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溢轻哼着，话锋一转：“我来找你，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子袍抬眸，和她做交易？
“这一丁点的冥尸不过是冰山一隅，闻洛之打的如意算盘你们现在还不知道，我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二。不过，我得需要些酬劳。”
“你要什么？”
重溢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的精气。”
她的精气？
重溢自然也知道子袍所想，开口继续说道：“你是半仙体质，疏导元神的良解。我如今这副模样，若是能依靠你的精气就可尽早恢复形体。你我二人，各求所需，我也懒得去管你们两界的事。”
子袍闻言暗自思忖，这个条件的确诱人。她和白陵神君的线索在衢州断了，事态紧急，若是重溢知道一二倒能省去不少时间。而精气只是灵气的一小部分，多休息几日便可恢复如初，这个买卖着实不亏。看他的话说得明明白白且光明磊落，子袍沉思片刻，聚神反指，体内的一团精气瞬间凝汇成一颗精气珠摊在掌心。
重溢见子袍这是答应了，看到她手里的精气珠顿时两眼放光。哪知她一下合起掌心道：“我要的消息。”
听到这话，他显得有些不耐烦道：“闻洛之早遍布舜宇派人专门收集凡人阳气，最近他倒是有个大动作，似乎亲自去了景州。”
“他收集阳气到底是为了什么？”
重溢听到这话：“这个原因，无枢自然比我更清楚。”说完这些，重溢纵身一跃，一把夺过子袍手里的精气珠。目的已达，重溢也一刻没有多待，顿时消失在月色里不见踪迹。
子袍身子晃了晃。
这精气虽说能自行恢复，但一下失了大半，身体暂时还没有适应。她定了定神，也赶紧回去去找无枢会合。
“景州？”
子袍点头。
无枢静静的看着子袍，良久话锋一转：“你精气失了大半。”
她心一惊，精气若不是细看，平日里根本没人会注意这个，更别说他们是修行之人。对他们来说，失了点精气就和凡人摔一跤一样，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子袍万般没想到无枢竟然细致入微，自己原本想好的“景州”说词也毫无用武之地。
“怎么回事？”
子袍心思一转，这才解释：“刚才我遇见冥尸正对一男子动手，他失了阳气，我便渡了些给他。”
无枢闻言没有说话。
见无枢没有再追问下去，子袍暗舒了一口气，又道：“那明日便动身去景州，我先回去。”也不管无枢作何反应，子袍就直接转身离开。
她缓缓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一抬手，一股灵力伴着一封信瞬间在掌心虚有，她是该问问子袂了。
*
若说衢州是十里长街，车马喧嚣。那这景州八街九陌，碧瓦朱甍，更是纸醉金迷的不夜之城。雕栏玉砌，玉壶光转，鱼龙夜舞，景州的奢华让所有到过景州的人都咋舌不已。
只是这几日的景州似乎有些不太太平。
据市井闲谈之说，早从半月前，皇上就开始召集全国各地的壮丁赶来景州城兴修一楼，名摘星。这摘星楼是皇上为了博贾妃千金一笑，特地命人设计修建的。传言这楼足有九百九十九丈高，直逼云霄，手可摘星。坐落紫禁城护城河以内，紫金殿以外，赏天下之景，观星河之色。
皇帝大兴土木，不顾百姓，朝中上下自然一片劝阻。这摘星楼的事先前也因此被耽搁了些，但这次不知为何皇上又派人马不停蹄的筹备起来，更是从全国招纳身强体健的男丁。
召集男子大兴土木...这事怎么看都有蹊跷。
四界之内，人、神、魔、冥相立相守。这其中，神、魔、冥各有玄术法力，呼风唤雨，操纵万物，唯独凡界平碌无为。而凡界，又是连接神、魔、冥三界之境，更显重要。创世之初，造物之神在凡界立下一道屏障。因为这道天则屏障，三界厮杀，亿万年来却唯独凡界安然无事。而又因屏障的干扰，凡是三界之人降临凡界，都是修为大退，法力锐减。
闻洛之纵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在凡界胡来。
