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后喜欢我,东海的其他人看见我的时候却总是避开,我有些不理解。
“他们看见我,为何要避开?”明空虽然不太正经,但懂的道理很多,我有疑问的时候,一般都会先问他。
明空瞅了瞅我,一派正经地说道:“你虽是东海里面长得最好看的,可这万年都是一个表情,总冷着脸。那些小鱼小虾们胆子又小,你一看他们,那脸色叫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你了,他们能不躲吗?”
我仔细思索了一番,就着旁边的水镜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没有再去理会明空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在被明空救来东海之前的事情,我已经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说实话,我对明空所说的天大的恩情一直没有什么感触,因在初次醒来见他时,身子除了使不上力并没有什么其他感觉,也不觉得痛,着实不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样子。直到那日他拉着我去凡界听小曲,戏台的小姐面带娇羞地说出“公子救命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之时,我的灵台才似被雷劈了一般,明白了过来。我忍不住侧头瞧了眼身旁那打着听曲的名号,实为了来幽会佳人的明空的德行,才真真晓得了原来他所说的恩情,是他未打着救命的名号逼我对他以身相许的恩情,我也切切实实地明白了这恩情的确算是天大的恩情了。
要知道,明空是个有名的风流公子,东海中凡是正值妙龄模样好的少女都被他调戏过。他是个男娃娃时在外人面前还显得乖巧可爱,待长成英俊少年郎时,风流的性子便显现出来了。我与他一同长了五万年,他取悦佳人芳心的事情我也帮着干了不少。
明空虽说多情,却总说自己寂寞,常常一个人躺在他那海藻做的吊床上,长吁短叹,说仆勾山的小娘子不肯正眼瞧他。仆勾山的那个小娘子,名唤流素,是个小花精,长得乖巧可人。当初明空路过仆勾山,对流素一见钟情,回来后便念念不忘,竟也开始收敛了些性子,常常往流素那里去。
不过流素对他却不怎么理会,总让他吃闭门羹。
明空在流素那碰壁这件事,说起来我也曾贡献过一份力。
那日我闲着无事,便去和绪宫寻明空,行至东海揽华园时,便隔着假山听见一阵低笑声。待转过假山,便撞见龙王与龙后两人,正正好好瞧见龙王在龙后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我因穿着黑衣,又在暗处,他们竟一时没有察觉我。要去明空的住处,就得经过这揽华园,若改了路线,需得绕好长一段路。
明空说过,没有理亏的人干什么事情都可以光明正大。
我想了想,便咳了两声,从暗处走了出来。
龙后见我,像个没事人一般,倒是龙王,虽看上去镇定,但是耳根却红得厉害。明空说过,这种症状,是害羞。
“小黑啊!”龙后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了过来,拉起我的手就走到了亮处:“你何时过来的?”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龙后一愣,又笑开了:“那方才都被你看见了?怪不好意思的。”龙后虽这样说,脸上却没有一丝害羞的表情,不像龙王,此刻连脖根也红了。
“你是去找空儿吧。”
“是。”
“既是去寻他,那便赶紧去吧。”龙王道。
我用眼看着身旁的龙王,想着有句话不知道要不要讲。
“你不走?有话要说?”龙王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现在的表情也显示想让我赶紧把话讲完了便走。
“大庭广众。”他既让我说,我便说了。“请自重。”我伏了伏身,便告退寻明空去了。
隐约听到身后有些微凌乱的呼吸声,又听见龙后的笑声传来:“果是我家空儿教出来的人。”
走远些,又听见了龙王的声音:“大什么庭广什么众?这是我自家花园!明空最近是不是很闲,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至明空的和绪宫时,他正好整完衣装准备出发,见了我便道:“你来了正好,陪我去趟仆勾山。”
仆勾山?他去那做什么?那里离东海可不算近。
我想起方才在揽华园见到的情形,见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便赶紧拦住了他。
