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生气吗?”我问道。
苍泽微微低了低头,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嗯。”
“那就没办法了。”
看来苍泽不吃这一套。也是,作为一个上神是应有气度,但若真的生气了,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就消了怒火,否则,还有谁会去敬畏他。
他神情一怔,似是有些苦恼,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我等着他出口,他却又不说了。
“你自己冷静一下。”他既是生我的气,那我还是不要在他眼皮底下晃比较好,等他气消了再说。
我走得远了些,仔细观察着这周围的焦土,又瞧了瞧倒在地上九婴兽的尸首,心中有个疑惑。
有了疑惑,自然要问,问的人,当然是明空。
我转向明空,恰见苍泽对他说着什么,他的神色比刚才更是委屈。见我望向他,他便偷偷地往这边看,苍泽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也往这边看过来。
我觉得苍泽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我说不上来。本来我是让他生气的人,我应该躲着他才对,可他刚刚看向我的眼神却有一瞬的闪躲。
我朝明空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他瞅了瞅苍泽,似是征求苍泽的允许。苍泽将头撇到一边,轻轻挥了挥手。明空见他同意后,才如释重负地跑了过来。
“小黑,你叫得真及时。”明空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你说这冰火两极之象会不会是九婴兽所致?”
明空皱着眉想了一想,摇头否定道:“九婴兽可喷水火,但这岸上是冰火之象,怕不是他能所成。”
“这般说来,还是阴番印?”
“恐怕是了,那九婴兽估摸着是感应到了阴番印的气息才来到了此处。”
我瞥了眼远处的苍泽,正看着我们这边,便向明空询问起来:“你也惹苍泽生气了?”
“什么叫我也!”明空叫了起来,随后又立即降低了声音:“明明是你惹他生气了!”
“我知道啊!”我本来就没有否认这件事情:“可是如果你没惹他生气,他刚刚训斥你作什么。”
我刚说完这话,明空便一脸幽怨地看着我:“师父刚刚突然责骂我,说我该教的不教,不该教的总教。”
“什么意思?”我望向苍泽,此刻伏昱正垂首和他说着话,似是在向他讨教问题。
明空亦往苍泽那边一瞅,压低了声音:“方才你问他还生不生气,他的那声回答,其实是另有意图。”
我疑惑地看向明空,这能有什么意图。
“师父其实是想让你再抱他一抱。”
我更加不明白了,苍泽明明还在生气,怎么可能还会有此想法:“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明空反驳道:“他后面的回答不是代表他真的生气,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你主动一些。”
“他不会有如此幼稚的行为。”他一个上神,活了这么多岁数,这种行事说是明空而为我还会信,怎么会是苍泽会做的事呢?
明空一脸惊异地看着我:“小黑,你知道什么叫情趣吗?”
“你说呢?”我的确是不明白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不应该直接说出来吗?为什么要拐弯抹角的?
“是我多嘴了,你自然是不懂。”他摇了摇头,复叹道:“看来在教你这件事上,我任重道远,任重道远啊!”
我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觉得定是他自己也犯了错,却要将这错归结到我头上。
对,肯定是这样。
此一行没有什么收获,苍泽觉得事出必有因,魔族不会无故在此留下阴番印的印迹,便在来需水畔设下千觅迦,若此处再有异象,他便可第一时间感知。
千觅迦刚设下,远处一片云头飘来,是观仪带着弟子来了此处。
“毋逢山那边情况怎么样?”观仪去毋逢山的日子比我们早一些,现在来此,定是有了结果。
“景状与此处相同。”观仪脸上略带疲惫之态,“我在那里待了几日,没能得到什么线索。”
“此事太过蹊跷。”苍泽眉头紧锁:“毋逢山乃朋蛇一族发源之地,阴番印的踪迹出现在那里倒也不奇怪。只是这处……”
“迄今为止,毋逢山、太华、半石山三处皆留下了阴番印的印迹。可除了印迹外,魔族却没有其他动作。”观仪亦是满脸愁容:“我们每赶至一处,他们都消失得无踪,似乎并不恋战。也不知他们究意想要做什么?”
