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顶长年云雾缭绕,东极阁的芍药花因此长得不是很好,有几株长得恹恹得,似是病了。
“流素最擅长此道,若是她在,定能将这芍药照料好。”明空拨弄着芍药的叶子,突而似有了新发现,向我招手:“小黑,你快过来。”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干什么?”
“你瞧那里,有只绿虫子。”
我瞅了眼叶片上肥胖的虫子,不知道明空叫我来看它做什么。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是只鸟,我怎么从没见你吃过虫子?”
我想了想,回道:“你有了红烧肉,还会去吃生猪皮吗?”
“当然不会。”他摇了摇头,末了又点点头:“是这个理。”
“你们在干什么。”背后传来苍泽的声音。
我与明空站起身来:“看看这芍药。”末了,又补上一句:“这上面有条虫。”
“你们两个……果是很亲近。”苍泽笑着从我们中间走过去,弯下腰用手拨了拨芍药的叶子。
“自是亲近。”我与明空一同长大,怎么会不亲近。
“哦。”苍泽背对着我们,手指依旧拨着芍药的叶子。我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点怪,又说不上来哪里怪。身旁明空的神色也变得有点怪。
“明空,你早课做了吗?”
“徒儿这就去做。”明空神色一松,脚下一动便要走。
“不必了。”苍泽止住他,“我想去绣山再挖些芍药来种,你陪我一块吧。”
苍泽转过身来,脸上依旧带着笑,那笑与方才又不太一样,他又补了一句:“咱们师徒,说说体己话。”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明空的身体似乎抖了一抖。
他们去挖芍药,我闲着无事,有些犯困,便在屋中歇息,谁知刚睡醒,便听见厅内有动静,出了房门,便见一女子立在厅中。
未见面容,只瞧这弱柳扶风之姿,便知来人绝对是位美人。
身影一转,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想。
“你便是小黑?”她的眼中略微带点讶异,随又被凄凉盖住:“你竟已宿在东极阁了。”
“你是谁?”这东极阁在昆仑山顶,平时少有人来,一般人也来不了这,也不知这女子是什么身份。
“九歌。”她报上名字时,眼神又亮了一些。
长得这般姿色,又叫这个名字的,这三界也只就一位了,那便是天帝七女,三界排名第一的美人九歌。
“哦。”我应道,心中揣测着她的来意。
天帝七女九歌与花神南幕爱慕苍泽之事,怕是三界没有人不知道的。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伊人只能对月自怜。四万前年南慕便死了心,嫁给了风神,生下了女儿西槿。而这九歌,却是不肯死心,现已十一万余岁,却仍不肯婚嫁,痴心不改。
这般前缘一想,今日,她怕是要来找我茬的。
以前明空便是这样,谁要是对他那仆勾山的小娘子流素动了心思,他便去找那人的不痛快,恐吓、哀求、打架,无所不用其极。
她走近,打量了我一番,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大中听:“你并无出众之处,他为什么会喜欢你呢?”
这个问题着实难答,我总不能和她说是因为郢云洲的缘故,即便说了,她也不见得会信。
“你应当去问他。”
“你的长相与身世都不如我,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九歌的眼中满是不甘。
纠结这样的问题是很没有意义的,以苍泽的身份与修养,本就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我正要好言劝她,却听她语气忽然严厉起来:“定是你使了妖法媚惑了他。”
明空常说女人很容易变得不可理喻,诚然,他和我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女人看。而我又觉得他在追求流素时,所作所为才称得上不可理喻,故我俩对此论一直没有达成一致。今日,我才知道他的论断还是有些道理的。九歌也不想想,苍泽那样修为的上神,哪那么轻易被妖法媚惑。
这话比刚才那话还不中听,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是应该生气的,所以也应该象征性地表示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想着应用什么话来回较好,思索了一会,想起了在凡间看见戏本里的一句话,于是我按着那戏本里的词说道:“是啊,我样样不如你,可他非要喜欢我。”
“你……”她气结。“苍泽不过是一时迷了眼,他……”
又想起和明空去凡间看戏时,戏台上演的段子,于是我打断她又接着道:“你都等他这么多年,他还是不瞧你一眼,可我不过走了几月,他却满世界地找我,这么粘我,真是没办法。”
她的面上落下两行清泪,恨恨地看了我片刻后,终于转身走了。
我对自己解决之事的方法很满意,觉得自己既未输了气势,也叫那九歌彻底死了心,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找上门了,这事就算是解决了。
九歌的确是没再来,只不过她回去后没多久,又有其他人找上门来为她出头了。
“小黑,你给我出来。”院内有人在大声喊叫。
昆仑乃修仙圣地,有三位上神在此,莫说是在东极阁,便是在昆仑,也没有人敢用这么嚣张的语气说话,也不知道这要找我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主。
出了东极阁,便见院内立着一个紫衣玉冠的少年。少年盛气凌人,指着我道:“你便是小黑吗?”
