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上众人不欢而散,苏暮白离开前放下狠话,终有一日定会让整个侯府恭恭敬敬地将他生母的牌位请入祠堂。
太夫人捶胸顿足哀叹著苏暮白的不孝,苏夕迟更是气到说不出话来,南宫云则哭哭啼啼地暗讽苏暮白目无尊长,实属不孝,一直火上浇油。
凌菲鱼未观全貌,不予置评,紧随着苏暮白的脚步前往歇房。
当她心事重重的还在为方才正堂上发生的事情进行判断时,突然面前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猛地顿足,幸得她反应极快,及时刹住脚,怔怔地抬头望向他。
“我的家世背景极为复杂,方才你也看见了,我不管是在整个上京还是在府上,就是个不义不孝之人。”
苏暮白缓缓地转身与她四目相对,神色如常,话中却透著些许自嘲。
但在凌菲鱼的眼中,却捕捉到他眼底的那抹忧伤,十分能够理解作为子女,想要为自己的生母争取一个公平公正的心情。
“你无需在乎外界的目光,我想你的母亲在天有灵,见你这般维护她,应该会感到很欣慰吧。”
凌菲鱼说话的同时,不禁回想起自己的母亲,只可惜自小母亲就遭人所害,那时候她尚且年幼无力保护母亲,成为心中永远的伤痛。
苏暮白眼底蕴含着一抹深意,语气中听不出半分情绪。
“陛下虽然赏赐了我府邸,但是正在修缮中,我们得在侯府小住一段时日。”
凌菲鱼点了点头,毕竟是他当家做主,无论住在何处,还不是他说得算。
只不过,一想到每天都要应对侯府这一大家子人,不免觉得头疼欲裂。
清风徐徐拂过院中的枝头,抖落下几片腊梅花瓣,在空中打着旋儿,零落成泥碾作尘。
凌菲鱼身穿一袭淡粉色袄裙,面色红润有光泽,倚靠着栏杆,往池塘中挥洒著鱼食。
近日,苏暮白的行踪不定,偶尔见他回来,都是形色匆匆的样子,她也不便多问。
眼下,只求个安稳度日,期盼著日后他想办法向陛下请旨和离,那她就彻底自由了。
当一把鱼食刚撒尽,便见如烟神色匆忙地赶来。
“姑娘,侯爵夫人派人前来传话,说是二房、三房的婶婶来了,让你过去给长辈们请个安。”
凌菲鱼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娥眉紧蹙,上次在正堂闹得不欢而散后,想必早已闹得人尽皆知,眼下苏暮白不在府上,这几房婶婶向来甚少前来串门,今日不是节日也不是族中大事,突然前来造访,总归不是好兆头。
“姑娘,我听说那两房婶婶来时各个端著架子,只怕不好应付。”
如烟迟疑开口,不禁为她紧捏一把汗。
自从来到侯府,她没少被其他婢女嬷嬷排挤,每次受了委屈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不愿给她增添一丝麻烦。
连她一个婢女都这般夹缝求生,她虽贵为太傅夫人,却只是空有虚名,这府中上下都未曾把她放在眼中,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不怕,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
凌菲鱼整理了下仪容仪表,端出大家闺秀的姿态,前往正堂。
正堂上,屋内点着盏沉香,青烟袅袅,右侧则端坐着雍容华贵的二房、三房婶婶,身穿绫罗绸缎衣裳,头上和手上戴着价值不菲的首饰,举手投足间透著端庄优雅。
凌菲鱼刚进门,便瞧见坐于左侧的南宫云,正同两房婶婶相谈甚欢,于是走上前去行了个礼。
“不知二婶婶、三婶婶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二婶婶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许多,上下打量起她来,口轻舌薄道。
“这就是那刚过门的新妇,长得虽好,这礼数却被二郎惯坏了。我们都来这么久了,她这才姗姗来迟。”
凌菲鱼见她话中有话,想必是有备而来,不露声色道。
“二位婶婶一进门,我便闻讯匆匆赶来相见,这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看那桌上的茶盏丝毫未动,想必二位婶婶应该才坐定吧。”
二婶婶的脸瞬间拉沉下来,一旁的三婶婶见状开口见心道。
“我们说到底还是你的长辈,长辈说你什么,你就听着,没让你回答就不准开口,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凌菲鱼依旧保持着端庄淑女的姿态,无辜地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
“三婶婶此言是在指责婆母的不是吗?这儿媳不懂规矩,基本都是婆母尚未教好,三婶婶上来便说婆母的不是,这委实不太妥当吧。”
三婶婶见说她一句,便有十句等著,声色俱厉道。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新妇,难怪云儿经常在你这受气。”
凌菲鱼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南宫云,见她愁容满面的样子,时不时唉声叹气著,好像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三婶婶,我作为嫂嫂,理应礼让弟媳。况且,弟媳现如今乃是堂堂的太傅夫人,难免会疏忽礼数。”
南宫云顺水推舟地补刀道。
“二位婶婶有所不知,咱家二弟自从当上了太傅大人,脾气秉性是愈发古怪了。前几日不顾族中长老们的反对,执意要将他生母的牌位供奉祠堂,夫君和婆母被气得这几日食不甘味。二弟依旧为所欲为,弟媳不想着约束下二弟的行为,甚至还帮腔顶撞尊长。”
顿了顿,露出为难的神色,哀叹道。
“我这个嫂嫂毕竟只是个妇道人家,委实不敢多言。”
三婶婶向来是心直口快之人,一听她这样说,瞬间坐不住了。
“这个二郎自小就源源不断地给族里添麻烦,本来是棵好苗子,却养在那小妾屋里,被教养的目中无人,品行恶劣,屡教不改。我这大嫂嫂也是个性情软弱之人,无法狠下心来管教二郎,好不容易娶进门一个媳妇,还被惯得恃宠而骄。”
说著,便故意将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凌菲鱼,直言不讳道。
“这里好歹也是侯府,正所谓长兄为父,作为新妇理应恭敬兄长。看来我们这做婶婶的,不能坐视不管,该给新妇立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