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老头回来时,屋里只剩下自己的老妻和他的四儿了,看着疼了多年的小儿子,他一时有些恍惚,小时是那么的可爱,他仿佛还能听到,那时他骑在自己的背上,发出欢快的笑声!长大后,念书也是不错的,最起码比那几个儿子强百倍,可现在怎么就能成这样?
“爹,您回来了?锅里还给您热着饭呢!我给您端去。”岳老四急忙站起身招呼他爹,
“不用了!我在老刘那儿已经吃过了。”说完这些,他也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索性坐到炕头拿起烟锅子要抽旱烟。
多年的习惯,岳老四早料到了,很自然的帮自己的爹把旱烟装满锅口,随即点着。
岳老头儿就着火,吧嗒抽几口,看着着了才吐出几口烟雾,紧跟着咳了起来,就见自己的四儿岳云生,急急忙忙的去倒了水,给自己端了过来。
“爹,先喝几口水。”岳云生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爹,又带着些可怜巴巴的。
岳老头觉得很无奈,这样的儿子他怎舍得硬起心肠?喝了几口后,把碗递还给他,“最近生意怎么样?”
一提到镇上的事儿,岳老四就觉得脸臊得慌,他磕磕巴巴的道:“生意本是不错的,只是收保护费的那群人太可恨!”
“哦?怎么回事儿?”岳老头急急地问道,“我见你给过保护费了的。”
“是呀?爹您不知道,本想的依仗着他们,那些地痞什么的咱也就不怕了,可没想到,他们是光拿银子不办事儿的主!”说起这事儿,岳云生就气恼,他娘的,人活着真费劲儿!
“哼!那些狗也是看着咬呢,要是遇上难吭的骨头,他们比谁都怂!”
“爹可是说对了!那天我把他们叫来,本是让他们来做主的,却没想到,他们见了那人,立马就露出了谄媚的表情,您都没看到,那叫一个恶心!我都不想说的。”
“唉,生活不易呀!儿啊,世人多是:以大欺小,持枪凌弱,阿谀奉承的,你遇事要灵活处理,不要说道理,那是没用的!”
“是!爹教训的是!”岳云生心中佩服,自己的爹还是比自己周全的多。
里间儿的岳老婆子早忍不住了,本躲在里间儿是给父子俩腾个地儿,让俩人和好和好,却听见这糟心的事儿,她紧走几步,跨过门槛儿,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谁欺负你了?他怎么着你了?”
看着担心自己的老父老母,岳云生悔的要命,自己真不是人!心里暗骂一句后道:“那人是西街的个坏痞,人称痞爷!那天,他去买了我十斤肉,害的我还高兴了好一会儿,竟还送了他些大骨头,以作添头,可不想,过了一个时辰后,他又拿着肉反回来了,把肉往我按板上一扔,就骂骂咧咧的说,我卖给他隔夜的旧肉了,当时没在意,回去后才发现的。”
“什么?他奶奶的,他找死呢!他竟欺负我儿,真是气死我了!”岳老婆子气的要命,在村里,她可不是个受气的。她握着拳头,“去,叫上你三个哥哥们,咱打到镇上去。”
“娘您快别生气,气了也没用的,那是地痞流氓,谁都没法子,听说在云州城还有个当大官儿的亲戚呢!”
“什么?那、那怎么办?咱就这样白被欺负了?”这怎么成?她变娥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冤枉气呢!“衙门也不管管嘛?”
“行了,别草草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咱算什么?再说,小气好忍呢,闹大了,你看小四儿还怎么在镇上呆?”
一句话,说的岳老婆子熄了声,她也知道,现实比人强!她垂了头,默默的坐在炕边儿生气去了。
“儿啊,像这种人来买肉,你就少收些钱就是,时间长了,他也就接受了咱这外村人了。”
“爹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儿啊,你大舅兄是杀猪的,厉害着呢,不行让他提上杀猪刀过来吓唬吓唬他,也许顶用呢?”
“哈哈哈!”岳老头不厚道的笑了。“你可真能耐?”
岳云生也是笑的不能:“娘啊!您想的太简单了,连村长那些人都得礼让他三分呢,大舅兄也只是在他村里横,出来也是什么都不是!”
“呵呵呵!是吗?娘也是急了,呵呵!”其实,说完,她就知道是笑话了。
“好了,也不早了,早些睡吧!有什么?明日再谈吧!”岳老头其实有些精神不济。
“好,快去歇了吧,看你媳妇儿咋样?还吐不了?”
