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琴闻言眼睛一亮,喜滋滋地摆开了架势,周围人皆是垂头皱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琴声骤然响起,滞涩刺耳,这一声出来,大家把头又往下沉了沉,阮琴则是一脸陶醉地继续,十分忘我,谁让乐正小师叔一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呢,真是越弹越起劲……琴声虽毫不悦耳却也掩盖了玄雀独特的叫声,莲生看向乐正煜,乐正煜朝她这边微微颔首,莲生立刻明白了小师叔的用意,小心地起身快速闪身至门外,她坐的离后门近,几乎没有人发觉。前脚踏出门,白色的小东西就冲它扑了过来,莲生还未看清,玄雀就躲进了莲生脖子后面,在她头发里瑟瑟发抖,莲生心里一沉,它还从未这样过,发生了什么?莲生心急地伸手去捉它,却吃了一痛,小东西竟然啄了她的手,看着食指上一道红痕莲生只好走到离秋水亭较远的地方。
躲在安静的角落里,莲生放低了声音柔声细语,像哄小孩子般道:“怎么了?小东西……别害怕,让我看看你……有人欺负你了嘛?放心,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出来吧……”莲生说着轻轻地拨了拨头发。
玄雀慢慢地停止了抖动,莲生又好言好语地温柔诱引,它才小心翼翼地从莲生脖子后边钻出来,却一时不敢飞到莲生的手掌上,在肩头踌躇不定,不安地扇着翅膀。莲生想起袖中还有几粒平时逗弄它用的苞米粒,遂拿出两颗置于掌心,哄道:“饿了吗?乖……快过来……”
玄雀惴惴不安地落在了莲生的掌心,它缩着脖子侧着脑袋看着莲生,那黑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委屈恐惧,莲生伸手轻抚玄雀的脑袋、背羽,发现它身上的羽毛沾了不少脏水,乱糟糟的,小爪子上还缠了很多灰尘泥土,尾巴上那几根神气漂亮的金色羽毛也耷拉下来。莲生心疼得不行,几个时辰的功夫怎么能变成这般模样了!好在并未闻到血腥味,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不过莲生还是不放心,呢喃道:“你不好好地呆在卧房,上哪儿闹去了,嗯?”
那玄雀听懂了似的,丢下嘴里的苞米,气呼呼地在莲生手上不停地乱跳,看起来满腹怨气,眼睛里还透着劫后余生的惶恐。见莲生没什么反应,玄雀跳起来冲天空中飞去,没有飞多远就停在半空中盘旋着,对着西阁的方向不住地叫着,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听出那叫声中的怒气和焦急。莲生意识到可能是西阁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它不得不来向自己求救,莲生暗道不妙,这十有八九是被人发现了。正在此时,阮琴的“魔音”终于停了下来,莲生将玄雀收进袖口,“你可千万不要发出声音来,知道吗?”玄雀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很聪明地往里面钻了钻。
莲生蹑手蹑脚地溜回秋水亭,只见乐正小师叔正对着阮琴笑道:“不错,有进步,还需再多加练习。”
“是,多谢乐正师父!”阮琴被乐正煜看得满面通红,激动不已。
莲生自以为没人发现,未料到刚一坐下,右前方的燕星华就回过头冲她挤了挤眼,显然已经发现她逃课。前方乐正小师叔朗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时候不早了,课就上到这儿,都回吧!”
众人叩首称是,起身依次往码头走,燕星华凑到莲生旁边耳语道:“你去干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莲生真是佩服燕星华的细心。
燕星华愣了愣,支支吾吾道:“偶然……偶然发现你不见了。”
莲生摸了摸衣袖,“一会儿再告诉你。”
众人走到码头,阮琴拉住莲生小声道:“让他们先上。”
“为何?”莲生不解地问道。
阮琴朝走在最后边的乐正煜努努嘴,“我们跟乐正师父一起!”
莲生恍然大悟,无奈地摇着脑袋,燕星华见莲生停住了脚步,收回了已经踏上船的一只脚等着她。等众人都上了船坐稳,乐正煜才施施然运了功“飘”上了船,船身没有一丝晃动。阮琴赶忙让出身边的空位,乐正煜却稳稳当当地站立在船尾那方寸之地,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小船竟然向前徐徐前行,那场面直叫人看得目瞪口呆、钦羡不已。不过莲生此刻没有心思去欣赏,她心里十分苦恼,若是真让人发现了她在西阁饲养玄雀,处罚少不了不说,还会连累同寝的三人……“莲生。”燕星华坐到莲生身边,“看你愁眉不展的,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莲生本不想给燕星华添乱,但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其实,我现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会儿回了西阁便清楚了。”说完觉得袖子里的小东西不安分地动了动。
“莲生,你有什么麻烦可一定要跟我说!”燕星华定睛看着莲生,似乎是想从莲生脸上看出些端倪来,“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起想办法总好过你自己一人。”
莲生看着燕星华担忧的神情,“是!我要是有了麻烦,一定告诉你们!”
