬下嘴唇。
装作不经意地再次瞧了瞧颜慎,穆贞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一家子吃完饭,原本每天都得收拾桌子、洗碗筷的冬青,却磨磨蹭蹭地收了几个碗,就推说自己脑仁疼,回屋去了。
躲懒可一向是冬青的拿手好戏。
穆贞也不计较,独个儿擦桌摆凳,然后再去清洗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