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近,夕阳西沉。落日的余晖斜射在教室的墙壁上,落下斑驳的光影。罗尼·格里尔斯坐在座位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们居住生活的城市叫做星港城,是苏利福莱联合王国的一个特别行政区。总面积达900平方公里,人口数量580万余人。人口种族包括盎撒族、华夏族、黑裔、柔佛土著和天竺移民,是一个多元化的地区······”星洲实验小学三年二班的课堂里,地理老师马弗尔站在讲台上绘声绘色地讲解着这座城市的概况。
这节地理课是今天最后一节课,上完就可以放学了。但罗尼却毫无冲破重重困难,迎来胜利曙光的期待感。
他的双手放在课桌肚里,紧紧攥着下午刚发下来的数学单元测验试卷。昏黄的光线,把“全班倒数第三”这句红色批语映照得分外刺眼。看来今晚又要被老爸狠揍一顿了,罗尼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放学铃声响了,同学们像冲出笼子的鸟儿般欢快。罗尼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脚步像灌了铅似的的走出校门,背上背的书包就像压在身上的一块巨石,压得罗尼格外沉重。
走在罗尼后面的是和他同班的林涛和海伦,他们还在谈论着这次数学测验。
海伦说:“这次我考了一百分,周末我爸爸肯定会带我去环球影城玩。”
林涛说:“我这次也考得不赖,差两分就满分了。我回去要叫我爸给我买盘新款的游戏奖励我。”
罗尼心下羡慕这些功课优异的同学,同时暗暗祈祷,希望今天自己的父亲能有饭局。
罗尼的父亲——泰瑞·格里尔斯是星港城第一百货的副总经理。因为职务上的原因,经常会有些商业上的饭局。
平常罗尼把考得一塌糊涂的试卷让泰瑞签字时,泰瑞总会给罗尼一顿臭骂加暴揍。但是每次饭局归来,泰瑞不是吃得肠肥脑满,就是喝得酩酊大醉。罗尼就趁泰瑞意识模糊之时,让父亲在考卷上签字,以蒙混过关。
“上帝保佑,我爸今晚有饭局;佛祖保佑,我爸今晚有饭局······”罗尼乱七八糟地祈求着各路神灵。只要父亲去应酬就好,至于母亲,那是很好糊弄过去的。
校门口,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早就排起了长龙。
二十年前,孩子们自己走路上学放学;十年前,家长们骑着电动车接送孩子上学放学;现在,家长们都开着私家车来接送孩子上学放学。
不知道这是应该赞美社会经济进步了呢,还是应该指责市民意志堕落了呢?
罗尼很快就找到了泰瑞的那辆银灰色的轿车。他打开车门,看见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泰瑞见罗尼上来了,拿起黑色公文包转手要扔到后座上,突然又停住,把黑色公文包直接塞到了自己屁股后面,看来公文包里装着很重要的文件。
罗尼上了车,关好车门,系好安全带,偷瞄了父亲一眼,见泰瑞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显然心情不好的样子,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
泰瑞问道:“今天作业多吗?”
“还行吧。”罗尼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心里盘算着怎么应付这次考试签字。
泰瑞开动了车子,但并没有把车开回家,而是停在了一个公共停车场里。罗尼一脸疑惑地望着父亲。
泰瑞也没向罗尼解释,拿起自己的手机径直拨打了电话:“喂,普埃尔检察官,你好!我是第一百货的泰瑞·格里尔斯,我到了,你在哪?”
