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并不是出于什么别的想法说出这句话,或许只是想要调戏下她。
久暮没有想到余生会这样大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但驿站厅堂里的嘈杂声很快把这句话掩盖过去,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就连店小二也觉得再正常不过。
本应该是饱含着愠怒地拒绝的,可当看到余生面带笑容的神色时,她转念想了想,直勾勾地盯着余生,没有回避。
然后在余生没有想到的情况下,语气甜美地说道:“好啊。”
说出这句话的目的纯粹只是想捉弄一下余生,谁让他先挑起这个开端呢。
但她毕竟也是个姑娘,俏嫩的脸颊也不由自主地红润了起来,反倒让人觉得她有些羞涩。
同时也加深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余生也被这出乎意料的两个字吓得打了个寒颤,他当然不会愚昧地觉得久暮是想和自己同住一间房,只是这样反被久暮摆了一道后,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店小二站在他们的旁边显得有些无奈,这样的事情他也是见多了。
“咳咳。”余生清了清嗓子,看到久暮依然站在那里,才想到这个偏僻的位置只有一把椅子,于是对店小二招手说道:“那就暂时先定下一间空房吧,顺便麻烦你多添一张椅子。”
店小二点头允了声后就打算离开了。
正当他搬了一张椅子还没走到余生的桌旁时,别桌上一位体型健壮的男子站起身来拉住了他,然后对他招了招手,店小二有些畏惧的放下椅子,自觉地退到了一旁。
这名男子的长相绝对配得上凶神恶煞这个词汇,凶狠的模样显然做了很多坏事。
他基本上算是赤裸着上身,仅有稀疏的几根布条遮掩着某些地方。站起身来的同时挺了挺自己健壮的胸肌,胸口处有一长条显而易见的伤疤,就像是炫耀的资本。
但也只有他有这样的想法而已。
从站起身来拦住店小二的同时就用淫秽的目光看着久暮,自上而下打量个遍,时不时还吞咽了下口水。不得不说久暮的身材确实迷人,高挑的身姿再配上她俏美的脸庞,从她进门的那一刻男子就注意到了。
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姑娘何必屈身于这种男人呢,倒不如和我共度春宵一刻。”
说完还不忘记瞪了眼余生,他能想到余生或许是稍稍有些富裕,但像他这种坏事做尽的恶霸可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况且在他的潜意识里,没有人愿意因为一个姑娘惹麻烦。就算是有那么少数的人,用拳头解决就好了,他可不认为余生敢招惹自己。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上还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
在驿站常住的大多数人都认得这个恶贯满盈的男人,自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停下了手中的碗筷。他们都是普通的驿站客人,也没有人会多管闲事去帮忙,全当是个闹剧旁观,唯一可惜了这个俏皮的姑娘。
一时间,驿站厅堂里所有的嘈杂声都消失了,时间仿佛就定格在那里。
久暮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依旧站在余生面前。
而健壮的男子还以为久暮有什么顾虑,然后恶狠狠地将自己桌旁的他人踹下了座位,鼓起了胸膛,对久暮说道:“你就安心坐过来,这小子也不敢怎么样。”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久暮顺着店小二的方向望过去,店小二很紧张地回避掉了她的目光。久暮也没多说什么,朝着他旁边刚搬过来的板凳走去。
此时男人的脸上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不久后就涨红了气。当着驿站厅堂所有人的注视下站起来的身子,自然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坐下去,这未免太过于丢人了。
于是他用很少有的发力速度迈开脚步,迅速的拉住久暮的手,示意久暮坐在自己的旁边。
强抢这一幕在旁观者眼里显得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他们没有想到久暮会直接无视这个恶霸的任何言语。
久暮也没有回过头去,就这样任由男人抓住她的手。
然后很冷静的看向余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辜地朝着余生眨了眨眼睛。
从眼眸里透出的动人,让所有人都酥软了。
众人都在好奇余生接下来的举动,如此俏美的姑娘被恶霸欺压,换做正常的男人可忍受不了,他们好像很希望看到一番打斗。
在这无聊的傍晚,能看一场闹剧也是极好的。
可余生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境,他淡然地回过头去好像洒满都没有发生,冷静地望着窗外熙来攘往的各路行人,置身事外。