“哪位?”我仔细想了想,并不记得有见过这号人。
“我是天帝之子晏方。”
晏方这名字我听过,天帝十一子,很受天帝宠爱。
“我姐姐是三界有名的美人,你瞧瞧你长那样,算什么东西,小小的一只鸟精竟然敢侮辱我姐姐,你也配。”他狠狠地骂道,召出一把银头锏,原来他为九歌来讨公道了。
真是不讲理,明明是九歌先冒犯了我,我不回嘴,难道任由她欺负吗?而且我觉得这个叫晏方的小子真是太过鲁莽,按明空教给我的知识,现在他在这里为九歌强出头,若将这事闹大,丢的,还是九歌的颜面。
再说,真正让九歌伤心的人可不是我,而是苍泽,将这事算在我头上,算什么理。
明空和我说过一个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找骂的,骂死他,找打的,揍扁他。
而这个晏方,显然是来找打的。
于是,我也将桓灵大刀拿了出来。
晏方瞧见我的刀,不禁一愣,脸上的嫌弃之色更加明显:“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用这么一把大刀!”
想来他见过的女仙都是如九歌那般柔弱温婉的,并未见过像我这样经常打架的,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桓灵刀是我用凤翎、凤凰木及龙骨乌金锻造的法器,通体乌黑,虽样子看着笨重了些,可我却使得很顺手。这晏方嫌弃我的刀,是他不识货,是要好好打一打。
刚动手时,我不敢掉以轻心,觉得他既是天帝十一子,能进学的路子很多,修为必定很高,怕自己讨不了什么好。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么不禁打,真是娇生惯养了。
晏方也有些懵了,倒在地上,看看我,又看看我的桓灵大刀,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角瞥到西边云头上的一片彩衣,一名娇俏的少女偷偷地往这边张望,见到了我的目光,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看着不过片刻便被我打倒在地上的晏方,又瞥了瞥落在他身旁的银头锏,我将大刀扛在肩上,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弱。”
这样的法力与修为,怎么配得上他天界十一皇子的身份。
他不甘心地指着我“你等着,我回天宫去……”
“找人帮忙?”我打断他,“真丢人。”
他的脸气得红一块,紫一块,站起身来,将法器收好,恨恨地瞥了我一眼:“我……我过几日再来。”
晏方转身要走,正碰到急忙赶来的苍泽与明空。他冷哼了一身,自顾去了。
苍泽赶到我面前,仔细瞧了瞧我,道:“没事就好。”
明空在一旁说道:“师父,您瞧,我早就说过,小黑绝对不会有事的。”
苍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刚才赶过来的路上,我听你说以前小黑一直帮你打架。”
明空吞了吞口水,道:“我那么说只是想说明小黑很强,一般人轻易伤不了她,让师父您安心些。”
我担心苍泽罚明空,觉得我应该帮明空说几句好话:“我没有痛觉,即便受了伤也不觉得,明空救过我,我帮他和别人打架也没什么。”
未料苍泽的脸色更沉了:“哦?这么说来,你常受伤?”
他似乎听不懂我要表达的重点,我刚才那句话明明是想说,打架是我心甘情愿的,明空还是我的恩人,希望他不要罚他,他却将话题引到受伤这一事上。
“那是以前,打得多了,练出来了,一般人就伤不了我……”我本想继续,但见明空一脸你不要再说了的表情,便打住了,转移到另一个事情上:“今日我打了晏方,是不是得罪了天庭?”
“打都打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再说有我在,你怕什么?”苍泽笑道。
“对了,刚刚九歌来过。”这事情还是要和苍泽说一声。
未想苍泽不甚在意,只应了一声,便拉着我的手转开话题:“来,我们一块将这芍药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