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逃亡行踪遭泄露
死于非命皮世坤
诗曰:
包藏祸心奸佞徒,为财告密害无辜;
举头三尺有神明,多行不义命呜呼。
上回说到释心和尚在横州失踪后,引起了慧允等人的疑惑和担忧。寿佛寺方丈凡因禅师经反复思虑、权衡之后,决定让慧允一行去云南的武定县狮子山正续寺暂避一时,并命大弟子祖宽一路护送。且按下不表。
却说释心,也就是皮世坤,怀着一肚子不可告人的心事与祖宽一道进了横州城后。便借口内急,拐入一个巷口悄然“驾尿遁”跑了。
皮世坤这一去犹如鱼归大海、鸟入山林,再也不回头。
然而,皮世坤在横州城里并没发现官府有搜捕建文帝的迹象,因此不敢贸然去官府告密,只得悻悻然先回南京城,然后再作打算。
皮世坤身上没有银子,好在他是一身和尚打扮,化缘十分方便,于是便一路紧赶慢赶往南京城而去。
这一日晌午时分,皮世坤来到武宣县河马乡境内的百丈崖大峡谷的谷口。
此地的红色砂岩经长期风化和流水的侵蚀,加之特殊的地质结构和气候环境的影响,使山岭形成一座座孤峰和陡岩峭石。而位于河马乡的百丈崖大峡谷里,却是林木葱郁,怪石嵯峨,古藤倒挂,清流蜿蜒,飞瀑悬泻,一派生机盎然的世外美景。
皮世坤无心观看风景,他径直来到峡谷口的茅屋小店——“一面之缘”。“一面之缘”小店里横放着三张桌子,中间的桌子靠里坐了一位精瘦老者,肩上搭了一根白帕,正在闷头抽水烟。
皮世坤知道,这种小店通常只有一人打理,既是掌柜也是伙计。于是便走上前去,向老人深施一礼道:“阿弥陀佛,老施主,出家人两袖清风,看在佛祖面上,请施舍一碗汤面如何?”
老者抬头看了皮世坤一眼,见是一个和尚,也没答话,伸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然后起身撩起身后的布帘进了厨房。随即,厨房里响起了锅瓢碰撞的“叮当”声。
皮世坤在左边桌子旁刚一落座,便看见门外的小路上走来五个手提刀剑、身着锦衣卫服饰的人,径直朝小店这边走来。走在前面的一人面皮白皙,身材高瘦,文静之中又带着一股阴沉之气,脸上的一对吊眉三角眼破坏了五官的协调,显得十分难看。那三角眼不是别人,正是身负朝廷密令、寻找建文帝下落的胡濙(音同“赢”)。
胡濙之所以在朝廷中一直默默无闻并非他没有能耐,而是因为他没有机会显示其聪明才智。其实,他是一个精明干练、办事稳妥、在处理和解决问题上极善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之人。他这一生从没有犯过决策上的错误。
当初,永乐皇帝召见胡濙时,曾问他需要多少银两和人马。胡濙奏曰,请陛下颁一道手谕,手谕写明,各地府、州、县均当竭力协助钦差胡濙完成朝廷使命,如有轻慢不从或敷衍懈怠者,将严惩不贷,必要时可先斩后奏。胡濙还奏曰,银两带多了不方便,只要有了圣上的手谕,走到哪里都可以向当地官府支取;至于人马,在精而不在多,人多了势必目标大,行动起来反而拖泥带水。只要物色几个善于追踪和武功高强的人就行了。如果在追踪过程中临时需要增加人手,可凭圣上手谕调动当地的兵马。
永乐皇帝听罢龙心大悦,连夸胡濙心思缜密,于是从军队中调来一员武将供胡濙驱遣。这武将名叫商忠,蒙古人。生得虎背熊腰,豹头环眼,满脸的络腮胡使其更显凶狠蛮横;精于摔跤,善使两把月牙弯刀。曾因心爱的女人被部落首领霸占,一怒之下杀了首领,然后逃到燕山落草为寇。朱棣为燕王时,派兵将其剿灭,商忠亦被俘获。因见其勇猛无匹,朱棣不忍杀之,遂收至帐下。
商忠膂力过人,心狠手辣,作战勇猛,长于厮杀,常年随朱棣南征北战。在历次征伐中屡战屡胜立下汗马功劳。但他从不要俘虏,凡被抓住的一律就地处死。由于死于他刀下的敌兵降将不计其数,因此在军中得了个“丧钟”的绰号。
对于商忠的到来,胡濙并不十分满意。他认为,尽管商忠勇猛善战,但属于那种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的赳赳武夫,而追踪朱允炆靠的是头脑和心计。于是他决定另寻一二善于追踪之人。
然而,这种人多为作奸犯科之人,只有在监狱中方能找到。于是,他便去了应天府的大牢。
果然,在查看应天府大牢的罪犯名册和档案时,一个名叫“时一焕”的囚犯引起了胡濙的兴趣。
据档案记载,这时一焕乃是宋代水泊梁山好汉、地贼星鼓上蚤时迁的第七代玄孙。时一焕颇具祖上遗风,不但头脑灵活,机敏干练,而且最擅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行动时如一股青烟倏忽而至、飘然而去,更善使一种可连发的小型弓弩,能伤敌于无形、制敌于无声。虽然这些都属于鸡鸣狗盗的小巧功夫,不能登大雅之堂,但却正是胡濙所需要的。于是胡濙叫牢头去牢中把时一焕提了出来。
很快,牢头将时一焕带到胡濙的面前。胡濙一看,这时一焕长得獐头鼠目,身形小巧,举手投足间显得极为矫捷灵活。胡濙满意地笑了笑,问道:“知道本官为何找你吗?”
时一焕低声答道:“大人问得蹊跷,在下如何得知?”
胡濙又问道:“你知道你所犯何罪么?”
“所犯何罪?”时一焕眼前浮现出三年前在京城“黄金梦”赌坊那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时一焕与朋友赵应一起在“醉香楼”喝花酒。酒酣耳热之际,赵应想去“黄金梦”赌坊试一下手气,时一焕于是便与赵应醉醺醺地来到“黄金梦”赌坊。
但见赌坊门前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人如穿梭一般显得十分热闹。吆五喝六之声此起彼伏,笑骂之声不绝于耳,烟味、酒味、汗味混杂成一股令人头昏脑胀的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