余生知道坐在这里的都是和他一样的普通人,而久暮可是修行者。他们不了解情有可原,如果自己再冲上去强出头,可就太过于傻愣了。况且修行者在普通人面前又怎么会吃亏呢,恶贯满盈的男人再怎么健壮,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久暮在坑自己,这样的话自然是不用搭理的。
“你看你选的男人多没胆量。”男子不屑地看了眼余生,有些骄纵的说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坐到我旁边,不然等会可有你的苦头吃。”
直到现在,他认定了余生不敢强行出头,眼前的姑娘已经唾手可得了。
看着久暮动人的面容,不由得咂了咂嘴巴。
久暮的眼神逐渐深邃起来,却始终没有回头,但这次却是用惋惜的神色看着远方,冷静地说道:“我选的男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声音仿佛水一样柔情。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有些羡慕起了余生。
没有给男人太多愤怒的时间,然后莫名其妙的“咣当”一声,从手肘部分拉住久暮的手直接失去了力道和衔接落在了地上,奇怪的是,血液凝固在平整的切割面,没有一滴遗漏。
痛觉神经还没有将准确的消息传递到大脑,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甚至没有看清楚是谁出手的,但可以肯定不是她,却一定和她有关。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产生了嗡嗡的轰鸣声,包括余生在内。他们都是普通人,又怎么会看见杀人的场面,况且这里是洛阳城,谁敢在明面上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姑娘是位修行者。
下一秒,余生从座位上迅速地站起来朝着久暮走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拉起了她的手腕,在所有人都张目结舌的同时,轻轻地俯下身子捡起落在地上的断手,驿站厅堂里任何人都沉默地不敢发出声响,只听见余生徐徐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家媳妇的脾气有些大。这也算是给你长个教训,不要随便的欺负姑娘。”
话语声停止的时候,仿佛有人用食指卡住了时间运动的指针,一切都禁锢在原地没有任何人肆意乱动。安静的没有声音,男人还笔直的站在那里,甚至和身体连接着的残袍断臂还停歇在空中。
然后在驿站厅堂所有人的注视下,余生轻轻地将手臂挂在男子的肩膀上。
也不管久暮是什么反应,就这样牵着她的手,直径朝着驿站外走去,再没有回头。
“你。”或许是被牵着有些娇羞,还包揽了一丝愠怒,但久暮始终没有把话说出口。
当他们从男子身边走过的时候,再次“咣当”一声,男人倒地。
眼睛还是睁着的,但是已经没有神情了。好像违背了自然的原理,血液凝固在切口处没有留在地上。出驿站的时候,久暮悄悄地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厅堂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双眼睛和她对视了。
那双眼睛冷的有些渗人。
一切都归结于安静,久暮被余生牵着走在后面,走远了。
“滴答……滴答……”
驿站厅堂里,店小二正在倒茶的动作还维持着,杯子很快就注满了,手中的茶壶仍然往外面倾泻。很安静,真的很安静,淌了一桌子的水滴答在地上,所有人都笔直地坐着。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哪怕他们已经走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驿站的客人们慢慢地恢复了神色,低头拿起碗筷沉默地吃起了饭菜。店家也派下属将尸首抬到了后院等待处理,他们没打算报官。
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没有人提及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们心里最基层的想法就是,这个恶贯满盈的男人死了,被修行者杀死了,这就足够了。
旁观者就是这样,先前没有任何人制止恶霸的行为,只觉得可惜了久暮这个姑娘,现在却从心底对她满怀崇敬,只因为她是修行者,只因为他们觉得久暮做了一件好事。
可怜又可恨的普通人。
驿站不起眼角落的那个人也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在那里,又什么时候离开的。
余生牵着久暮走远了以后,迅速的将手放开。
他回想到先前血腥的那一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的手还没有那个恶霸结实呢,深怕眼前的姑奶奶再发个火把自己的手也砍了下来。
但出奇的是久暮没有任何反应。
此刻才能感受到久暮巧手的丝滑感,这可是余生十几年来第一次碰到姑娘的手。
还没来的及回味。
只听见久暮说道:“刚才那件事,不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