苍泽道:“对方的最终目的定是要挑起战争,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他。”
众人又分析了一番,决定先启程回昆仑。还未动身,天界那边便传了消息来,说是天帝也知了阴番印之事,急请苍泽过去议事。
“你与观仪先回昆仑。”苍泽嘱咐着。
我坚持要来半石山,便是觉得此处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刚到这里的时候,那种感觉其实已经不甚清晰了。而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又变得强烈起来。
可我不能和苍泽言明,阴番印的事情关系重大,我不能凭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感觉就让他陪我在这里耗着时间,分开心思。
“我想先去趟无妄谷。”我对他扯了个谎。虽然说谎不是件好的事情,但明空说过,只要是无伤大雅、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的谎,偶尔说说,也没什么。
“去那做什么?”
“只是想去转转,我挺喜欢那。”
他的神色仍是有些犹豫。
“这离那近,我就去转转就回。”说着,我又对他晃了晃手中的亢金环:“你也说这边已经察觉不到阴番印的气息了。”
本来这趟去天宫恰好可以将这亢金环还回去,但现在我还是先再借用一下,省得他不放心。
“那好。”苍泽答应了下来:“你们在谷里等我,我来接你们回去。”
“莫去其他地方。”他已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地对明空道。
明空连连点头。
苍泽与观仪一起离开了,伏昱因未去过无妄谷,便向观仪请了命,说想长长见识,便同我们一起了。
我没有什么头绪,便慢慢地往无妄谷的方向走,想看看会有什么新的感觉出现。
“小黑,我觉得我是在还债,以前你总帮我出头受伤,所以现在,我总因为你被师父责骂。以前都是你跟着我,现在像是我是你的跟班了。”明空晃着不知哪揪来的嘉荣枝条,有些无奈地说道。
“嗯,是这个理。”
他一脸不敢置信:“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否认,然后再来安慰我吗?”
“为什么要否认?”他说的不是事实吗?
他的脸上露出所谓伤心的神色,显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小黑,你知道你这样我会很伤心吗?”
“不知道。”我瞧着他那样的神情,忍不住说道:“我只知道流素必然不喜欢你这么做作的样子。”
明空不满地哼了一声,将头偏开。
“苍泽……苍泽……”似有一个声音从远方飘来,让我顿住步子。我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什么异常之处,也未见到其他人。
“怎么了?”明空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有声音。”我凝神细听,那声音是个女子发出,断断续续的,似是有些痛苦。
明空也将耳朵竖起:“没有啊。”说完,转头向伏昱问道:“你有听见吗?”
伏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亦没有听见。
可我明明听见了,虽不是那么清晰却绝非我自个的幻想。我知道这也许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叫的不是我名字。但是我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一查究竟,这种感觉一如我坚持要来半石山时候的感觉。
“小黑,你要去哪?”明空在后面叫道,有些着急:“师父让我们不要乱走。”
我没有回答明空的话,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这一路寻找,最后竟至了少室山。
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我们在少室山下转了一会,往着无妄谷的方向,终寻到了那声音的源头。
是个已经昏迷,倒在地上的少女,而且是个凡人。
她一个凡人女子,孤身来这干什么?
明空目瞪口呆地道:“隔这么远竟也能听见,小黑,你耳朵这么好使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我蹲下身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但仍在。
“苍泽……苍泽……”她神智未醒,嘴中却念叨着一个名字。
我突然想起了苍泽,这女子叫着这名字,倒像是在叫他。
不知为何,瞧见她,我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明空曾经教过我很多成语,像一见如故、似曾相识,我都没有什么体会,可现在看着她,我却有这种感觉。
我有种预感,或许我的身世,能从她身上得到答案。
这种想法看上去有一点可笑,她是个凡人,不过活了十几年而已,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可是那种极为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让我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先救下再说吧。”
站起身时,我的脑中突然升起一阵眩晕之感。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了起来,接着慢慢变暗,嘴里似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明空他们一脸惊恐地在我面前说着什么,可我什么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