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天上下着雪,鹅毛般的大雪,凌空乱舞。透过枯萎的树枝,在地面上铺满一层又一层。”老者似乎陷入了回忆,嘴角漾起了微笑。甜甜的,甜得莹儿小姐皱了皱眉头。
“那时的我已经在大陆小有名气了,当时的家族还没有现在这么大,也就是大陆二流家族冒尖的样子。毕竟血脉这东西,越传承就越稀薄,我们的优势就越小。况且我们家族也有好几百年没有子弟飞升成神的了。”
听到这里莹儿小姐也想到了一本古籍里记载的一个传说,若是一个人飞升成神,那么他的后人就能受到神界的庇佑,拥有高于常人的天赋。
--天之道,修心也。心成则能,而成神者。福佑后人,天界施泽励行。
“那时为了家族的威望,受长者的要求,我参加了那次的狩猎赛。说是狩猎赛,倒不如说是大陆家族之间的一种较量,也让各个君主(当时百国林立,大陆尚未一统)来看看自己辖域内哪些家族更有发展潜力。若是在这比赛中有所表现,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那可是禁地,能活着出来就是奇迹了。”
“难道那时那些家族的长辈就忍心让自己家族中的优秀后代去送死吗?”莹儿小姐忍不住问了一句。禁地能被称为禁地,又岂是浪得虚名?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进入那儿深处并安然而归的记载。
老者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若不是无奈,谁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培养的后代去送死?无论是从情感还是利益方面都说不通。
这么简单的道理莹儿小姐自然清楚,方才发问也不过是一时愤慨罢了。
“第一次看到她时,她就像一个疯疯癫癫的小姑娘一样,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踏着雪撒欢地跑着。”
“记得那时她穿着一身海蓝色的裘皮袄小马甲,里边是一件白色的碎花裙,鹿皮靴。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青春靓丽。”
“我当时就震惊了,能孤身一人在迷雾森林接近深处的地方玩耍的小女孩能是普通人吗?可能是某位隐居在森林中的高人的后代吧。我猜测着接近她。”
老者似乎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灌了一口酒,放下酒坛,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
“谁知她见我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人类吗?’我被问得懵了,然后她一蹦一跳地走开了,我都没回过神来。”
“她的出现没有给我带来太大的波澜,我当时也未曾想过会与她有什么交集。人这一生中擦肩而过者无数,她也不过是给了我一些比较深刻的印象罢了。”
“而后我继续往深处走,为了家族的崛起与荣耀。越往深处,迷雾森林夜间起的雾迷蔓时间就越长。到后来甚至终日雾气弥漫,不见天日。不仅要考虑食物饮水,你还得提防那雾中随时可能出现的将你当成猎物的魔兽。”
“其实大家都知道,如果团结起来,不说穿越迷雾森林,至少能确保无性命之忧。但是,没有人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特别是大家之间还有利益纠葛的时候。”
“就像数十年前罗莫大师倾尽一生之力制出两张‘末日降临’神级卷轴,却亲手毁去一张。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唯一’的价值永远高过‘之一’。团结可以一同出线,而参与此次狩猎的人,没有不想成为唯一的。”老者嘴角的弧度略少了些。
“第二次看到她时,她就像一个凛然于世的仙女,睥睨人间,傲然无双立枝头。”老者重新拾回笑颜,眼神有些憧憬。
“那是个少有的晴天,阳光透过雾气,融着雪,照在身上,有些暖。而她坐在枝头,阴郁脸,仰头望天,有些冷。”
“可能是因为暖,她扎起了长发,小马甲也解下束在腰间。看着天空,眼神有些迷茫。”
“我当时已经几近放弃了,你不知道那一个月来我是怎么度过的。每隔几天都能看到埋在雪里年岁已久的枯骨,或是有些印象但残缺不全的尸骇。每天入眼的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最远看不过数十米,有时甚至十数米、数米,即使是那天那样一个大晴天,也不过是可视距离增加了十数米而已,而这十数米,往往能让我们由猎物转为猎人。”
“没有食物,想要不被饿死就只能杀死那些隐藏在雾中将你当成猎物的魔兽。水倒是有,但你得忍受着刨冰块时偶尔刨出骨骸的精神折磨,那骷髅头都似乎在嘲笑着我不自量力。”
“那种折磨,没经历的人永远不会懂。一个月,我只剩了半条命,身上也是遍体鳞伤,实力十不存一。”老者神情有些激动,猛的一口喝完了坛子里的酒,又取出了一坛。就连脸上也隐隐现出了皱纹,似乎也忘了面前的倾听者是自己的女儿。
莹儿小姐本来想劝阻一下,看着父亲的脸,却没能说出口。她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形,不是瞎子却如同瞎子。就像将一个人关在十米见方的小黑屋里,那种精神折磨。况且这儿还有潜藏在雾中的致命危机,精神必须随时紧绷,稍有不慎就会丧命。还有低温与饥饿的折磨。
莹儿小姐用手轻轻理顺老者的白发,安抚老者起了波澜的心。
稳了稳情绪,老者继续道:“当时看到她,绝望的我如同看到了希望。当时的她就像是謫临人间的仙女,来拯救堕入地狱的我。你可以想象一个人一个多月没有与人交流,孤寂时只能自言自语的感觉吗?那感觉真让我讨厌!”
“结果却是悲哀的,她看到了我,然后用那空灵的眼睛无比厌恶、蔑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了。这一次我仍旧是呆愣着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这是第一个用这种眼神看过我的人,即使到现在,也再没遇到过第二个。”老者解嘲般地笑了笑,眼中流露一丝……怜惜。
“她离开了,没有拯救我,甚至没有多出声安抚我一句。只是睥睨了我一眼,如同女神。与第一次相见的跳脱活泼截然相反。当时我就有一种世界遗弃了我的感觉!”
“我抗住了眼泪,也没有埋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