但若果真如白陵神君所说，冥界打算“开天地之新”，到时场面恐难以控制。闻洛之心思缜密，必定早早策划许久，他不想也不会引起不必的骚动，那利用凡界权势就是一个极好的法子。这摘星楼很可能就是他其中的一步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他们有了这线索，就不可能坐以待毙。子袍略施小术，摇身一变，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与她面容相似的男子。他们不愿打草惊蛇，这第一步，不如就先潜入紫禁城一探究竟。
摘星楼动工一事来的紧急，负责办置人员的户部侍郎赵前却发了愁。圣旨在手，竟命他在两天内集齐五百名年轻力壮的男子为阁楼修建搬运木材。这景州城里的大都是非富即贵的官宦世家府邸，又有谁舍得把自家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少爷公子派来宫中做苦力的？即便是从离景州城最近的抚州抓人，最快也得需要三天。这事急的他焦头烂额，火烧眉毛，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是交了差，却免不了疏忽了很多。
虽说皇帝大兴土木，但紫禁城守卫森严，而这次摘星楼又在紫禁城内，各方人员来历也都需要好好审查。而对子袍和无枢两个连户籍都没有的人来说，这下是钻了个大空子，成功混入人群进了紫禁城。
子袍和无枢随着队伍到达了紫禁城护城河边。护城河围绕紫禁城，只在东西两个方位留有小口，靠近城池边缘。摘星楼选址河岸，所有的木材石料也都是从河道运输过来。他们到的时候，远远便看见河岸边河道上已经摆满了成百上千的木材，耗费庞大，堆积成山。而为首的人告诉他们，这只是木材的冰山一角。
子袍先前在天界打理红线之余，不爱习读修炼，却颇爱凡界医术玄理，进而又略读些了凡界纪闻。她看过太多记载帝王淫奢无度，酒池肉林，却都没有什么体悟，如今她倒是懂了几分。
他们不是凡人还能用些巧劲，而这些凡界男子却是真真切切的将木材一个个的搬起，放下，再搬起，周而复始。
“手脚都给我麻利点！”
“动作快点！”
“怎么这么慢，想挨打吗？”
凡是被带到这的，都是生活在底层的青年男子，权贵者永远在一边冷眼旁观，漠然的看着他们一直做着重复的动作。子袍心绪万千，无枢的声音却在耳边轻轻响起。
“他们的阳气在被采集。”
此话一出，子袍这才察觉到这些男子的阳气正分散着朝着一个方向行进，显然是有人在采集收纳。
她看向无枢：“要不要跟过去？”
“今晚。”
子袍点头，继续着手中的活，若是自己能多帮他们分担点倒也是好的。
督头一直在他们身后催促，嘴里还时不时冒出些不堪之词。日过晌午，天气炎热，却迟迟不给休息放饭，众人不免开始小声抱怨起来，手里的动作也渐渐力不从心。
“唐大人到！”伴随着一声传唤，一个男子出现在护城河边。他一身玄青色的长衫，腰间别着一枚玉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生的剑眉星目，清秀万分。
而这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子袍在衢州遇见的唐淮。
见是他，子袍诧异了片刻，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督头没料到唐淮来，看见他赶紧下跪行礼谄媚道：“唐大人，您怎么来了？这儿尘土飞扬，木屑满天，要是伤了您可不好了。”
唐淮没搭理那督头，只是扫视了一圈在干活的百姓：“日过晌午，督头怎么还不放饭？”
他明显愣了下，随即拍了拍脑门：“是是是，是该放饭了。都先休息会吃饭！”他喊了声，这下众人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坐在阴凉处休息吃饭。
这男子倒是懂得体恤百姓，看样子，竟然是特地过来看望他们的。
子袍摸摸下巴，正打算移开目光，却发现唐淮一瞬间对上自己的眼睛，他有些锐利的眼神一时竟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一旁的无枢也察觉到了他，看向唐淮的眼神变了变。
“你，过来。”子袍刚要转身，唐淮却朝她指了指，叫住了她。
她现在这副模样，唐淮应当不可能认出自己。见躲闪不过，子袍准备上前，却一把被无枢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