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的确是对的。寒川叶家本来就是经商大家,垄断了华天商界的半壁江山,若是连她们家都没见过这样的宝贝,想来华天也没有人再见过了。叶桓微细细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犀角,问道:“那人年岁多大?”
许颐婧想了想说:“其实光看那人的年龄,再看看这块牌子背面的龙,我想,除了陆溟,也没有别的人了。陆湫今年才多大?还没及冠呢,肯定不可能那么成熟。端王爷和陆夫子都是老人家了,没那么年轻。”
叶桓微点点头:“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找人,今晚你们吃饭时就把你换出来。你出来以后,我就安排你跟一个人离开华天。”“什么人?”
她笑了,是那种很少出现的捂住半张脸的笑,不仅笑,还看着她。许颐婧极少见她这样,不由得一阵汗毛倒竖:“你……想干嘛?”
叶桓微没回答许颐婧,她向来就很擅长于用眼前人解眼前计。此刻见了眼前人,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就是这个人,可以带许颐婧走。
那人身量虽不如唐境那么高,却也清瘦,是一派文人体态。眉目也不如韩珞成那般出众,但有一股沉稳而儒雅的气质,眉峰柔和,面白唇红。脸上始终带着一种得体的微笑,就这样看着叶桓微,竟不显唐突。
叶桓微很少见到这样清雅而又风度翩翩的男子,见他朝自己微笑,自己平日里又很少有笑脸,一时不知作何表情,便也只能掣出一抹微笑来。
他身旁站着的那个侍卫,叶桓微只看了一眼,却难以忘怀——分明就是个女子,而且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子。虽然男装扮相是一派清俊爽朗,但端倪有三:手中持剑,姿势却不似习武之人;眉目修饰的痕迹很明显——也是叶桓微扮男装时常用的办法。
第三就是,这侍卫出来时,是与那男子并排走出来的——这并不合规矩。叶桓微心下也猜到了是谁,只是不愿说出来。“桓微拜见太子殿下。”虽然不是自家的太子殿下,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她朝陆溟深深行了一礼。
陆溟笑着说:“不必行此大礼,叶掌柜也可称我为明公子。”叶桓微起身,也微笑颔首,却听他接着说:“久闻‘叶家三子分管家财定寒川’的佳话,没想到今日得以一见传说中发迹极快的三少爷,竟是一位赫赫巾帼,久仰了。”
叶桓微一笑,心中却在腹诽:怎么居然还会有人质疑她的性别,居然还传到了邻国去!嘴上也回敬了一句:“在下并不算什么。公子身边这位小娘子,颇有武将风范,才是真巾帼呢!”
他身边站着的侍卫似乎一阵错愕,不知所措地看着陆溟,陆溟朝她颔首一笑,她这才向叶桓微也行了个礼,从容开口,是很明显的女声:“还请姑娘替在下保密,在下感激不尽。”
谁知,叶桓微却突然正色,朝她行了个更大的礼,起了身才说:“长公主殿下高义,为国和亲,一时念家回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桓微不仅不透露此事,还要斗胆替华天臣民喜迎殿下归国,故而行此一礼。”
那侍卫听了这话,眼眶突然红了,却点了点头笑着说:“姑娘伶俐非常,无怪乎能把家业发扬光大。华天有汝等皇商,亦是幸事。”转而又对陆溟道:“她把我认了出来,我也就不必再装了。你们聊,我就先下去了。”
陆溟朝她点点头,叶桓微便行了个礼送她离去。末了,才对陆溟说:“明公子,今日我来,一是为了物归原主,二是为了处理素裁坊存放在公子这里的银两,三则是要和公子谈一笔生意。”说着,她从腰间囊中掏出了那块犀牛角牌,上前递给了他。
陆溟接过来点点头道:“既然有了信物,那我便立即差人把银两调出来。不过,叶掌柜要在下把银两送到何处呢?”
叶桓微摇摇头笑着说:“这便要先说第三件事了。我如今不便运转大批银两,因此,便想用这千两银子,买一个人的命。”
陆溟一脸疑惑,她便接着说:“托明公子保管这批银钱的许掌柜,如今因为家中一点内乱,被人陷害进了监狱。我自有办法把她提出来。但是在华天这片国土上,我终究是无法庇护她。所以,桓微斗胆请明公子带着她,离开坤京。”
“至于这些银钱,就都赠予明公子,权当公子与夫人一路上的路费开销,也权当桓微对公子和长公主殿下的一点敬意了。”叶桓微说完,陆溟摇了摇头道:“这么多银两,在下实在是不敢收受。不过,许掌柜此人,在下还是可以带走的。”
他认识许颐婧,是因为他们初到坤京时受了商家蒙骗,许颐婧仗义相助,不仅帮他们讨回了钱财,还通过手中的外使文书帮他们找到了驿馆。几日交谈下来,觉得许颐婧是个爽利人,又不怕她有诈,便帮她保管了这大批现银。
如今,他们也快离开坤京了,陆溟倒觉得,不必拘泥于钱财,带走许颐婧,也权当是报恩。叶桓微却笑道:“公子不知,你们转移银钱是容易事,而我如今在坤京,自身都尚且难保,又如何带走这笔钱财呢?”
“即便是公子不要这些钱,也是流入了别人手里,反过来,当作对付在下和许掌柜的利器,便不是你我初衷了。”叶桓微解释完,陆溟才笑着说:“也罢,我便把许掌柜和这笔钱都带离华天,到了安全地界,再让许掌柜进行分配吧。”
叶桓微见他一身气派,便知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收受了这些钱,便也只得作罢,朝他行了一礼道:“如此,便多谢明公子了!”
陆溟把叶桓微送出门,她回头看了一眼陆溟,不知为何,心中竟起了波澜,忙低头行了一礼,道声“告退”,便退下了。
她走得很快,离开驿馆坐上马车,才注意到:自己几乎全程都没怎么盯着陆溟的眼睛,实在是有些失礼。她双手掩面,搓了搓脸,精神了些——顾不得想这么多了!掀开帘子,对车外的凛风说:
“走,去京城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