“怎么了!”明空疑惑地看着我。
“晚些走。”也不知道龙王龙后还在不在揽华园那边,若是再撞见就不好了,龙后没什么,龙王脸皮可是薄得很。
我将方才在揽华园的事情告诉了他,明空一听,立马就大笑起来:“其实有些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只不过配上你这一本正经的表情,那效果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哈哈哈……”
他边笑着,边揣着比方才还激动的心情,往揽华园走去的速度比方才不知快了多少:“我得瞧瞧父王母后还在不在那。”
待我们到了揽华园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明空直喊可惜:“也叫我碰见一次才好,罢了,我们干正事去。”
我不知道明空要做什么事,但不出我所料,他说的正事果然不是什么正事。
我看着身旁的明空,有些不明白他火急火燎地拉我来这做什么,问他,他也不说。现在两人化作蛇与鸟,在这灯台树的树干上待了有半个时辰了。
“来了来了。”明空突地一下子直起身,语气中满是兴奋。我朝他的目光望过去,便见一个绿衣女子边走边跳,向这边行来,嘴里还哼着小曲,甚是乖巧可人。
我又瞥了瞥旁边的明空,此刻他虽化成蛇身,但仍可见他眼中的光与一脸的痴笑。他想来看美人便来看美人,何苦拉着我猥猥琐琐地在这树上待近半个时辰。
“小黑,你看见没有,这个就是我以后的夫人。”明空望着那绿衣女子的身影,目光片刻不能挪动。他平日里虽风流,但是从未说过要娶哪位仙子做夫人,更别说用这么认真地语气说。
“她叫流素,你瞧我的流冰扇里也有个流字,可见我和她是多么的有缘。”他这种论断,我实是不知道是怎么回应。
“小黑,你说我要怎么行动才好!”
我打消了一走了之的念头,开始给他出主意:“英雄救美。”
明空摇了摇头,也不说为何不行。
“美救英雄。”
他翻了个白眼:“要美人救的,还叫英雄吗?”
“鸿雁传情。”
“你也知道,我文采不好。”
我又提了几个建议,皆被他否决了。
这样磨蹭实在不像明空的性子,现在他有些退缩了,还需他人给他加把力才行。他曾经教过我,要一往无前,把握时机。我想了想,拿了主意,待那绿衣身影行至灯台树下时,索性落下树枝,现了人形。明空本想阻止我,一个不稳,亦落下枝头。
我二人落下,恰恰立于流素的眼前。
流素那往嘴里塞果子的手顿住,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才继续将果子往嘴里塞,便道:“有何贵干?劫财没有,劫色也没有。”
“东海三皇子明空”我将明空往前推了推,“他说喜欢你,要娶你做夫人。”
“我听说过你。”流素往嘴里塞了一个小果子,满脸的不在意:“你风流得很,是个浪荡子,我才不做你夫人。”说完,就绕过我们,跳着步子自顾向山上去了。
明空僵在原地,好一会才缓过神,一脸沮丧:“谁在谣传?”
我纠正他道:“没有谣传,事实而已。”
听闻此言,明空立马反驳起来:“你说这话真叫我伤心,我与你相识这么久,我风流不风流,你不知道吗?”
“知道。”我回想了这五万年来明空的所作所为,答道:“风流。”
“嗯?”明空睁大了眼睛,“你你你……”末了,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没个七情六欲,不知道这其中的差别,今日,便让我好好教教你。”
他回来头去,那着那翠绿色的身影,给自己鼓着劲:“出师不利,改日再战!”
回去的路上,明空说了许久的长篇大论。概括之意便是,这几万年来,他虽与很多仙子谈过情,但每次都是真心付出的,只不过后来种种原因未得正果。他从未在与一个女子花前月下时,去与另一个女子海誓山盟。
“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关于情事,我这几万年来始终坚持着几点:第一,若是对方已与他人两情相悦,我绝不再横插一脚,当然,单相思的不算。第二,若是我对她已无情意,也绝对会及时和她说清,不会隐踪匿迹,让她胡思乱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第三,我心里若还想着上一段情缘,绝不会发展下一段。”
“所以,我可从不风流,也实在算不上是个浪荡子。”
我听了他这一番说辞,虽没什么感触,但也记下了。
“还有,刚才你怎么也不商量一声就把我的意图说了出来。”他对我方才的行动表示质疑。
“你说的,要抓住时机,一往无前。”
明空抚额:“我也教过你要委婉。”
委婉?
我想了想,回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