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被轻轻拨动两声,接着缓慢而又熟悉的吉他声回荡在整个会场里。
我闭上眼睛,轻轻地用鼻音哼唱,婉转而轻柔地附和着前奏。
我和乐队的人事先没有任何一次的排练或交流,可我们却像心有灵犀一般,没有任何违和或迟疑。
贝斯和键盘手也加入进来,旋律越来越强,我捏着话筒也一步步跟上。
《南榆姑娘》这首歌字面看像一首民谣情歌,我开始也这样觉得,可仔细拜读几遍过后就发现了其中歌词的许多端倪。
当初在酒店里揣摩如何唱出主创所想表达的情感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一个令人震惊的想法。
我猜,这首歌,其实是宋凌风写给自己妈妈的。
“那天风和日丽,
你画着淡妆,
离开我的世界。”
当齿间咬合出这几个字时,我发现我的鼻音重得不太正常,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才惊异早已泪流满面。
我没有擦掉眼泪,侧耳细听,我甚至听到前排也有低低的啜泣声,还有不少观众在无声地抹着眼泪。
一首歌最成功的境地就是让听众被代入情绪,当年影子之所以那么火,也是因为每一首歌都能让来演唱会的年轻听众痴迷陶醉。
只不过当年影子走的是激燃风,观众代入情感的结果就是演唱会现场气氛激燃到爆炸。荧光的应援棒每一次都能铺成一片星海,粉丝们的应和声音震耳欲聋。
我们每开一次演唱会,粉丝每听一次,都会热泪盈眶。
开完一场演唱会,身体浑身燥热,宛如在烈火中燃烧过一般。
这就是当年影子带来的感动。
所以我明白,这首歌算是成功一半了。
舞台上等着和我和音的弟弟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差点就要朝我走过来。
我用眼神看了一眼他,示意他原地站好。好在弟弟看明白了我的意思。
接下来的一段是弟弟的童音单唱,在弟弟唱完之后就意味着歌曲接近尾声了。
但是我在明白这首歌所表达的真正意义后,就瞒着所有人悄悄改了歌,我将这段单唱改成了对唱。
其实接下来的这段对唱,才是我对这首歌里最满意的片段,因为这段对唱我要用变音。
为了这个变音,我练了整整两天。
我跑到公园,菜市场,录了几百个阿姨的音频。有砍价的,有训孩子的,我反复播放,反复练习,就为了在今天的舞台上练出“妈妈”的声音。
弟弟晃着小脑袋踩着节奏,在间奏一结束后,精准地踩上节奏,哼唱出声。
童声空灵而澄澈——
“你说,你不曾离开我。
你将碎花留在童年,却忘了将我带离深渊。
你是南榆姑娘,只留下花香。”
不出我所料,弟弟的童音简直为这首歌加分加的不是一点半点。
他低下头,垂着的眼睑投下一片阴影,聚光灯将他小小的身躯拖成长长的影子。
人清瘦,是抹不掉的愁。
我心一揪,我突然很想知道,在唱完歌的这几秒里,弟弟低着头在想什么。
于是,在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声音就已经放出来了。
“我说,我不曾离开你。
我将希望埋在饭菜,也没忘将你写进未来。
南榆姑娘,不只留下花香。”
“铮”——
是琴弦崩断的声音。
伴奏戛然而止。
整个会场一片寂静。
弟弟猛地一颤,将头抬起来,紧盯着我,“妈…妈妈?”
我微笑着注视着他,轻叹了一口气,“…回家。”
会场沉默了三秒,紧接着,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掌声。
聚光灯“啪”地一声收回,红幕缓缓落下。
我明白,所有观众都以为这是节目效果,可实际上,那断了的琴弦,就是宋凌风已经乱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