“一言为定!”燕星华说着微笑起来。
……
在乐正小师叔深不可测的武功加持下,小船很快就靠了岸,莲生三步并作两步地往西阁去,阮琴拉上傅云儿跟在后边。三人先一步回到了西阁,刚一进门,莲生便意识到情况不妙,只见一群女弟子正站在院子里,清一色的黑色腰带,正气势汹汹地对着几个白色腰带的低级弟子厉声呵斥,吓得那几个姑娘面无血色。西阁里做事的大娘们正在一个高个女孩的指挥下将屋子里的东西往外搬,眼下一地狼藉。莲生瞧着那女孩的背影有些熟悉,正回忆着,那女孩转过身来,莲生一看立刻止住了脚步,此人正是因为练武场意外五次三番围堵他们的那个师姐。
那位师姐差不多同一时间也看见了莲生,眼睛一亮,嘴角牵起一丝嘲弄,“你们可算回来了!”
莲生暗叹一声,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上前一步道:“敢问师姐有何见教?”
“哼!你自己心里清楚!”一群人向莲生围了过去,看样子是有备而来的。
莲生定了定神,心想这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打她不成,遂鼓起勇气直视着咄咄逼人的是师姐,“莲生不知,还请师姐示下。”
“阿悦姐,别跟她废话了,咱们都证据确凿了!”旁边一女弟子开口道,对着莲生柳眉倒竖。
“别说师姐没给你机会,坦白从宽,你也尝过训诫堂的滋味,不用我告诉你后果吧!”阿悦师姐双手环抱于胸前,志在必得地看着莲生。
莲生微微皱眉,轻抚衣袖,玄雀是上等灵物,更是景大哥送给她的礼物,将来还会是她和师父的信使,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小东西落入他人之手。
“你们!你们怎么把我们的东西都扔出来了!”阮琴突然从莲生身后站了出来,指着地上一堆物什叫了起来。
莲生顺着阮琴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见一堆物品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地上,正是寝室四人的东西,其中还有阮琴十分宝贝的铜镜,是她母亲临别前送给她的,不过眼下已经碎成几块了。阮琴着急上火地要冲过去,却被几个师姐瞪了回去,委屈不已地站在那里,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除此之外,她们几个的衣物、被褥、用具等等皆脏的脏,毁的毁,连同隔壁几个寝室的姑娘们也白白遭殃。莲生见此情景,纵然脾气再好也是头上蹿起了三把火,紧握双拳,努力压制心中的怒气,傅云儿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开口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咱们尊你们一声师姐,你们也不该仗着等第高一级来欺负人吧!”
“哼!”叫阿悦的斜睨了傅云儿一眼,“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野丫头也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
傅云儿出身不高,父母皆是江湖中人,无门无派,阿悦一句野丫头惹得傅云儿伸手就要拔剑,莲生赶紧拉住她,示意她冷静,现在的局面不宜挑起事端。阮琴听见好姐妹受了侮辱,不知哪儿来的胆子抹了抹眼泪指着阿悦师姐的鼻子道:“你倒是书香门第的,却对同门做出此等仗势欺人的事情来,也不知是谁上不了台面!”
“住口!”阿悦师姐皱起眉头,不屑地看向三人。此时西阁里的人越聚越多,都围在一边看着她们,虽然阿悦她们将西阁弄得乌烟瘴气却没有人敢上前讲理,阿悦她们这群人仗着等第高、学艺精,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西阁里一向是横着走,不少人吃过她们的亏,大多数都是敢怒而不敢言。莲生想上回两个师兄被逐下山,阿悦对他们怀恨在心,这会儿抓到她的把柄,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果然,眼见着女弟子们都前来围观,阿悦更加得意,“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肯承认,那就怪不得你师姐我了!”说着接过旁边女子递来的一些东西朝莲生走近,“你可认得此物?”
莲生一看,正是她为玄雀准备的食盆和鸟窝,鸟窝是她用柳枝和藤蔓编织而成,中间垫上了柔软的麻布,两只放置露水和粮食的瓷盆是写字用的笔洗,里面还有些树莓。这些东西就放在窗台边,她们要搜出来易如反掌。
莲生自知瞒不住,于是大方承认道:“没错,是我的。”笔洗上还有个“莲”字。
“那你还不快把私养的灵雀交出来!”阿悦师姐抬了抬下巴,倨傲地看着莲生。
莲生思忖片刻开口道:“师姐何以认为我在私养灵雀?”
“你还妄想抵赖!”阿悦杏目圆睁,“好,那我今天就给你个明白!”她说着从腰带间抽出一根金黄色的羽毛来,“这是在你们寝室发现的,就在你卧榻上,这些器具分明就是饲养鸟雀所用!你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看着这根色彩艳丽的金黄色尾羽,纷纷议论开来。
“西阁里可不能饲养活物啊!要受罚的!”
“这羽毛好漂亮啊,看样子不是普通鸟雀。”
“十有八九是什么珍奇的灵物,不知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人家是道长的弟子,什么好东西弄不到!”
“我就住隔壁,怎么从没听到过鸟叫呢!”
……
莲生看着那尾羽脸色极为难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小东西失了整根羽毛,弄得如此狼狈,要知道平日里莲生可是对它呵护备至,当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阿悦见莲生沉着脸还以为她是怕了,轻蔑地笑道:“怎么?是不是要我拿到道长面前你才肯认账!”
莲生蓦地抬起头,一双墨色的眸子正对上阿悦,阿悦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她没看错吧,那小丫头方才抬眸的那一瞬竟有浓重的煞气,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阿悦再定神去看莲生,却发现她依旧一副老实文静的样子,眼睛也如常般清澈明亮,透着天真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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