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野孩子的身份阿叔都不愿意说,更不用说他自己了。
按阿叔的说法,他是谁,根本不重要。
蒲丛舒一阵憋屈,这也不重要,那也不重要,那到底什么才重要?是不是这个被你完善后的计划本身,也不重要!
“其实也不重要。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包括童圣人,以及三漏渊,三舍潭的那些其实已经修至臻道镜巅峰的神。我只是尽人事而已。就算最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但是我相信在我之后,在小童之后,依然会有人最终站出来,成就最终的目标。我想这一点童圣人曾经跟你说过,这就是必然中的那个偶然,这个偶然,不一定非要是小童。”
可能是被阿叔以这种口气恶心得久了,他终于忍不住反驳道:“我知道您很厉害,可是您这个说法,我保留意见。”
“可能对于生命整体而言,您说的一切都无不重要,从逻辑上说,是符合进化论的。是,您不做,总有人做,并且还可能比您更成功。可是我觉得您是不是过于强调这种必然,反而忽略了偶然本身不可替代的价值?”
“童师弟曾教导过我,不要忽视个体的价值,因为整体,本来就是个体组成的。”
“他还说过,人们常说伟人的出现,只不过是把时代的步伐稍稍提前,就算没有这个伟人,必然的事情,只会迟到,却不会缺席。”
“但事实却无情地打击了这套理论。如果存在两个起点完全一样的世界,同样遵循这个规律,一个靠整体来推动时代发展,优异的个体只是偶尔闪现,而另一个则是伟大人物层出不穷,各领风骚。”
“当时间轴拉得足够长后,就会发现,前者的落后,也成了必然。最显著的例子,就是童师玄这一世的故乡太阳系和咱们黄庭星系的对比。银河系诞生并没有分先后,根据可考证的历史,连生命诞生的时间,也没有太大差异,甚至黄庭星系还晚了近亿年,然而发展到后来,我们却成了他们口中的仙人了,这您又作何解释?”
阿叔有些意外地瞧了瞧蒲丛舒一眼,目中划过一丝赞赏。
“有点道理。你也不用激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告诉你,小童是谁,我是谁,我们要干什么。相信我,这其实是在保护你。因为我很欣赏你,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等哪天你实力到了,能承受这个秘密了,自会水到渠成。”
“是么?”蒲丛舒不知道该相信还是质疑。
“你有纠结,有疑问,有奢望,我觉得都情有可原。所谓道,不就是从这些纷繁芜杂中被剥离出来的么?为什么不把这看成也是对你的一次磨砺,一次悟道?谁说悟道就得闭关,或者渡红尘?这难道不应该是随时随地的事情么?”
蒲丛舒猛然醒悟,忽然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不知不觉便欲陷入其间,却被阿叔轻轻拍了拍肩膀。
“回去慢慢想,这里不合适对不对?”
蒲丛舒连连点头,正欲抱拳告辞回家闭关,却突然怔住,最后终于轻轻摇了摇头道:“您忘了,这事儿不宜外人来执行,我不能闭关。其实也不急,这个头既然已经起了,待得尘埃落定,我再找这种感觉,应该不难。”
他不敢闭关!整个计划当中,可以说只有他和阿叔才清楚一切,阿叔还得继续装傻,自己如果。闭关去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然而这种几近顿悟的机会,本来就可遇不可求,岂是随便什么时候就能找得回来的?
阿叔挥了挥手:“还是先回去吧,其实最大的难关已经过了,只要万灵宗愿意站出来,至少目前还是问题不大的。而且我也可以完全模拟你行事,只要不动手,别人看不出破绽的。要是实在扛不住了,我再叫醒你。总之抓紧时间,能悟多少是多少。”。
蒲丛舒不由一阵感动,他正了正衣襟,朝着阿叔纳头便拜。
这次点化,对他而言,意义实在是太大了,以阿叔的资历,自己这一拜,本在情理之中。
然而阿叔却侧身避开,说了一通让蒲丛舒一知半解的话。
“不想我折寿,你最好别跟我来这套。其实这道理你不是不懂,不仅是你,世人都懂。问题出在到底该不该在此时悟。时时悟,事事悟,本来就是违背人性的,有时候不悟反而才是人生。”阿叔又道。
蒲丛舒总觉得阿叔这句折寿的说法莫名其妙,心想可能又涉及到什么自己不能知晓的秘密了,倒也没有刻意去追究。不过后面的话,他却非常清楚,这是阿叔在继续提点自己。
他低头沉思良久,慢慢地居然冒冷汗,这对大乘巅峰而言,真是不可思议!
“看来确实还是有郁结?”阿叔也是一阵诧异。
“好险!”蒲丛舒苦笑道,“这个道理我确实懂。正如您所言,什么时候该悟,或者该怎么悟,悟到什么,却是盲目的,甚至错误的!人生无聊倒也罢了,如果悟反了,甚至得出一个斩了阮师妹证道的结论,并非不可能!”
他说得委婉,其实已经清楚地表达了他深藏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不是童师玄临终交待,他几乎是毫不犹豫会站到连书香和何湘夜的一边。
是的,他的痛苦,比其他人更多。
给阮湘玲幸福,是童师玄的交代,可是让自己偶像的道侣,被一个只是跟偶像长得很像的人给娶走,而且这一切还是他自己亲手促成的。
如果做对了倒也罢了,可是童师玄是神啊!连阿叔这种存在都没有彻底否认童师玄到底死没死,万一某一天童师玄真的回来了,这到底是给了阮湘玲幸福,还是毁了她的幸福?
就算童师玄死透了,回不来了,作为童师玄最忠心,最倚仗的弟子之一,真的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让阮湘玲闭关自悟,并不是蒲丛舒的主意,而是阿叔说的。
从那一刻起,阿叔就在暗示他,可是他依然无法从这种自相矛盾的混乱情绪中摆脱出来,最后还是阿叔亲自开口点明,他才醒悟过来。
可是真的就醒了吗?未必!他最后那句话,就说明了这次悟道的最终可能。
也就是说,杀了阮湘玲,让她和童师玄在虚无缥缈的地下团聚,一切都解脱了……
阿叔轻叹一声,望着这位杰出的,曾经的天眷体,良久才道:“我抓邢谷妍,不是无的放矢,这点你要清楚。这场争斗,我根本无法动用超越大乘巅峰的力量。就如当年简氏,空有一身直达大罗金仙的实力,却只能憋屈地窝在通元大陆一样。不要以为上次苏醒时,我曾因为迷惘状态下突然气息攀升,却屁事没有,事实上我已经付出了沉重代价,这个代价还在持续,并最终爆发,我只希望在爆发前,能 见证小童顺利成长,这就够了。你要努力啊。”
“您放心,我会的。”蒲丛舒捏了捏拳头,然后抱拳转身,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