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这个字帖的书写者若是单独拿出来,其实也算得上不错的作品,只是刻意模仿,加上这个假章,就只能沦落成一副失败的赝作了。”
“你,你可不要无端污蔑,总不能你说赝品就是赝品了吧。”小贩仍想辩驳,可李清河接下来的话则足以让他绝望。
“无端污蔑?”李清河不由发出一声冷笑,“这篇字帖的章草讲究错落有致的确不错,可这<急就章>与前人的章草不同,因为是今人所写,所以有许多地方仍是一气呵成,并且因为同时较短,许多笔法都有着独特的讲究与分寸,才能实现书法的连贯与均匀。”
说着,李清河将手指向字帖的一处:“而这幅赝作,却因为执笔者不熟悉笔法而只能逐字模仿,字的古朴错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却因为执笔过久,字与字之间没有联系,从而没有能达到真作的丝毫神韵。换句话说,你这不但是赝品,而且还是十分拙劣的,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赝作。”
“好!”周围的过客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李清河接连指出的细节上的错误让人不禁对这个白衣书生刮目相看,要知道,能对书画有如此鉴赏能力,自身的水平也定然不会低。
小贩的头上已经冒出细汗,却仍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狡辩道:“这是从哪来的野书生,自己半点功名没有,尽在这胡诌,将这书帖的特点都给指鹿为马说成缺点,你一定是别家嫉妒我这生意派来捣乱的!”
人群的目光重新集中在李清河身上,小贩的话语虽然更像是开脱的借口,但也不无道理,否则一般人即使看出是赝作,也不会刻意声张,坏了别人的买卖。
这时,一道娇柔的声音从李清河身后传来,“李先生是我唐家的供奉,怎么,谁对我唐家有意见?”
“这不是唐家二小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唐家的供奉,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见识。”
“唐家又招募了新的能人啊!”
周遭的人看见唐婉儿的出现,对李清河的话语再无半分怀疑,唐家在金陵城的声望乃是绝对的不容置疑,就连小贩本人也露出了认栽的表情。
唐婉儿走到书画摊前望了望一脸沮丧的小贩,故意大声问道:“李先生是我唐家新请来的鉴宝大师,方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还觉得我唐家欺负你了的话,大可以拿到拍卖行再行去鉴定,所有费用我唐家包了。”
小贩哪还敢把唐婉儿的话当真,一脸苦瓜相说道:“小人这画的确是赝作,不敢在唐小姐和供奉面前再露怯了,小人这就把摊子撤了,还请唐家放小人一马。”
唐婉儿此时却一脸不置可否,只是望向李清河,询问他的意见,这时在场明眼人都能看出李清河在唐家的地位,不由又有了许多遐想。
徐汉用手肘顶了顶李清河,小声道:“这唐小姐是摆明了要把你和唐家越连越深了啊,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李清河自然也能看出唐婉儿的用意,在这展会的第一天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安上了唐家“鉴宝大师”的名头,只怕两天后的拍卖会只会更加刻意将自己推到前台,到时自己与唐家的牵连自然越来越深,说不定......
想到这里,李清河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唐婉儿的目光,而是走到书画摊前审视了许久,然后接连取下了十几幅精致装裱的书画,连同之前那两幅赝作一起递到小贩面前,说道:“这些就不要卖了,剩下的书画,好生经营,不要埋没了它们,更不要玷污了它们。”
李清河随后扬长而去,眼神刻意没有与唐婉儿交汇。
李清河走后,周遭的过客纷纷涌到书画摊前,他们都抱着同一个想法:既然唐家供奉已然将赝作都挑了出来,那剩下的无疑都是真迹,此时购买,自然不会上当。
如此,被教训了一番的小贩却发现自己的生意比从前还好了许多,只怕这摊位上的书画不一会儿就会被哄抢一空,心下无比佩服李清河的胸襟,却仍有些疑惑:草章黄与陆公望并未在文坛露面,为何李清河的描述却如曾身临其境一般,连同对那未曾传扬开来的效古笔法也颇为了解,莫非这人就是?
小贩摇了摇头,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蹊跷之事,转过头叫道:“诶都别抢啦,一个一个来,那副唐寅的字画给我放下,我留着传家!不卖的!”
在热闹的人群里,只留下唐婉儿还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李清河渐行渐远的身影,眉头紧蹙,咬咬牙追了上去。
徐汉在李清河身后说道:“那婉儿姑娘其实也算是好心,不过只是想为唐家将你留住的心有些急切罢了。”
李清河点点头,说:“唐婉儿为了家族必须做一些事,我知道的,可这并不代表我就得容忍她的急功近利与不停打算的小心思,这次我没有拒绝她给我安排的身份,算是让步,给她一些警告,算是教训。无论如何,答应唐念卿的事情一做到,我和唐家就不会再有瓜葛。”
徐汉摊开双手,看向后方追赶来的的唐婉儿,“你还是和你的婉儿姑娘说去吧。”
唐婉儿穿过人群追上李清河,此时已是气喘吁吁,接连发出几声娇喘,拉着李清河的衣袖道:“李先生,既然答应了让我同行,把我扔在半路可不是读书人的作风。”
李清河回头道:“并不是我将你留在了半路,而是你自己留在了原地。”
唐婉儿笑道:“失去慧眼后,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李先生又何必与我一个小女子打机锋呢,前方的路还有很远,李先生大可以让我跟着走下去看看。”
“那这唐家‘鉴宝大师’的事?”
“李先生拿走了我的慧眼,自然也替代我成为了唐家首席鉴宝者了啊,莫非李先生想要始乱终弃不负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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