电话那头在回复着泰瑞。
“嗯嗯——好——我马上就来。”泰瑞说完,挂断了电话。
“呃——爸爸,今晚您有饭局吗?”罗尼惴惴不安地问道。他迫切希望父亲回答说“有饭局”。
“今天爸爸没饭局。”泰瑞干脆地说道。
罗尼的幻想被直接击碎,心情低落地垂下了脑袋,看来今晚是逃不过一顿臭骂加暴揍了。
“爸爸要去对面的咖啡店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事情非常紧急,所以爸爸没有先送你回家。你自己先在车上复习一下功课,或者听一会儿车载广播。爸爸谈完事情就带你一起回家。”泰瑞语气严峻,但眼神中露出一抹舔犊之情。
罗尼感受到了一丝父爱,不禁脱口而出:“爸爸,您要小心啊。”但说完这句话却感到有些怪怪的,好像父亲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似的。
泰瑞拿起黑色公文包,郑重地打了开来,确认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后,又重新拉上拉链,对罗尼说道:“在车上等我,不要乱跑。”然后下了车,快步走向对面的神鹿咖啡屋。
罗尼百无聊赖地打开车载广播,心里还在盘算着该怎样将今天的数学考卷签字糊弄过去。看上去爸爸要去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事情目前的进展并不顺利。心情糟糕的老爸如果看到了这张考得一塌糊涂的试卷,肯定更加得怒不可遏,一顿皮肉之苦看来不可避免。
但要是老爸跟那个什么劳什子普埃尔检察官在咖啡店里相谈甚欢的话,事情倒是蛮有可能会有转机。泰瑞心情大好的时候通常不会在意罗尼的考试成绩。
罗尼凝视着对面的神鹿咖啡店。最近几年,神鹿咖啡的连锁店开遍星港城的大街小巷。绿色底质上,一头白色雄鹿昂首挺胸的logo深入人心。从市场占有率上,神鹿咖啡已经堪称业界第一。
罗尼并不喜欢喝咖啡。显然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是不知道怎么品尝咖啡的。但每次跟着大人路过神鹿咖啡时,罗尼总会驻足。
因为神鹿咖啡除了售卖香浓的咖啡外,还经常会在店门口插着许多五颜六色的气球,孩子们会被这些颜色鲜艳的气球所吸引;橱柜里也会陈列一些印有超级英雄图案的咖啡杯,深受孩子们的喜爱,罗尼就曾经买过几个杯子,然后带到学校里去跟同学们炫耀。
当然,最重要的是咖啡店里还有醇香可口的蛋糕和面包。每次罗尼经过这里时,都会央求大人给他买几个蛋糕或者面包,回去当作零食。
想到蛋糕和面包,罗尼的肚子不自觉得咕咕叫了。他想下车,去店里让爸爸买几个蛋糕。
突然一声惊天的巨响,地动山摇,一团巨大的火焰从咖啡店里喷出。
神鹿咖啡店发生爆炸了!
玻璃门和窗户被震得粉粉碎,一股股乌黑浑浊的浓烟从里面冒出。
蹿出的火苗,殃及了不少路边的行人。停在咖啡店旁的汽车,也无法幸免。
“爸爸——爸爸——”罗尼惊恐地呼喊着,推开车门,冲向熊熊烈火。
“轰——”又是一声巨响,二次爆炸。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罗尼被倒逼了好几步,一个踉跄,就要往后倒去。
一只大手扶住了罗尼的后背。罗尼回头看去,这个人黑头发、黑眼珠、黄皮肤,明显是个华夏族人。
“孩子,你没事吧?”这名华夏族人浓黑的眉毛下面,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关切地望着罗尼。
罗尼机械式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受伤。
华夏族人抱起罗尼,跑到了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放了下来:“孩子,这里安全一些,你待在这,不要乱跑。”说完,转身穿过马路,又去帮助其他受伤的群众。
“你待在这,不要乱跑——”天旋地转间,罗尼想起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车上等我,不要乱跑。瞬间眼泪如断线般的珠子滚落而下。
刚才还顾客盈门的咖啡店,顿时化为一片废墟,只留下几处残垣断壁。想起父亲已经葬身火海,罗尼由默默流泪渐渐变为嚎啕大哭起来。
爆炸现场伤者的呻·吟声;远处路人的惊叫声;事故引发汽车追尾的碰撞声;火焰燃烧的“哔剥”声;消防战士救火时的喷水声;警察维护现场秩序的呼喊声······各种声音杂乱地交织在一起。
张牙舞爪的火焰在血红夕阳的照射下,更显得邪恶诡异。
罗尼几乎哭到泪水干涸,又累又饿之中,他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尼醒来,一眼看到的是无垠的黑夜,一轮冷盘般的月亮孤冷地挂在夜幕之中。
罗尼坐起身来,一件厚重的衣服从他身上滑落。罗尼双手拿起来一看,是一件警察的巡逻大衣。
“孩子,你醒了。”
罗尼抬头一看,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这个警察一头桔黄色的头发,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嘴唇上面还留着一撮八字胡。这不是罗尼所居住社区的片警——菲尔·桑德斯警官吗?
罗尼对着桑德斯警官,忍不住呜咽道:“警察叔叔,我爸爸······我爸爸他死了·······”说着又哭出声来。
桑德斯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十三岁的罗尼,只能紧紧地抱住他。怀里的罗尼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悲痛还是害怕?
“罗尼——罗尼——”这是母亲玛莎的声音。
“玛莎夫人,您儿子在这里。”桑德斯把罗尼领到玛莎面前。
玛莎双目红肿,满面憔悴,这时见到了儿子,赶忙抱住儿子的头,忍不住又放声大哭起来。
桑德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说道:“夫人,您先生已经确认在这次爆炸事故中死亡。您能否现在跟我回一趟分局,办理一下您先生的死亡手续?”
玛莎含着眼泪点头同意,随即又问道:“这场爆炸是纯粹的意外还是有人为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