“好的,爹、娘,那我去睡了!”
“嗯,快去吧!”
岳老婆子上炕铺好被子,吹了灯后,喃喃的说:“一出这个村儿,怎么就那么多的坏人?”
“你以为咱村儿没有呀,只是一个村儿的,他们不敢罢了,镇上那是人家的地盘儿,咱去了就是外人,没依没靠的,当然要受管制。”
“唉,也是,看咱村儿那年不是来了户外姓,大槐树下,那群婆子都合起伙来不理人家,这都三年了,才慢慢的好些。”岳老婆子想起那户外姓人家来就想起她那时的心境,哼!待得理求他们家?个外来户。
“可不是?哪儿都一样的!快睡吧,我好累的!”
“好,老头子,我不唠叨了,你快睡!”岳老婆子现在就怕自己家老头子身子不舒服,所以几乎从吃到睡都按着他的安排来。
对于小虎来说,大公鸡是最不识趣儿的生物了,天还没亮呢,它就开始叫上了,他只好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却被一只大手又给扯了下来。
“爹啊?天儿还没亮呢!”
“就是,你让他再睡会儿吧!白天玩儿的太疯,累着了。”
“男娃娃家,可不能娇惯,真是个妇人!”
“我本来就是个妇人!”王氏白丈夫一眼。
岳老三却不理会,找出儿子的衣裤放自己的被子里温了温,觉得不冰凉了,便推着小虎穿衣。
小虎嫌冷,也不坐起来,就在被子里眯着眼,慢通通的穿。
岳老三看他穿了,也就不管了,自己快速的穿了起来,嘶!好冷啊!他打个哆嗦。
地上有昨晚备好的柴,锅里放几瓢水,点着火烧锅热水,王氏等水开了,就舀一瓢开水和到玉米面里,在她捏窝头的时候,岳老三已经把要用的热水舀了些出来,再给锅中填上适当的水,烧开后,下了米,再放几块儿红薯,王氏的窝头也好了,放笼箕把窝头蒸上,天儿也就大亮了。
妞妞和妹妹先把被子叠好,整理好家,洗了手脸,饭就差不多好了,一家人坐在炕上,吃着窝头,就着咸菜,再热呼呼的喝几口红薯饭,真是舒坦!
“他爹,你就能歇五天?”
“嗯,这也是看在秀美丈夫的面儿,不然,最多三天。”
“爹,堂姐夫不是老板吗?怎么还这么为难?”
“唉,你们不知道,其实那是三个人的买卖,其中一个叫大狗子的说了算,你堂姐夫还比另一个强些,那一个就是个摆设。”
“这,怎么这么复杂?”王氏觉得有些不公平,都是老板,为何侄女婿和那个就这么为难?
“侄女婿是个顾大面儿的人,那个大狗子和他婆娘是个难缠的,你们想想,还不得让着些?”
“也是呢,若,秀美的丈夫不忍让,这买卖也不好做!”
“还是我妞子说的对,这一家子还分个谁做主呢,何况是大买卖!”
小虎眨巴着眼听大人们讨论着,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妞妞看着好笑,摸摸他的头,“我们小虎在想什么?”
小虎说:“不知道!”
“臭小子!”
二姐骂人!
岳老三夫妇只是笑笑并不干预。
“那生意可真不好做,三个老板得常跑人情,咱们这些普通人只羡慕人家有大把的银子拿,却不想想得付出多少?他们受了的罪,咱们看都看不见?”
“那按您这样说,秀美家不就发了吗?”
“哪有那么好发的?他们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挣得,有一部分得用来打通关系!何况,还有俩家呢,那可是本镇的人开的,我看,他们也就是能挣个辛苦费。”
“唉,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王氏突然觉得,能在家里吃上窝头就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
“三叔!爷让您来老屋一趟。”院子里,大堂哥走了进来。
“唉,好,我马上就过去!”
“大哥!快来吃饭。”妞妞急忙喊他,自己做生意可没少麻烦人家。
“不了妞子,哥哥吃过了。”
“那您也得来坐会儿,我给您倒碗水喝。”
“就是快进来!”王氏也招呼着,“咱们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呢?你在镇上可好?”
“三婶娘,我好着呢!就是不能常回家里来。”
“唉!这世道艰难,你还有别的打算没?”
岳老三忙套了鞋子,自己的妻子也太实在了,有些问题人家是不好回答的。
“你们慢慢吃,我想过去。”
“爹!我们一会儿就过去了。”
“嗯!不急,还早点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