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祖宽正在前面低头赶路，突然听到身后的释心居然唱起了淫亵不堪的艳曲，便十分不解而又有些恼怒地回头盯着他看——身为佛门弟子，理当六根清净一心向佛，怎么会突然唱起不堪入耳的淫荡小调来呢？能做出如此秽行之人，定是佛门败类！

看着祖宽那恼怒的眼神，皮世坤顿时感到一阵慌乱，急忙停止了歌唱。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坦然之色，心中暗道：“老子不再回寿佛寺当和尚了，还怕你祖宽做甚？哼！我如果去官府密告，说建文帝在寿佛寺，你祖宽和寿佛寺的一干人都脱不了干系！而且，我还会获得一大笔赏金！”想到这里，皮世坤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二人继续埋头赶路。

再说寿佛寺里，方丈凡因禅师陪着建文帝君臣谈经论道，说一些因果，又讲一阵佛理，倒也颇有情趣。不觉已住了好几日，可总也不见祖宽和释心回来，大家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这天清晨，凡因禅师一大早便来到寿佛寺山门外的高峻处，面对群山，仰望苍穹，练习吐纳之气（气功的一种）。这是他保持了几十年的习惯，虽不敢说延年益寿，但至少能祛病消灾，那些凉寒感冒之类的小病小痛从不找上他。如今虽已年届七旬，却是身体硬朗、精神健旺。

半个时辰后，一套老方丈传与他的气功功法做完，凡因禅师已浑身微微出汗，一缕白气自头顶蒸腾缭绕。

凡因禅师徐徐吐出一口提自丹田的浩气，然后收了功架。

这时，一轮金色的朝阳喷薄而出，跃上崇山峻岭，将灿烂和辉煌撒向无垠的大地；连绵不绝的峰峦犹如层层海浪迎面扑来，让沐浴在霞光中的凡因禅师心中顿生一种浩瀚、神圣之感，精神也为之一振。

慧允不知什么时候也悄然来到凡因禅师的身旁，看着眼前的辉煌景象，不禁感叹：“啊! 这宝华山的日出好似万山第一！”

凡因禅师见是慧允在感叹，心中不由得一动，暗道：“建文帝虽然已是逊国之君，但仍是太祖皇帝钦定的继承人，仍是真龙天子，都道‘君无戏言’，这‘万山第一’可是天子亲口御赐！”于是赶紧拉着慧允往寺内走。慧允不明就里，只得随凡因禅师回到禅房。

凡因禅师找来纸、墨、笔、砚，然后亲自磨墨。待凡因禅师磨好墨铺好纸，叶希贤、杨应能、程济也陆续来到禅房。凡因禅师双手合十对

慧允道：“请法师留下墨宝，就写刚才在寺外所叹的‘万山第一’！”

慧允这才明白了凡因禅师的用意，也不推辞，接过笔来，屏息凝神，略作沉吟；然后饱蘸浓墨，笔走龙蛇，“万山第一”四字一气呵成，围观的众人都一齐喝彩，异口同声喊出一个“好”字来。

凡因禅师恭敬地呈给慧允一杯茶：“此乃老衲今晨才沏的一壶新茶，请品尝后再去膳房用膳。”

慧允接过杯子，呷了一口，顿觉齿颊溢香、腑脏明澈、心神俱爽，不由得连声赞曰：“好茶！好茶！”又问凡因禅师道：“敢问大师，此乃何种新茶？竟如此馥郁芳香、沁人心脾！”

凡因禅师笑答道：“此乃去岁腊八节时，一位从大理国千里迢迢来此还愿的女施主送给老衲的，名为‘白毛茶’；此茶通体遍布白毫，其色其味均保持刚采摘时之品色，据说尤为珍贵，老衲一直珍藏至今，今日乃是第一次品尝。”

“哦！原来如此，”慧允感叹道：“这茶竟还有此等渊源，难得！难得！确属珍品！”

“那大理国的女施主还送给老衲少许茶种，今日老衲也借花献佛，

将茶种送与慧允法师吧！”凡因禅师慷慨大方地说。

慧允看了看叶希贤三人，笑着对凡因禅师说：“大师，贫僧亦是出家人，佛偈有云：‘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贫僧如今两袖清风，四海为家，哪来的土地栽植茶树？那女施主千里迢迢来此，将茶种送与大师，这茶种就理应属于寿佛寺，贫僧岂能夺人所爱？”

“这……”凡因禅师显得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叶希贤突然灵机一动，对慧允道：“禅师以这大理国的珍贵茶种相赠，实属一片诚意，依贫僧愚见，不如将这茶种种于寿佛寺外的朝烟岭上，待茶树长成后仍属寿佛寺，如此则既不负禅师之美意，慧允法师也无夺人所爱之嫌，岂不两全其美？”

“妙！实在是妙！”慧允、凡因禅师、程济、杨应能皆拍手称好。

慧允毕竟是年轻人心性，性急。立即对凡因禅师道：“事不宜迟，请禅师快快取茶种来。”

凡因禅师从一只檀木箱子中找出茶种，让程济、杨应能去膳房取来一柄锄头，又命一烧火僧人挑上水，然后领着慧允与叶希贤等人出了寺门。来到岭上，凡因禅师选了一处向阳之地，将锄头递给慧允。慧允也不推辞逊让，接过锄头挥舞如风。不一会儿便挖出两个二尺深的土坑来。接着，程济、杨应能、叶希贤三人也轮换着挖了十几个坑，

约一个时辰后，茶树种植完毕。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返回寺里，到禅房继续品茶。

众人正说话间，突然，一个扛着一大包袱的人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正是让他们担忧的祖宽。祖宽进得门来，放下包袱，擦去满头大汗，又连连喘着粗气。

“怎么这好几天才回来？释心呢？”凡因禅师望了望门外，见门外并无人跟随，便关切地问道。

“师傅，释心他不会回来了。”

“这又是为何？”凡因禅师诧异地问道。

祖宽接过凡因禅师递给他的茶，“咕咚”一口喝下，然后用手抹了一抹嘴角，道：“他一路上都不说一句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他还在路上唱那种淫词小调；弟子看他时，他还露出一脸的坏笑；一到城里，他就不见了，弟子在城里来来回回找了他好几天，总也不见他的踪影。没办法，弟子只好把该购买的物品买齐后，独自一人回来了。其实，在他入寺时，弟子就觉得他品性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