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几许?”
“十五。”
“哦?”,“那是及笄之年了……”
莲生也知道他的疑惑,自己刚满十五,身边只有师父,她没有簪子、首饰什么的,也没有人给她簪发,所以头发还像个小女孩一样垂在耳边,倒也不在意。
“前面路陡,小心脚下。”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段路尤其陡峭,莲生每次到这儿也是战战兢兢的,见身后的人一直从容不迫便好心提醒,生怕他大意了。
莲生顾着师父老人家的世侄自己却大意了,一脚踩空眼见着就要摔跟头,却被那人一把圈住,等莲生回过神时,她已经安全地站在那峭石下面,只是被那人揽在怀里,一抬头便撞着那人下巴,好不尴尬。莲生拉开两人距离道了声谢就低着头了,她原来不理解为何书中女子无意间碰了男子的手就能满面通红,如今算是了解了。唉!什么时候她也成了个怀春少女了,果真自个儿追根究底还是个俗人吗。
“莲生?”
“嗯?”
“可有受伤?”
“没有……阁下会武功啊,好厉害,呵呵。”莲生摸摸鼻子。
“并不精通。”那人笑着说,“我叫景瑞。”言下之意是让她直呼其名。
两人一路出乎意料的顺利,一个上午已经走了大半,日中时已在半山腰下。莲生想着景瑞夫人现在一定饱受着病痛之苦,等着这救命的药,便一刻也不停歇地朝前走,生怕自己耽误了。景瑞虽然脸上没有急切之色,但一直没有放慢过脚步,不愧是个练家子。
“莲生,我们在这儿稍作休息吧。”两人走到一处溪流边时景瑞突然开口,他说完就找了块平坦地石头坐了上去。莲生回过身坐到他斜对面的一块大石头上。石头有点高,莲生坐上去两脚绷直了都点不到地。平时上山下山她都是走走停停,逗逗小鸟、捉捉蛤蟆什么的也不觉得累,今儿估计是心里装了事,脚步急匆匆的,现在两条腿都有些酸疼了,这休息喊得真是时候。
莲生和景瑞面对面,不好干瞧着他看,就踢着两只脚问道:“客人是头一次上山吗?”
“我叫景瑞,略长你些,就叫我大哥吧。”他靠着岩石,单手支着头看向莲生。
莲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目光投向景瑞身后的重峦叠嶂,“景大哥……”
“莲生你想一辈子都住在这山上吗?”他并没回答莲生的问题。
“我……”莲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无亲无故,生于此、长于此,这里是她的家,她还能住到哪里去呢?至于想不想……她真没考虑过,“不知道”。
像是早料到她会这么回答,景瑞笑道:“你没去过看过这神州大地,自然无法比较,这儿有这儿的好,外面有外面的好。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下了山,看到的是锦绣河山、朗朗乾坤,而不是现在这满目疮痍……”他望着参天大树掩映下的苍穹,语气里有莲生无法体会的感情。莲生却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安慰。
“我们走吧,景大哥。”
两人重新上路,一路上聊得倒也投机,中途又停了一次,在日光微斜的时候终于是到了山脚下。山下已有一队人马整装待发,虽然已是风尘仆仆,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透着坚定严肃,站姿也非常挺拔,未着军装却如训练有素的军人。莲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有些好奇却又拿不准情况不好跟着上前。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莲生点点头站在原地等着,见他走近那队人马,一位领头的下马行了个军礼,接过景瑞手中的药包和一队人马绝尘而去。看来那位远在襄淩的夫人真的很危急。
景瑞从一人手中牵过一匹骏马朝莲生走来。
“莲生,多谢你送我。”
“不客气,希望景大哥的夫人早日康复。”
景瑞还没说话,他身边那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喷着鼻子凑到莲生脸上来回嗅起来,吓了莲生一跳,景瑞拉紧缰绳,拍拍马头道:“别怕,这是雪花,她很温顺。”
莲生瞅瞅那黑光发亮的马,心想自个儿一定是听错了。
“那……莲生就回去了,景大哥一路顺风。”
“你等等。”景瑞解下腰带上那赭色的香囊,递给莲生。
那黝黑的“雪花”又来捣她主人的乱,凑到莲生脖子里嗅着。景瑞笑着解围,“她平时骄傲得很,和你倒是一见如故。”
莲生干笑了几声表示不在意。
“这香囊可避鼠蚁虫蛇,你日落上山需小心些夜行动物。”
“其实不用的。”反正那些飞禽走兽都没拿她当“荤”的。
“你拿着吧,如果你下山来,一定要拿着这香囊来越国找我。”景瑞执意要送她,莲生只好收下,心想他不仅好相貌,还是个好心肠。
“多谢景大哥。”
“那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走好。”
景瑞拉着缰绳一跃而上,衣角随风飘起。莲生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以后还能遇见这样的人吗?
十五岁的莲生古井无波的心此生头一次被春风掀起了层层涟漪。
莲生回到山上已经天黑了,看着洞口微弱的灯光,心里阵阵暖意,师父老人家还在等她呢。
“师父!”莲生连蹦带跳地跑进了家门
“上哪儿野了?这个时候才回来!”师父虎着张脸。
“我去送客了啊,送他下山后就上山,哪儿也没去。”莲生很委屈,自己都累得腿发软了。
“我叫你送他出门,谁让你送下山了。”师父无奈地摇了摇头。
莲生无语望天,师父老人家也不说清楚,那个景瑞原来是认识路的吗……
“快些休息吧,明日为师有话要说。”
“是。”
莲生在灶台上摸了两张大饼吃完就倒在床上睡熟了。
莲生早上起来的时候师父已经在生火做饭了。莲生揉揉眼看着师父老人家佝偻着背往炉子里添柴火,忙跑过去接下他手里的活。
“师父您穿这么少不冷吗?”莲生知道问了也白问,神仙哪会怕冷。
早饭期间莲生谨遵师父“食不言”的教诲,一直低头扒饭。待二人用过早饭,莲生泡下一壶茶,师父老人家就坐下慢慢用起茶来。
“师父。”莲生终于在师父喝下第二杯的时候忍不住了。
“嗯。”师父盯着茶壶继续第三杯。
“茶水还热吗?”
“热。”
“这茶还香吗?”
“不错。”
“昨天那位客人是什么人?”和师父绕弯子她每次都输。
……
师父老人家终于看了看莲生,“他是越国国主次子,襄淩侯,景瑞。”
原来是王族,莲生只猜他非富即贵,却没想到还是个皇亲国戚。这位侯爷也真是不拘小节,怎能随便就和人称兄道弟……
“越国在哪,我怎么从没在书中看到过?”莲生很是奇怪。
“我那些书年代已久远,如今改朝换代、政权更替,你自然不知道。”
莲生自以为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没想到却是坐井观天了,“我只知道,天下共十二国三十六郡,由大回统领,一统天下的是大回武昭帝。”
“唉……”师父放下杯子叹了口气,“十几年前……”
莲生直了直身子坐到师父旁边准备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